第32章 (20)

麽氣氛僵硬了。

李清明:“……還成吧。”

說實話,和自己的轉世相處這件事情綜讓李清明覺得奇怪。自己本人還活着,就碰見了自己的轉世……這種認知總讓李清明有種自己的死期早已注定的感覺。而且安倍晴明他還時不時的就要發瘋一場——這具體的體現在話語和氣場等等細節方面,這難免的會讓李清明對他的印象再次下降。

現在不瘋的時候就好多了,李清明沒想太誇自己的轉世,她覺得自己只是在說實話:“安倍晴明想要讨一個人喜歡的時候,絕無失敗的可能。”

看他那一大票的式神就能理解這種事情了。

安倍·平安京第一攻略達人·大陰陽師·晴明真要攻略一個人的時候,就算是自己的前世也能夠把好感值刷爆!

素問道:“現在,他成功了?”

李清明:“還沒有。”

她慢吞吞的補充道:“假如再多些相處的時間,倒是可以。”

然而比較遺憾的是,現在李清明正在沉迷研究,并沒有多餘的時間能夠分給安倍晴明讓他刷好感度。

再怎麽優秀的技能也是需要施展的空間的,然而現在的問題在于——

哪怕安倍晴明攻略技能點到了滿值,但李清明也沒有這個時間來分給他啊!

道姑很忙的好嗎?

“你居然把望舒也拉來打下手了?”原本拉着友人出來散步,現在卻變成了被友人拉着沖進房間做研究的素問道語氣裏滿是訝異。之前沒進來只在外面看的時候李清明的房間看起來真的很正常,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沒錯,但現在進來之後——

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種情況倒是并不足以讓素問道驚訝,畢竟她自己就經常幹這樣的事。研究起來資料一大堆,整個房間堆得滿滿當當那是常态,她唯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望舒也在。

不是本體,而是劍靈化形。

也不只是旁觀着随時準備端茶倒水打暈沉迷研究的劍主以免李清明精力消耗過度,而是在很正經的參與其中。

“物盡其用而已。”

李清明有點不能理解素問道的驚訝,望舒劍靈思維正常智力正常,而且她畢竟活了這麽多年,經歷的事情也多,閱歷見識都十分豐富,對于新事物接受的也很快。李清明板着手指在和素問道數自家劍靈的優點,最後道:“這麽一個現成的助手在這裏,我幹嘛不用?”

素問道神色複雜極了:“……真的不是因為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嗎,好友?”

李清明答得斬釘截鐵:“自然不是!”

素問道:“哦。”

之前還是猜測呢,但是清明你說的這麽認真……簡直一瞬間就把你自己給出賣了啊!

清明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心虛的時候才會這麽認真的強調一件事情?

但俗話說的人,人艱不拆——還有看破不說破,為了自家好友的面皮着想,素問道很明智的閉了嘴。

然後自覺地走人了。

李清明的固定屬性除了師控門派控劍癡之外還有一個研究癖,興趣來了那叫做擋都擋不住,這時候和研究無關的一切活動在她眼中看來都是無關緊要的,并且正式進入六親不認狀态。誰打擾了她研究,分分鐘就是劍氣伺候,踢出門來定孤枝。

素問道屬于哪極少數的能夠讓這時候的李清明退步的人,但……怎麽說呢?反正透氣的時間已經到啦,就随好友去得了。

要求不能太多嘛。

被失去了玩伴的素問道拉着去逛街的三日月:……

他很努力的想要忽視身後一衆兄弟投來的鼓勵視線,也很努力的想要無視素問道腰間那把長劍上不斷傳來的敵意,更加努力的想要假裝素問道拉着他的那只手不存在或者是将它想象成另一個人的——然而還沒能成功呢,就冷不丁的聽到素問道問了一句:“你認清楚我是誰了嗎?”

有着可與明月争輝的姣好面容的付喪神突然停住了前行的腳步。

他側首看向素問道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素姑娘幾乎能夠聽到他脖頸處骨骼碰撞、然後發出宛如折斷一般的聲音。或者換個更加形象一點的比喻,這時候的三日月,就宛如一臺年久失修的機器一般——但分明之前他還是嶄新而鮮活的。

蒼老只在瞬息。

“您……這是在說什麽呀?”眼中藏着新月的付喪神笑着說道,他竭力的想要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的自然一些,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只不過是讓原本還勉強能夠算是正常的神色越發的僵硬錯亂了起來。“您不正是在下的主君嗎?”

“主君?”素問道重複了一遍三日月的話,片刻之後,細眉一挑:“那個自稱呢?怎麽不說了?”

