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速之客

濃煙一陣退,那客棧外從火中逃出的住客和小二,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望見她便露出驚恐的神色,只聽崔參軍在那裏又大聲叫,“這鬼魅難纏,你們還不找地方躲起?”

那店小二雖不像蔣大和她相熟,但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許多住客也同她說話打趣過,此回一聽崔參軍說話,便都深信不疑,以深惡痛絕的目光瞧着她連連後退。

“鬼魅?”謝流離見到這百姓的情狀,不由得冷笑自嘲一聲,“說得好。諸位近過我的身,已經命不久矣,回家燒香去吧!”

一聽這話,那店小二與住客果然吓的屁滾尿流,四下逃去,那崔參軍手勢下,百名兵士排出不停移動和變換的陣容,手中散出數張本用來抓捕異物的覆網。

謝流離手中向前一抖,無數符紙從袖中飛出,蹭蹭蹭地在她面前疊成等人高的人形。一人之旁再生一人,圍繞她周身形成圓圈。

“這是什麽?”衆兵驚異,随着崔參軍的手勢,他們向她身前的人形攻擊過去。長/槍湧上插入一體,人形破滅,符紙翻飛出來,重新快速地疊成人形。

饒是他們鏟除,謝流離眼看自己的符紙紙人已經有四只,她于是朝天再抛出一片發光雲篆,口中誦念,“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陰兵開道!”

崔參軍仰頭一看,天上似有一個霹靂劈下,劈中面前的的四只紙人,随即紙人似有力道,向前顫動,竟然如同屍人一般攻擊起來。

玄者之惡,各有其法,如果要作惡,謝流離能有千百種辦法,陰兵借道是隐秘禁術,她用了這禁術,恐怕上面也會來人抓她受罰的。可是現在,不用不快,偏是要用!

如是一想,倒是能想通那始作俑者做成屍人是為什麽了。非是使用禁術秘術,依靠屍體作惡,沒人能查到他,他能夠一邊報複世間,一邊自得其樂。而使用禁術秘術,卻等于玩火***,就像謝流離一樣,若是累積上人命,她便只能天涯奔逃。

四個紙人分四個方向與百名兵士顫抖,她在其中凝神聚氣,控制符紙,将一個個兵士脖頸抓起甩下,響起骨骼碎裂之聲!

纏鬥之中,崔參軍卻脫離隊伍,向街邊拴馬柱子跑去。還準備搬救兵嗎!謝流離心中一橫,對他恨意抖生,四個紙人身上的紙片倏然各飄飛分離出四分之一,重新拼湊成第五只紙人,向崔參軍奔去。

崔參軍已然上馬,那第五只紙人狂呼着跑過去,馬受驚一跳,将他甩落在地。紙人雙手将地上的人擡起來,舉高過頂,正欲重重摔下。

人命正當時,天邊忽然傳來鳥音。鳥鳴越來越重,謝流離循聲擡頭望去,忽然看見一群那京城主顧的小黑雀在夜空中奔襲下來,直指她的紙人。

不過片刻,密密麻麻的黑雀從天上奔襲下來,團團圍住紙人狠啄撲咬,謝流離不知這是何意,眼見越來越多的黑雀将她與旁人分割開來,竟然形成了一道高牆。

上空之中持續傳來鳥鳴聲,在清脆的小黑雀聲音當中,夾雜着一種長聲的悶響,似是戰角螺號,轉瞬間出現一只巨大的黑肩鳶,眼殺紅似血,向着謝流離撲面而來,謝流離剛想阻擋,卻不妨那家夥快如閃電,一張嘴咬住她手中的腎髒。

Advertisement

連鳥都要跟她搶葉炎!天下還真是大亂了!

這一驚變,她的意念散去,五個紙人飛散成片片符紙。

謝流離的眼裏只有葉炎的腎髒,眼見那龐大的黑肩鳶鼓風重新飛起,謝流離縱氣而上,拽住它的一只腳,不過頃刻已被拖拽入極高的上空。

周遭小黑雀保護着那黑肩鳶離去,回身将謝流離團團圍住,在她身上撲咬嘶叫。謝流離卻絕不松手,一手抓住它的腳,另一手攀爬上去,抓住翅羽,想要騎在它身上!

葉炎的腎髒被叼在那黑肩鳶的口中毫不松動,也不嘴軟。紅眼破空而去,鳥嘶長鳴間,已離六螺城越來越遠了。

——————————

寧昱在城下拼殺之間,陡然發覺囚字陣火光已經越來越弱。怕是謝流離有什麽閃失,重新趕到陣法中心去時,卻見唐二正四下望着屍人,站也站不直了。

那唐二轉眼看見滿身泥濘的太子,定睛辨認後,登時跑過來,“太子殿下救命,這,我應付不來,公子不知怎麽地從我身上離開了,我……我怎麽辦?”

怎麽沒有說一聲便走了?寧昱皺了皺眉,眼見地上有死去的執刀兵士,于是從屍體手中拔出刀來,遞給唐二,“那就殺出一條血路吧。”

四隊兵中一隊弩兵帶着火箭排成一排,衆人聽到火箭號令,便撤出在邊上等待。等那火箭飛至燃燒起一片之後,便迅疾湧上殺滅。

然而陣法火光已經越來越淡,待得陣法全消後,被困的屍人沖了出來。四隊兵即刻被沖散,眼看屍人向城內而去。

唐二越發腿抖,突然間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擡眼望去,竟然是騎在馬上的崔黯。等崔黯趕到後問,“陣法怎麽破了?”

