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路上偶遇【一更】
寧昱望着那人去向河邊, 其跨在馬上, 手執一根蘆葦,于風中飄蕩。那人雖有懼怕, 但依舊策馬來回逡巡,可見已有視死如歸的勇氣。
寧昱算準了,搭弓拉箭向着天空, 那箭依風而去劃出好看的弧度, 繼而擺動向下,從那蘆葦頂端插間而入,以墜力将其從人身上拉遠, 直插入地,并未傷到人分毫。
那人望着箭擦身而過,呼呼風聲卻如拂面,并非有他長官容平那般勁力, 卻又恰到好處地将那蘆葦引開了。最妙的是,若不是過分注意,手上蘆葦握得緊, 如方才的老妪将蔥放在筐裏,或許微風拂過而蔥飛去, 她也恍然若不知。
這是種柔的功夫,看上去姿态優雅, 而箭也優雅,容平望之一笑,“那麽算下來是你們贏了。不過既然你并不會射中人, 是那老妪又何妨?”
寧昱道,“方才我已解釋過了。”
容平倒是這時才想起他方才拒絕時所說的話,大抵是尊老之類,南人的禮數拘束過多。
“既如此,”容平這次腰間又系上了幾根腰帶,他将黃色的扯下來,遞給寧昱,“還請給我一個地址,将黃金奉上。”
寧茗想着自己那一箭确實和人家想必,勝之不武了,“黃金就不必,我們也不缺,不過我說的字畫,是真真誠誠想送給諸位的,諸位也不要客氣,我在這下坊有間茶肆,若是諸位不嫌,便與我去喝點此間地道茶水,看看我那字畫,就當交朋友了。”
寧昱對這群人也有些興趣,尤其那容平,舉手投足非是他所常見的将軍也不如,若是大哥在京,這容平倒能與之媲美。
一行莽漢都等着容平之令,容平哈哈一笑,“既是當朋友,那就去品一品茶,品一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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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謝笙出來看首飾。大朝會越近,她的心情也越緊繃。月暈雖然說話難聽,但她是容易記住旁人話的,聽了這些再看長姊已然比之前堅定的語氣模樣,便知道她或許已與太子殿下商量過,那麽如今看來,自己已同那些良娣等無甚分別。
正巧的是這日因為紙簍裏她沒有多練字,因此婢子也沒有去倒,她在底下翻了翻,找出了寧茗給她的茶肆。
鬼使神差地她便走出來,讓馬車将她載去,婢子陪同她下了馬車,兩人将紙條遞給那茶肆管家,那管家想了想,似乎又猶豫,但見确實是自家主人字樣,也就同意了。
謝笙走進這茶肆去,心上有些打鼓。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以往她不會随意走出家門,而入京之後,卻是主動走出許多回了。大約是看街市上的人都熱鬧歡笑,自己受了感染。
可是這麽主動的去會男子,在她的覺悟裏卻是算得上“羞恥”的。如今她也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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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肆中挂着的字畫都是寧茗所畫,謝笙一幅幅看過去,筆法精妙細致,觀察入微,便如睡蓮,露水也栩栩如生,而鳥的姿勢更是惟妙惟肖,羽毛也極為考究。題字一把顏體,有力又隽秀,可同他時常拿出的淫靡圖畫不一樣,看來他也是故意将自己僞裝成那副模樣。想來也是為了能保護他自己。
忽然門前一陣喧嚣,謝笙轉過頭來,望見一大群打扮不一的男人走了近來,在首走進來的竟然是穿着北國衣飾的那個騎衛隊的幾人,再來是家丁打扮的幾人,這麽一站就站了一大排,而後他們盡皆讓出空道,三個看似不大可能站在一起的人,居然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容平正在一邊聽那寧茗說話,一邊發出笑聲,忽而一擡頭,望見了面前熟悉而白皙的面孔。
謝笙今日裏穿一身藕色春衫,淡薄脂粉,殷紅嘴唇。容平望見她愣了一會兒,她反而先走過來了,蹙着眉,低頭作那南人女子的揖。
寧茗馬上道,“別說話!”
