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帝陵探秘【二合一】
風氏兄弟齊齊鎮守城門, 各率軍在城牆上集結, 城外由風氏二弟等候,寧昱等大軍的旗幟一至, 立刻便有火弩箭從城牆上飛了出去。
寧嵠已命陣前盾兵排列,其後一聲令下,弓兵搭弩齊發, 向着城門下猛攻, 這一波後,對方盾兵便迅疾後撤,換了骁騎沖将上來。
正面厮殺起來, 那禁軍果然是比征西大軍差了一大截,只是因為城牆上的火弩箭不停發,寧嵠的軍馬無法靠近城門去。
寧昱仰頭已經望見了那指揮弩兵的風氏三弟,那城門監風氏當真魁梧好認, 寧昱那一根靈骨上緩緩積蓄着力量,眼見焦灼之時,終于有一梯隊将梯架了上去, 寧昱便策馬而出,抓着梯子快步飛上, 縱身提氣躍起,抓住那風氏向下扔去!
這一變故看得寧嵠目瞪口呆。這九弟勇猛果敢, 卻也太讓人膽戰心驚!
那風氏妖即便腦子不好使,也沒受過這般驚吓,登時身體便被他拉得傾斜出去, 他大力抓住梯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攥住寧昱的後領,想将他撥離出去。
眼前嗖嗖射出幾支火箭,寧昱閃身而過,看準了上方城牆,伸手抓了上去。上面的弓兵看見,便迅疾要紮他的手掌,寧昱立即翻了過去,連帶着将那人踹下,正好踹到了風氏所抓的梯子。
好在寧嵠冷靜,知道寧昱志在奇招,因此鬥膽未令其他人上梯去救他,就怕适得其反。這個時候寧昱見下方無人,只有那風氏,一把将對方兵踹出去時,那梯子轟然便倒。
那風氏有玄氣,在半空時突然騰空而起。寧昱未料到他竟然還有這能耐,當下搶過一只火箭從城牆上跳出,踩着風向那風氏踏去!
天時地利人和,竟然就真叫他給踏中了。寧昱一腳踩踏在風氏的胸膛上,趁着其無法反抗時,火箭從他心髒一把穿過。
這個時候那風氏突然變作一條死蛇,輕盈地向地墜去。
寧嵠在下面看得驚聲一呼,只見寧昱踏着蛇滾到地上,他策馬奔去查看,卻見草叢當中寧昱顫顫巍巍地站起,抹了一口唇邊的血,向他道,“沒想到這守城監也是蛇。看來這風氏妖類非得連根拔起不行。”
寧嵠下馬一把将他拉過來,“現如今你是統帥,怎麽能以身犯險?當真兒戲!”
寧昱笑着任憑他大哥提着他,讨笑道,“我自己知道定然無事,害得大哥擔憂了。其實……若沒有我,大哥也能将這京城收入囊中。”
寧嵠哼一聲,放開他的衣襟,“若你不是主君,不是太子,不是統帥,不是我弟弟,我真想将你軍法處置!”
寧昱聽他說了前面那麽多條的“不是”,就知道他只是太擔憂,并不是真的想把他給處置了。這麽多年兩人的疏離,到了現在一掃而光,雖然大哥的眼神的确是兇殘了些,寧昱倒還挺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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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西門四皇子突進了!”
寧昱大聲道:“好!東門可破了。”
寧茗已經按照約定,入得西門後去東門援助寧寒,到了第二天晌午的時候,定雲門打得正酣,便聽将士來報,“東門突進了!三皇子已經入城。”
寧寒與寧茗直奔定雲門而來,這個時候風氏少了一将,底下的那個已經虛了,上面的火箭也不能接上,便就陣型散亂了起來。
寧嵠下令大軍爬牆、撞門,到了午時,爬牆的先行入內,寧昱又再次身先士卒,帶領爬牆士兵上去攻殺。
裏應外合之下,到下午天黑之前,定雲門已經破了。
寧昱率人打開城門,隊伍呼喝着奔入城中。集結之後,敲鑼打鼓,寧昱坐在馬上,耀然過街。
城內百姓聽聞太子已經入城,紛紛沖破巡邏和禁制往外奔出來,站在大軍兩旁的老少婦孺否嚎啕大哭,高呼着“太子殿下!”