他的目光看得唐二低下頭去,自卑的心情從手指抵到頭頂,熱得他頭發昏。

寧昱本能地護住唐二,“他盡力了,一人怎麽能抵住千軍萬馬?”

唐二覺得袖子裏有些難受,此時不自覺地摸了摸袖,從裏面突然飛出一張符,那符發出“哈哈哈”的女子笑聲,随後急速飄至最前,像太陽一樣發出熾烈的火光,恍然間天地變色,夜如白晝,那屍人們在驚叫當中迅速龜裂開來,轉瞬便瓦解了了一片。

寧昱望着欣喜,知道她總是為他着想的。

可欣喜之餘又隐隐地憂慮。她究竟遇到什麽難事,才會離去呢……

當下吹哨召喚自己的白鷺。眼見烽煙之中秋千高飛而來,他囑咐秋千去找尋謝流離。

唐二的那張白光符紙燃燒不到片刻,便已經熄滅,他翻了翻身上,還有兩張,于是又将一張抛出去。那白光再亮一瞬,随後又像煙花一樣滅掉。第三張也很快用完了。

寧昱鼓勵地望向唐二,随後又瞧着崔黯,問說,“你叫……”

崔黯連忙行禮,“小民崔黯,父親是城中參軍。”

寧昱點了點頭,“你們兩人做得很好,明年春日,本宮在國子監設宴款待你們。”

兩人驚喜地仰頭,正要給他跪下叩拜,望見城牆那邊寧升已經下來了。寧昱示意離去,同寧升彙合。詢問情況後,城牆上爬的倒已經控制住了,與原先一樣派駐守城兵士便可。知道大半屍人已經殺滅,可還是有小半入了城。現在寧升下令集中兵力,向城內挨家挨戶進掃。

夜半兩人無話地回到苕華臺,寧昱幾次想同他七哥說話,寧升卻總是搖頭嘆息。寧昱拖着極其疲憊的身子回到別枝館去,靳羊在門前站着迎他,已經一夜沒合眼了。

“殿下,怎麽樣?”

寧昱搖搖頭。

“清點了損失人數嗎?”

“需得七哥再告訴我了,畢竟沒人直接向我彙報。”

靳羊擔憂地瞧着他,趕忙吩咐下面去準備沐浴,正巧這苕華館中有湯池,于是差人準備準備,便扶着他去了。

才到湯池旁,便見公孫子在外面守着,見到寧昱後上前行禮說,“殿下,鎮海王在裏面,請您多等片刻吧。”

“七哥不願見我了?”

公孫子嘆息一聲,“此役死傷三千兵士,而現今異物大批進城,只今夜百姓就有不少死傷,恐怕要遷怒聖上了。”

寧昱凝眉正視,“我已經同七哥說過,這事由我來擔當。”

“殿下如何擔當?城內兵士只聽鎮海王號令,自然是王承擔。”

“是我向七哥施壓,我現在就寫信給父皇陳情,定不會牽連七哥。”

“糊塗,”寧升已經沐浴後出來了,身上披着發亮的寶藍色錦袍,沒有穿進衣袖去。他看起來也極為疲憊,望見寧昱,微微仰頭,“先去洗幹淨罷。”

“七哥……”寧昱想解釋,想承擔,着急地想去拉一拉七哥的衣袖,但寧升已經閃身,意味深長地回頭望他,“該承擔的,咱們都要承擔,沒有什麽推來推去,讓來讓去的道理。”

說完了,寧升便拽一拽自己的衣裳離去了。

寧昱望着他走遠的身影,仰頭間聽到信天翁飛過的聲音。公孫子勸道,“明日,聖上的信使便會來到,殿下可得打起精神迎接啊。”

寧昱笑一笑,是啊。什麽事情能逃過父皇的眼睛呢。

洗沐過後回到別枝館,想起今日裏吩咐公孫子的信報之時,臨睡前催問道,“大哥三哥他們如何了?”

公孫子遞上信報,“今夜着急,只來了焽王的信報。探子說焽王前些時日從戰場回來後,便着人準備了七大箱的聘禮,金車運至博陵謝家了。焽王本人現在無蹤,探子表示多半也悄悄去了博陵,同謝家家主商量婚事去了。”

寧昱哼一聲,“大哥真是當緊。”今晚剛遭了一難,這時即便想要驚訝一下,卻也提不起力氣。

秋千回來時神色萎靡,飛着跳到寧昱的身上,咕嚕地道了一聲“寡人。”

“客棧失火,你沒找到她?”

寧昱越發擔憂,掀起蓋在身上的被子走下來,便欲要出去找她。公孫子看他這架勢,趕忙地跪在他跟前拽着他,“殿下您要幹什麽啊?您是要找誰,如今城上又不安全,家家戶戶都閉了門不出來,您出去幹什麽?明天皇上來問責,您也不管了?”

寧昱頓了頓,他的腿已經沒有力氣了。他的手也已經疲憊地擡不起來,可想到她或許正在危險之中,他又向外踉跄幾步,眼前卻越來越烏黑,向着地面倒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六螺城部分謝總已殺青,關于她都是下一篇的事情了。太子還要多留幾章,等着揭曉城內所有懸念外加背鍋,鍋背完開始下一篇章。其實,我覺得這章應該和後兩章一起看,因為集中收線在後面兩章。大家雲裏霧裏,就洗洗睡吧~晚安~

————

感謝彼岸、萌蘖薇莞、十三月的兔子,你們的雷炸得我好舒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