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一輪飛鏡又重磨

宮女各自守在殿內,我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一面覺得孤獨,一面又巴望着所有人都離開。赫連澤一連幾日都宿在羽淑妃宮中,我喘了口氣,卻又被掀了牌子。

在清歌殿獨坐許久,照例是先歇息。一更時我只是有些不安,卻不知一等等道了二更、三更。內臣們一遍一遍地傳着赫連澤還在處理政務,我雖然不信,卻也無法。第二日回到琉色殿,才知赫連澤去了偏殿的蘭依那兒。

衆人都知我被宣到清歌殿,結果卻是赫連澤特意到琉色殿臨幸蘭依。我沒有露出絲毫不滿,倒是蘭依誠惶誠恐地來請罪。蘭依走後,果然羽淑妃又來了。

我正準備午憩,聽見她來,便閉目躺下。她吃了閉門羹,竟然沒有聲張。我沒有心思再捉摸她的感受,她走後我又睡了會兒,因無法入眠,便讓宮女請了太醫來。

自然是無病的,便教太醫開了個體虛的方子。晚上又有內臣宣我,我讓宮女說了我的“病症”,內臣支吾兩聲,便離開了。我解了外袍,宮女開始替我梳理發鬓,忽聽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我站起身,發鬓還為系好,披散一肩。

“怎麽?不願去清歌殿?”赫連澤在我面前站定。

“今日身體不好,所以……”

他冷笑一聲,“不去也行,委屈你在偏殿呆一宿。”

我有些愕然,卻見蘭依由宮女引着,怯怯地走近來。我全身都在顫抖,卻不得不盡力自持。

“好。臣妾這就走。”

我聽到他在讪笑,卻強作不知。走了幾步,忽然被大力拉住,動彈不得。我擡眼看他,不禁怒道:“放開。”他又是一笑,卻一下子把我擁進懷裏。

“皇上?”

他将我置于榻上,卻只是審視着我的臉。我透過他的肩看向外面,朦胧間聽見蘭依委屈地喚了聲“皇上”,便立刻被宮女帶走。

“琉璃。”忽然一聲輕嘆。

我不禁望向他,卻見他已回複了蔑視的神色。

“你自己要留下,怪不得別人。”他慢慢地靠近我,仿佛像要淩遲我的心。我猛然驚醒,他失去了羽淑妃的孩子,怕是把算在了我頭上。骨骼還在“咯咯”作響,疼痛不堪時我卻想起今晨細絹雲淡風輕的臉。她道:“皇上要對伯庸用兵,正是缺少理由。我們把謀害皇嗣的罪名推在雲妃上,皇上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為難娘娘?”

尖利的指甲向外橫着,我不能傷害他,只能任他傷害我,即使他認為這是我應得的報應。燭火不知何時滅了,我劇烈地喘息着,他卻猶嫌不足,将我向內扯拽。我正要驚呼,他卻将我放下。

“不要恨我。”他的手撫上我含淚的眼,“不要恨我,琉璃。”

誰才是失去最多的那一個?

我醒來時已經是午膳時間,殿內燒着熏香,濃郁而緋豔。細絹守在我身邊,見我醒來,向我道:“恭喜娘娘被封為昭容。”

我的眼珠動了動,瞧見她手中的聖旨。“要去謝恩嗎?”我問。

“不用。皇上吩咐讓娘娘好好歇息。”

我又睡了會兒,醒來時細絹不在身邊,我便召了另一名宮女問話。果不出我所料,父親被擢升為輔政大臣,身兼西伐監軍。宮女猶豫了會兒,又道:“雲妃因謀害皇嗣被貶為昭媛,現在明心宮問罪。”

我無顏去見公主,也無法和別人平心交流。我永遠都忘不了細絹俯視我時的眼神,仿佛我只是個低賤的穢物。我劇烈地呼吸着,仿佛下一刻就是死亡,然而當我平靜下來,死亡又是那麽遙遙無期。

我屏退衆人,獨自呆在內殿。我害怕見到生人,即使只是陌生的宮女。我的神思總離我而去,又不經意地飄落在我所熟悉的角落。我不禁想起赫連澤,我那樣地盼望着他,像是失了根的藤蔓,只能依戀着他。這種熱烈我從未有過。

我想要在他的眼裏,映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我。

宮女都是識得眼色的,見到細絹失去我的信任,便時常與我說些“誠心”的話。一日晚,我正無眠,值宿的宮女勸道:“娘娘是為昭媛傷心吧。”

“怎麽?”

“娘娘是個重情分的人,但是昭媛從前雖然待娘娘好,得寵時也沒真正幫着娘娘什麽。說起來,許多妃嫔都允諾過讓身邊的宮女出宮,又有幾個兌現過呢?昭媛是伯庸的公主,且不說明裏的人,暗中的人只怕更多。哪裏會這麽趕巧?”

我的目光淩厲起來,她垂頭恭順地道:“奴婢只是為娘娘不公。昭媛分明已是待罪之身,奴婢前日趕到明心宮,卻發現皇上還為昭媛設了座。娘娘想想,謀害皇嗣,多大的罪啊,昭媛卻幾乎毫發未傷……”

“來人!”我厲聲打斷她的話,“把她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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