寧昱在下方望着,心中有許多狐疑。只是一聽到高呼,頓時覺得民心所向。當下也在人群當中尋找謝流離的身影。
寧茗早就瘋也似地去尋謝流離,眼見人群當中跑出一個白衣裏頭露出杏黃衫子的少女,正在推搡着擁擠的人群向前面來。
那正是謝月暈。
謝月暈已經看見她夫君了。寧嵠坐在馬上,牽着缰繩緩步上前,一身的戎裝有血意,卻更為他添峥嵘之感。
寧嵠已然看見了她,便跳下馬來,從人群當中将她拉到前面,看她一臉憔悴模樣,還沒說話便先哭了,嘤嘤伏在他肩頭。
寧嵠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如今回來看到她沒事也就一半心安了,這個時候趕緊問她,“只你一個人逃出來?母妃現在還在宮中嗎?”
謝月暈低着頭不敢看他,怕他怨自己跟着長姊跑了。低低地說,“昨天那寧升扶靈登基,将阖宮的人還有文武百官全都帶去了帝陵,我,我睡着了,不曉得他們晚上回來沒有。”
“全都帶走了?”寧嵠屏住呼吸,發覺事态不對。
“全都帶走了。”
昨夜派出的探子都不知道扶靈出城的事,難不成是有人使用了障眼,瞞過了探子?如今出城未歸,又是帶走了這朝堂後宮所有人,陣仗如此浩大,不會只是扶靈這麽簡單。
寧茗來時也隐去了這一段,見他情緒激動,還當是寧升作亂他逃出來的,誰知他一句帝陵的事也未提。
不過無論如何,京城是要率先拿回來的,當是情況緊急,他不提倒也不算罪過。
寧嵠料想到這一點後,立即令人看護月暈,随即派人去宮中四處查探。
寧昱已經命兵士清理道上和各家宅巡邏,清點禁軍,越點越覺不對。二十萬大軍,守城的近五萬,巡邏與宮城守護加起來還不到一萬,那其他人都去了哪裏?
寧嵠快馬來到,與寧昱道,“恐怕這帝京已是空城。”
寧昱道:“眼下百姓俱在,不能說是空城,但他們有計謀卻是果真。大哥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寧嵠沉吟,“百姓方才迎接正主歸來,你必得坐鎮皇城。我們在京中誓守,難道還怕他區區十幾萬人馬麽?只怕他們在水源糧食中動了手腳,要做空我們。”
寧昱道:“還是蹊跷。這麽多人留在這裏,于我們也是人力,他們若要空城怎會不将人都遷出去】?還是真打算水源下毒,将這一城百姓與我們一同毒死麽?”
話一說出來,便覺這并沒什麽懷疑。
或許是兄弟們對寧升太過樂觀,才會輕易着了他這大絕滅的道。
過了片刻,寧寒急急駛入,“外面已經來人了,遠遠觀之不止十萬數衆,我們得即刻回頭部署,還有……”他停了停,“方才四哥拉着一位謝姑娘往城外去了,那謝姑娘要我轉告,城中水源糧食須得在太陽下暴曬,将鱗屑去除後方才能食用,肉食一并都不可吃了,最好便是食用草類,常人若身上龜裂,便須得将其隔出遠離,否則會感染他人。”
寧昱一聽他所說,就知道是謝流離。“那她去了何處?”