三日月:“主君還未想起從前。”

“是這樣嗎?”素問道問。

三日月:“的确如此。”

“真可憐。”素問道輕輕地嘆了口氣,“三日月,我覺得,你真是可憐極了。”她注視着付喪神陡然蒼白起來的面容,也并沒有為這份因為失去了血色而呈現出另一種動人風神的絕麗姿容而打動,只是柔柔的說了一個問題。

她問的近乎于憐憫。

“自然已經清楚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況且,你甚至連這個都做不好。

也許在初見之時三日月的确是将她誤認為了自己的刀主,但在後來他必然發現了兩人之間的不同。但多年的尋覓讓三日月選擇了忽視這些一樣,繼續将素問道當做自己的刀主。

不過這種行為也沒能持續多久。

嬴政無法容忍自己的妹妹竟然被當做他人的替身,哪怕這個“他人”實際上是其他世界的“素問道”也不成。霸道又自我的始皇帝理所當然的将自己的意志貫徹到了他人的身上——然後簡單直接的打破了三日月的自我防護,将事實攤開在了他的面前。

就算不去看也不成,哪怕刺瞎自己的眼睛,該知道的、該看到的,也不會因為這個而不知道、看不到。

素問道不清楚被自家姐姐強塞了一腦子真相的三日月是個什麽情況。畢竟那幾天她還在躺屍。回來之後三日月也沒湊過來,那時候素問道估摸着他腦子終于清楚了,大概還在冷靜中。

但是吧,素問道覺得自己離開這麽長時間,也足夠三日月冷靜一下了,況且之前安倍晴明還特意帶着三日月跑路去其他世界散心來着。

這麽一算的話,三日月用來冷靜的時間何止二十年!

不過素問道沒關注這個問題,就像是從其他世界回來之後她也沒關心為什麽之前總是往自己面前湊的三日月突然不見了一樣。要不是這次正好在路上撞見了,素問道大概會直接把這個人給忘到天邊去。

但是呢,既然遇到了,素問道也不介意聊聊天什麽的。

尤其是在有了新發現的時候。

素問道的話說的可謂是一點都不留情,三日月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一些,看起來竟然像是透明似的,神色也是越發疲憊。而在他的神色已經疲乏到了一個極點的時候,他竟然微微的笑了起來。

應該怎麽形容這個笑容呢?

像是春風拂過荒原,像是青草在冰天雪地之中努力的直起腰身,像是鮮花在沙漠之中綻放……那是在一切的自我欺騙坍塌之後,又鼓起勇氣面對的坦然。

“這樣的确不好。”三日月說,“是我……做下了這樣的蠢事。”

他所想要追随的主人早就已經死去了。

在很久之前,就化作了一捧黃土。

往事不可追,揮劍斷流水,已經過去的事情再怎麽努力也沒有挽回的可能。三日月想,我站在時間的這頭,看到的也只能是遙遠的過去、心上之人落在時間長河上的單薄影子。

卻再也不可觸及。

終究……兩相別離。

“別這麽悲觀呀。”素問道說,“你又不是回不去了?”

三日月反問道:“留戀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回去又有什麽意思呢?”

素問道咦了一聲,道:“哪怕死去,但留下的痕跡難道會這麽容易的就消失嗎?”況且那一位“素問道”……可是在那世界留下了非常深重的一筆啊。

後世之人考試必然會考到的那種程度,至少一個大題。

“物是人非……”三日月短促的笑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譏嘲,但聲音卻是柔和的。“我想不出來回去有什麽意思。在這裏至少還有兄長……”但我回去之後還能夠得到什麽呢?

破敗的宮殿?冰冷的墓碑?還是世人對于刀主的傳誦?

聽起來有些的确很美好,但——這些東西,說到底又有什麽用呢?

素問道:“……不是啊……我是說……”藍裙子的姑娘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最後幽幽說道:“你還記得自己其實是一把刀嗎?”

三日月:“殿下這是何意?”

“你的刀主死了,作為一把刀,你該怎麽做?”素問道發問。

三日月道:“我已經失去了折斷自己的機會。”沒有能夠在認定的主君死去的那一刻跟着折斷,那麽此後的漫長時光……三日月也不會允許自己因為其他的理由而折斷。

這是原則問題。

除了為“素問道”殉葬之外,三日月找不到其他去死的理由。

而現在——他已經錯過了那個機會。

素問道嘆了口氣,她覺得這位名為三日月的付喪神美則美矣,但思維好像有點限制,連帶着腦子也轉不過彎來……“聽說過陪葬嗎?”素姑娘很友好的給了個提示。

陪葬這種事情呢,說白了就是以器物、牲畜或人與傭同死者葬入墓穴,以保證死者亡魂的冥福。雖然說三日月現在不單純的只是一把刀有了自己的意識有了自己的軀殼,但以人陪葬這種情況真心不少見,反而算是一種常有的習俗了,沒什麽好為難的,在這方面來說。

值得一提的是,雖說陪葬與殉葬看起來字義相近,但這其實是不同的兩件事情。殉葬是直接把你埋了,而陪葬則是等待活人正常死亡後以葬于墓中。陪葬的範圍也很廣,從死者的妻妾、侍仆到各種財物、器具,包括生前所享受的一切,可謂是應有盡有,只要你能想到的都能塞進去。

總的來說,這算是比較親民的一種風俗了,你窮埋得就少一點,有錢就埋得多一點。雖說後者有很大可能性會便宜了後來的盜墓賊,但好歹也是一種心理安慰。

“素問道”在那方世界的地位——不管是在她活着的時候還是死了之後——都極其崇高,開創了一個新時代的那種,傳誦千古的傳奇人物。埋的地方在哪裏大家都知道,但是因為自發性守墓的人實在是太多……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被盜過。

