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眼前之人【二更】

謝流離從轎裏走出來。大紅綢子即刻就被人挂在了她和焽王身上。兩人各執紅綢站到門口去, 讓溫妃評頭論足。

謝流離頭上蓋着綠薄紗, 皇家禮節沒有蓋頭這一說,有時候因為路上風沙有戴帷帽的, 焽王一看她這紗巾就是從翟衣那幾層裏面硬私下一層薄的,也真是難為了她,身上已沒了勁力, 撕扯了一路還能撕下來。

溫妃知道她旅途勞頓, 這麽戴着也顯莊重,于是并沒讓她摘,就打算送進去讓他們行禮見賓客了。

“真個兒般配。”

寧嵠說, “王妃在路上起了風疹,一進京來有些水土不服。母妃您看她這……”

“我這兒沒什麽,裏面你鎮得住場便是了,鎮不住, 你姊妹弟兄們鬧着要看新娘子,那可就……”

溫妃捂嘴笑,高興地不得了, “原先以為咱們月暈十三歲,骨架子頗瘦呢, 現在倒是覺得長開了的。”

寧嵠,“是這衣裳太厚了。”

溫妃關切道, “是啊,這一路穿這件衣裳,真是要命。我冊封那會兒也是如此, 那還是大熱天的,折騰死了。行了,快入內!我站着也累了。”

“母妃請。”

溫妃被人攙扶着回去坐席,寧嵠謙拉着紅綢花,帶着謝流離往前走。寧嵠低聲道,“膽子越來越大了。”

謝流離也低聲回,“都是焽王您教的。不過這次也是月暈威脅我,說若我不幫她逃,她就要大鬧你這場子。我也是為焽王着想了。”

“那真難為謝大姑娘。”

宴席由院外擺入堂內,仍舊坐不下。依着品階排位和皇親關系,入了堂往上首走,多走幾步就看見溫妃在內的三位妃子、長公主及其他公主、四弟、三弟及太子。

寧昱就坐在上首邊上。他旁邊是三哥寧寒、四哥寧茗。

一衆彩席中,謝流離先望見的不是寧昱,反而是那四皇子寧茗。他衣襟薄紗,裏面卻藏書冊,但這書冊封皮便能為外面瞧見,謝流離看出那是他親自繪制的春宮圖。看來是今日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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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這麽放在前胸處,由紗衣透出來,這人是傻還是故意?

望了一會兒後,才瞧見寧昱。寧昱正向她望過來。在焽王致辭時,他也一眼都沒有瞟向他大哥,直到焽王念到他名,請他致辭時,他才驀然反應,起身後良久不語,想了半天說了句,“大哥滿意就好。”

這說的是什麽話,語氣也怪怪的,好在只有堂內的皇親們聽得清楚,堂外早就觥籌交錯了。

寧茗在下面說,“我太子弟弟語無倫次了,罰酒兩大觥!”

三皇子寧寒也是外戍回來的,風塵仆仆,為寧嵠左膀右臂,可他也不怎麽愛說話。該當他起身致辭了,話也沒說直接吞下一觥酒去,才說,“大哥大嫂,先幹為敬了!”

寧茗站起來,那模樣耀眼奪目,當真是比在場的公主們還要美豔三分。他也吞下一口酒去,從胸前拿出圖冊來,“幾冊墨寶奉給嫂嫂的,請笑納。”

那底下長公主走出來拍他肩膀,“幹什麽呢你,沒個正經。”壓着他腦袋坐下了。

接下來是外面的百官進來送賀詞,客套了大半夜,迎來送往地喝酒,焽王已經約莫臉紅了。

然而此時謝流離往下首一望,寧昱倒是臉部紅,卻是煞白煞白得可怕。常人說喝酒泛紅的沒事,泛白的卻要出事。謝流離看他拿着大觥就是一杯一杯往肚裏送,怎麽他皇兄娶親他比他皇兄還喝得勤。

這時候妃子們與公主們站起來,嚷嚷道,“我們要去後面看新娘子去,不跟你們在這兒酒氣熏天得鬧了。”

溫妃笑說,“讓他們喝,弟兄們都是許久沒見的,尤其老三,前日裏還在殺野狗呢。”

“呸,”另外一妃子,不曉得是哪一位的,此時說,“大喜日子說什麽打打殺殺的,呸呸,新娘子等不及了,屁股都坐穿了!”