寧寒道:“寧茗帶着他急匆匆走了,并沒說是哪裏。看那形勢急迫,像是去救什麽人。”
寧嵠已經明白了,“這消息得來的及時。眼下寧升是要在城中散布瘟疫。依我看,這件事交由我處理,京城如此之大,若不嚴厲控制,京城就變愁城了。”
寧昱知道寧嵠手段狠厲,可鱗屑他十分明白。他憂慮的是,若由寧嵠來防鱗屑傳播,便少不了要死人。可……若他将來要任用寧嵠,便不能這般優柔寡斷地懷疑他。如今鱗屑已經進入城中,可說七哥已然是将六螺城的亂象全都故意引到京中,是明擺着打算為了對付他,寧願要毀滅京城了,那麽這個時候,他寧昱的仁慈就可能壞事。
寧昱答應下來,望着寧嵠:“那此事全憑大哥做主。我與三哥堅守城門。”
寧嵠對六螺城的怪相早有研究,下令全城搜查身上有鱗屑者,隔出宅院來關押這些人,令派人全城找尋露天活水活泉,下令砍伐樹草、搜集菜食與生稻谷粟粒,宰殺全城牲口。
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寧嵠手持刀與衆将士坐鎮。
——
謝流離被寧茗牽拉着在天上飛,她眼看如今這寧茗飛得如蘇三一般矯健,一口氣能跑出十多裏去,當真吓了一跳,這修為是她都難以企及的了。
好在她的絕招在于符道,這方面還鮮少有人是她的對手。
本來聽說太子大軍入城,謝流離便高興萬分,上前去迎寧昱。只才看見寧昱遠遠地坐在馬上,那模樣意氣風發,她還沒來得及歡呼呢,便被寧茗一把扯了出去。
蘇家危險!
謝流離本就打算去帝陵探一探虛實,當即答應下來,寧茗手牽着她一路疾奔回到帝陵,眼下不知道蘇绮羅的安危,寧茗臉色慘白,只見她掏出了那妖族約盟的金虎符來,劃破手指點血而上。寧茗亦劃破手指,等待妖族的馳援。
那血滴入金虎符後,金色的扳指便顯現出來,随後在空中騰起一道血煙。
血煙中含了一句謝流離的低語。“蘇家與謝家仰仗各位!”在空中盤旋一陣,化為幾股,向着四面八方飄去。
只是不知他們何時才能到。寧茗已經等不得,與謝流離悄悄地潛入進去。
他們兩人順着那帝陵下方走,走了片刻仿佛迷路一般,拐進一做深院。
謝流離問:“這帝陵是如此走的嗎?你不是才從這裏出來。”
寧茗端詳四周,“我瞧是那中山道人法力高強,為了讓外人難以進來,就設下迷障、鬼打牆。如今我們是撞在裏面了。”
謝流離迅疾抽符飛上天去,向四面找尋方向。但眼前這深院子好似當真出不去,只有地下這一條路。
“咱們必得趕緊将這障破開,否則妖族來了都無法進來,就更談不上援救。”
寧茗道,“外面可能是假的,但這地道卻是真的,咱們鬥膽走一走。”
兩人順着那地道小心翼翼地往裏走,謝流離時不時地将符扔出去,探探前面有無危險。
行到一處豁然開朗,推開石門,竟然見裏面或坐或站,陳列着百餘女子的刻像。
寧茗道,“咱們是進了地宮了。這地宮才方修好,還未封起。咱們不知道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他朝那女子像緩緩走進,因暗淡看不清楚,他特地點了火折子,遠遠便覺得栩栩如生,近看卻猛地向後一跳,扔掉了手上的火折子。
他驚恐回頭,謝流離道:“你沒去過六螺城,自然美見過這種東西。他們是屍人,說不定哪一刻,便會活過來!”
寧茗在火光中望見謝流離的眼神,迷離又恐怖,登時低頭撿起火折子,跑到她身後來。
謝流離搖搖頭,“膽子也太小了。難不成昭華娘娘傳了你的修為還不夠,還要再傳你一顆膽麽?”