相對應的,想要偷溜進去也很難。

哪怕裏面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關。

三日月呆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素問道話裏的意思,想清楚之後他也不管這還在街上,就激動的拉着素問道的手連連追問:“殿下可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視那處為家?”素問道對于三日月話裏流露出來的信息還是很有興趣的。

她還以為一票兄弟在的地方才是三日月認知意義當中的家呢。

三日月:“并非如此——”他說:“哪裏都無所謂,只要有刀主在,哪裏都是歸處。”

素問道哦了一聲:“這樣啊。”素姑娘說道:“我之前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再好不過。”三日月回答的非常迅速。

之前是思維限制沒能想到這件事情,現在想到了——三日月覺得這種結局當真是在适合自己不過了。

無法陪同着認定的主人一起死去,但退一步……能夠守護在“素問道”長眠之處,與其朝夕相處,也是極好的一個結果了。

“那你就準備一下吧。”素問道說,“下次出門你跟上就是了,我帶你去。”話說完了之後素問道就冷處理了這把突然文藝激動起來的刀,擡步就往前走。

假裝沒有看到美人突然捂臉笑起來的神經病模樣。

素姑娘很貼心的覺得,這時候三日月需要的大概是冷靜。

——然而當天審神者論壇上的熱帖就是:三日月當街大笑疑似發病。

一樓的回複是:美顏盛世。

二樓的回複是:啊啊啊就算是病嬌起來爺爺果然也還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三樓的回複是:可恨的歐洲人——對此我只想說,大佬嫁我!

四樓的回複是:小姐姐超美,這麽邪氣的笑起來簡直攻爆了!比起來爺爺簡直溫柔賢淑大家閨秀……不我到底在說什麽……原諒我暫時站三秒鐘的爺爺受。

五樓重複了一樓和二樓。

六樓……沒能跳出之前的範疇,就先不說了。

總之閑着沒事開了論壇準備玩一把的素姑娘一眼掃下去,關注重點全在顏值上面——不只是三日月,還有素問道。

畢竟素姑娘的那張臉……也吃犯規程度的好看啊。

素問道自己倒是有點奇怪的摸了摸臉。大概是身邊顏值高的人太多了,素問道其實并沒有自己長得好看這個認知的,加上她也不怎麽喜歡照鏡子……這時候被誇獎長得漂亮,怎麽說呢……

感覺非常奇妙。

忍不住的就想要幻想一下說出這樣的話的是過些時候就要見面的母親的話,是個什麽樣子的情況。

不過——

當媽的誇獎自己的閨女漂亮,應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素問道很不确定的想着。

“素問道”指的是平行世界的問道,即三日月他夢中情人癡漢對象。

三日月預定的陪葬結局其實是某種程度的he

在親媽态度這個問題上,真的不能怪素姑娘對親媽不夠了解——畢竟從小到大她們只見過五次不到。

相處時間簡直貧乏的可憐。

每次見面都是緊迫而急切的,來去匆匆,縱然相處之中不乏溫情,但分別的時候卻更加迅猛。

素問道非常樂意将更多的時間擠出來同自己的母親道窈兮相處,道窈兮也思念着早早就被送離了身邊的女兒。每一次見面都是偷來的,每一秒的相處都能夠在長久的分別之中被反複回憶……每一次的相見,都需要用漫長的時間去期待。

“就快了。”素問道身體後仰,靠在了長廊的廊柱上,像是想要尋找一個支撐。她握着自己的手腕,輕聲喃喃着只有自己才知曉其中深意的話語,“就快了……一切,就要結束了……”

本丸這時候的氣候是冬天,冬日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十分溫暖。素問道注視着張開的手掌,半響之後,幽幽的嘆了口氣。

“殿下為何嘆息?”含着笑意的男聲乍然響起,素問道擡眼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付喪神妍麗動人的姿容。他本就生的美,笑起來的模樣更是動人的很。

但素問道卻半點都不為所動,依舊是一派的波瀾不驚。“你怎麽在這裏?”

三日月最近越發的神出鬼沒了起來,別說是不怎麽喜歡出自己地盤的素問道了,就是最愛滿本丸鬧騰的那幾個付喪神也很少能夠看到他的身影。

現在見到他頻率比較高的大概就是三條組和安倍晴明了,前者隐隐約約的感受到了弟弟的不正常,但也沒有多想,只當弟弟又準備和認定的刀主私奔了,全然不曾知曉此次分別之後他們再也不會有相見之期。而後者——安倍晴明倒是猜到了一點,但也沒有要多嘴的意思。

這是三日月自己的選擇。

簡而言之——

“你自己開心就好。”這麽說着的安倍晴明覺得自己簡直貼心極了,“放心吧,你的兄弟們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三日月!”

這種臺詞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三日月心說我并沒有将我的兄弟交給你照顧他們有獨立生存的能力,而且那些都是我哥沒有我弟畢竟三條組裏我最小……三日月将自己的思緒從這糟糕回憶之中抽出來,同時控制着讓自己不要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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