說着一群婦人們将謝流離簇擁着下去,回卧房了。

焽王的卧房早已經布置得花燭四處,那榻上灑了棗子,一群人伴着她直接坐了上去,都不嫌黏屁股,一把就将她臉上頭巾摘下來了。

謝流離還當真有準備,在臉上點了紅麻子,且那本來媒婆粗粗畫的妝容就重得要命,這會兒能認出誰是誰啊。

“咱們京城比博陵冷,咱們姐妹們臉上都不好,你看。”

“咦,姐姐你的不好,人家那疹子會好。”

“說什麽呢,咱們這裏風大是真的,皮糙肉厚我也習慣了。”

姑娘們鬧得很,說了半天謝流離也沒搞清楚她們都是些誰,只記得最大的是長公主。溫妃和兩位妃子其實沒坐過來,估摸是嫌外面酒氣太大,男人太多,避嫌,裏面呢,姑娘們又鬧騰,所以也只是看了看她,就在前邊三個人喝靜茶去了。

長公主将寧茗藏的那春宮圖拿出來,打開擺在謝流離面前,“如今咱們是一家了,今兒晚上還得告告你,怎麽伺候這相公。”

“呸,”另一公主也年紀不小了,這時候說,“你這相公不同別人家,你這相公是個野蠻人,野蠻人喜歡用強的,怕你吃不消呢。”

謝流離無比感慨,月暈這孩子,生說要跟她鬧,現在可好了,謝流離也想逃出這地方去。要不是被阿笙和焽王撺掇起來喂了藥,連多走幾步的勁都提不起來,她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

只是月暈按着她說的路去了學館麽?謝流離讓葉炎聞了她的味道,一路上陪着她,想到月暈那個家夥,就怕她不按常理出牌。這婚事她能幫着躲一天,還能躲一輩子麽?父親要是知道,定會生氣,姑母也會氣壞了身子。

雖說她從小幹壞事幹遍了,如今當着這麽多大人物也作起了鬼兒,還是面不紅心不跳,以前她爹說過,她還是欠着有個厲害的人能收拾她。

莫不是就是這焽王吧。

如今焽王将她困住,會否又叫上面的人來繼續抽她幾鞭?謝流離沉吟不管怎樣也要想着法逃跑的。

只見公主們沒羞沒躁地給她講那些個房事上的姿勢,一邊誇獎自己四弟,“咱們阿茗真是畫得好呢,真真的好,尤其許多我都沒用過的……”

将将快一更了,妃子們才來叫她們撤去。衆人看來也是借着這機會團聚,眼見時候不早,依依惜別,握住手出去又有些哭哭啼啼,不一會兒便走遠了。

謝流離好容易安靜下來,到鏡子前抹掉臉上那濃妝,褪掉外面衣物,就剩下裏面的中衣了。這個時候 婢子們還在前邊忙活,她這卧房倒是一時間空得靜悄悄的,正适合逃走。

只要她走出去,随便逮着一婢子換了衣裳,想出這個府門便容易多了。

突然間門裏走進一個人來,将門帶了上。謝流離道是仆從,趕忙地說,“去取點水來。”

“你是吩咐我麽,嫂嫂?”

謝流離一擡頭,望見蒼白如紙的寧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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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更時,賓客才剛剛散去,天色就大變下起了雨。說是冷得很,卻不下雪,飄将下來都是冷雨夾雜着冰雹疙瘩,不知是誰今日沖撞了老天爺。

寧嵠交代了賓客,此時淩楚才回來,頭上臉上還有冰雹粒子。那淩楚帶着王府兵滿京城的都找過了,那謝林樾和林楓溪處,此時也都雞飛狗跳,還不能張揚。

寧嵠轉身回去,準備找謝流離問清楚,路上正巧碰見謝笙走過來,小步跟着他道,“我想起還有一處!是我長姊的學館,聽說在城郊。”

寧嵠騎上馬去,淩楚準備跟上來,寧嵠道,“都別跟來。”

紅眼将軍先行,展翅向城郊而去。寧嵠奔馬跟在後面,冰雹和雨點子将他那一身紅袍淋得濕透,等去了郊外那學館,破爛屋子連燈也沒有點,那屋前還有一條水溝,寧嵠不禁擔憂起來。

紅眼将軍蹲在門口叫了一聲,聲音篤定。寧嵠知道謝月暈是藏在裏面了。

走到門口去,那茅草屋房頂還在滴水。陰濕的地方倒是适合躲藏,但不适合大家閨秀。

謝月暈十指不沾陽春水,躲在這種地方,早就吓得半死了。

天漸漸黑了,又起了雷雨,連屋子都是漏的,真不知長姊過得是什麽日子。

自己畢竟與她不同,娘親說得對,不論怎樣,王府也比這兒強吧?

她知道王府的人肯定會去謝林樾等處找她,少不得要将她供出來,她不願意,她知道若是給那閻羅王再逮住,自己估計沒有好活了。家人面前也無法面對,唯有長姊這裏才是躲避的地方。

這是,她害怕啊。

冰雹下起來,她抱着身子坐在冰冷的炕上,底下放着爐子不會燒,放着木頭不會砍,連蠟燭和火也找不着,她感覺周遭有很多詭異的聲音,好似小鬼兒小妖,纏繞着她。

随後屋裏站進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謝月暈抱緊了身軀,低低哭喊,“救命……”

作者有話要說: 停在這裏,我是……故意的……

(頂鍋蓋逃走)

哦對了,焽,有三個讀音,我這裏讀“鷹”,讀“古”都可以,其實,大家就讀成日王月王火王明王都無所謂,我當時取這個字,主要是因為日月火的搭配好霸氣……就是這麽簡單……其實我後悔了,為什麽要取生僻字,好煩,打字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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