謝笙擡頭,朝着三人一一看過去。
寧茗自然有些訝異又開心,寧昱雖點了點頭,但眼睛已經偏到牆上字畫那裏,只盡一個禮貌。而那容平确實一雙眼睛直直盯在她臉上,半分也沒挪動,也不閃避。
謝笙忽而覺得有些臉紅,寧茗将她攬了去,拉扯她往前邊走了走,低頭道,“叫咱們公子就行了,今日裏交了些北人朋友,過來喝茶的。怎麽你也挑了這個時候來找我,便不能兩人私會了……”
謝笙看太子也在,便說,“是你們的局,我還是先走了吧。”
寧茗道,“別呀,你坐在那裏,也是道美景。”
謝笙還是想走,眉宇間露出踟蹰神色,那容平卻忽然上來,握着寧茗手腕使力将他胳膊攥起來,“葉公子這可有些不大好。”随後望向謝笙,“你坐下。”
葉公子……看來是化名了。又是得了軍令一般,這人剛幫她解了圍,現在走确實不大好了,只好就局促坐下來。寧茗、寧昱與容平落座,茶水點心端了上來。
寧茗讓管家捧了自己三幅字畫出來,送給容平,随後想給容平介紹這個新上的點心,但還沒說半句話,容平已經放在口中嚼碎了,也并不打算多聽他分析這枚點心如何精巧。還沒說了幾句話,寧昱便推辭道,“今日尚未盡興,但是家父确有要事令我早回,那麽可能與兄臺要改日再約了。”
寧茗也有些盼着他們走了,畢竟謝笙來了,他的婚姻大事肯定重要些。這個女子到了如今他還能争取争取,見她方才端看字畫的模樣,也是欣賞他的,寧茗心裏有些竊喜。
結果容平站起身來,先敬了一杯茶送寧昱,口裏實際卻說,“正好我和謝笙姑娘是舊識,有些話想同她再說幾句,那就兩位慢走。”
寧茗不悅了,這他九弟走又不是他走,這茶肆可是他的,如今這人竟然要單獨和謝笙說話?
寧昱事不關己,但畢竟謝笙是謝流離的妹妹,便道,“我四哥代我再陪兩位一程,四哥,過會兒必得将謝姑娘送回府上。”叮囑後,才同侍衛們出去了。
正在路間慢行回宮,忽覺前方一高一矮着男裝的兩人中,那稍矮一些的背影像極了謝流離。
謝流離常穿男裝,走路的姿勢也是這般輕盈,他斷不會連自己媳婦兒都認錯的。
剛要匆匆上前,忽地她身前高個子男人側了側頭,那側臉模樣如白日豔霞,眉目如桃李,說話間略帶微笑,似是含情有意,不知道同謝流離說了什麽,謝流離也側頭仰面與他對視二笑。
寧昱登時胸腔一陣酸澀,往前數步,将謝流離的手臂攥住,“你去哪兒?”
真是巧了,這并非是他認錯,還真是謝流離本人。
謝流離今日與蘇三哥出門看址。各家妖族的朝會地點今年由謝家來定,謝流離沒經歷過這事,所以蘇三帶她去各處瞧一瞧。
蘇三是個極其風雅的人,所選無一不是花開之所,這回去看的是梅莊,這個時節梅花開得最好的一家梅莊,屬于蘇家的莊園,是最安全不過。
蘇三方才微笑側臉與她說話,正是表達對那梅莊的欣賞,謝流離可是當他是長輩的,他欣賞,她總要有點表露吧,這麽一笑,可慘了。
寧昱攥着她的胳膊有點緊,望着旁邊的蘇三,此人顏面比寧茗還要美上三分,氣度亦從容不魄,此時他不知寧昱是誰,眉頭皺起,與他劍拔弩張,似要護着謝流離。
謝流離眼看一群侍衛跟着寧昱,而蘇三又以年輕模樣出行,沒辦法正經解釋。寧昱一看她那眼珠子轉動,就知道她在想辦法騙他,“你別說了,現在就跟我回去。”
蘇三将手掌橫出來,掌心帶風,大袖揮出頗名士之氣,格擋在她身前。
謝流離道,“三哥,這位兄臺是認錯人了。咱們走吧。”說着給他使個眼神。蘇三拽上謝流離,兩個人玄步一出,登時便掙脫了他,快步竄去,寧昱還想說話,又礙于後面侍衛眼線,只得憋住。
“公子咱們該回府了。”
寧昱回了東宮,晚間內臣将奏報拿進來請他過目,他頭疼萬分地看完後,吩咐了幾句,差人出去了。
過了片刻一小婢端着瓜果低着頭走過來,外間舍人見她面生,正要問間,那小婢口裏吐出一口煙霧,舍人晃了晃神,便看着她走進去了。
進了門,将瓜果放下,寧昱不耐煩地道,“立刻出去吧。”
謝流離走到門邊把門關上,舔着臉湊過來,“這個……今天的事,其實是這樣的。”
寧昱仰頭望見是她,二話不說,唇瓣先覆了上去。謝流離推他胸膛,卻是推不開,寧昱狠狠在她下唇咬了一口,喘息着分開來道,“非得在你臉上刺幾個字,才能将你看住麽?”
謝流離道,“那蘇三哥……”
寧昱又立刻堵上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