寧茗噓一聲,從她身後鑽出來,“你是故意吓唬我?”
謝流離笑了笑,望向那些女子。
這些女子雖然為瓷所封,但面龐卻依稀可見原來的模樣。謝流離望了一會兒,這離她最近的女子長得頗像她看顧過的一位美人,顏色神态如描摹一般,随後,她不知是不是恍神,竟然見她的眼珠子向自己偏了過來!
謝流離向後退一步,凝重道:“我不是吓唬你。”
寧茗聽她的語氣便覺不對,循着她目光看過去。眼見那女子仍舊方才模樣,他沒看出什麽蹊跷。
雖然沒看出來,但他依然害怕,想起扶靈時衆多嫔妃宮人的殉葬之事,便對謝流離說,“那寧升的确殘暴,讓那中山道人将未有生育的低階宮人妃子全都殉葬,悶在大棺材裏同父皇一起被拉來了此處。我聽說前朝有将殉葬之人封作蠟人的,依你看,這些人會否也是如此。”
謝流離凝神注視着前方,口裏答道:“你還不算膽小嘛,知道封蠟,那封瓷道理也是一樣。只不過六螺城的屍人便是在封瓷的屍體當中注入那原先海上海島屍鬧時的汁液,因此他們便都能活過來……”
她一邊給他解說,一邊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島上有無數黃獸可以提供眼珠子,那如今這些人既然是整身封存,看來是那始作俑者在人身上的試驗成功了。”
六螺城中的崔氏小妾,被灌入活屍汁液後,眼睛還是被換成了黃獸的眼睛,但肢體卻是完整可以使用。
謝流離猜測,活屍的汁液在人的身上,一般的人無法抵禦那侵蝕,許多髒器都會腐蝕死去,因而不能發揮作用,才要再換肢體、換眼睛。
正想着,寧茗突然跳起來尖叫:“她來了!”
那美人的軀體動也不動,但腳下卻如有滑輪一般,向着謝流離撲來,謝流離道:“這樣可不行啊。”
“什麽不行?”寧茗剛問,又有幾具瓷人飛了出來,他們腳下似有軌道,身上卻毫無動作,好似做成了機關。
“我說他們不行,不是你不行。”謝流離的符紙飛出去,很快貼滿眼前瓷人全身,随後呼喝一聲,瓷人的肢體就全都飛了出去。
剎那寧靜下來,寧茗湊到那殘肢前內裏看了看,道,“的确是被封進去了,這可憐人,活着時父皇也未入她宮幾次吧……若要是跟了我,怎麽會下場這般慘……”
謝流離嘆息:“你說你是怕呢,還是不怕,還有空說笑啊。你現在将她娶了去,她也不會有異議的。”
“糟了,你提醒了我。”寧茗擡頭,“那清河王姑娘與我一見傾心,如今不知被關在哪裏。等救了母親,我定要去找尋她。”
突然間,後面百餘瓷人飛砸了過來,一個個都是那始作俑者的殘次品,被丢棄在此處當成他的第一道堡壘。
寧茗方才看了一遍,也就不覺多麽恐怖,這個時候他自己也飛了出去,他母親的修為在他胸腔中激蕩,順着手指頭彈了出來。他蘇家的武器魚鈎飛了出來,屁股後頭伸出了一條長尾,轉身過去,倒挂魚鈎,一甩一個準,将他們打在牆上摔得稀爛!
寧茗的尾巴突然變大邊長,甚至變為了多條,接過那飛射而來的瓷人,全都砸得七零八落,斷頭斷腳。
等到全都掃幹淨了,寧茗大喘着氣收回尾巴與魚竿。
“怎麽樣……”
謝流離贊嘆一般:“壯觀!”
“我是說我的臉,還幹淨嗎?”
謝流離咽了一口唾沫,此人忒不要臉,于是不再理他,從那地道向外側走去。
果然穿過這地道,便能看見遠處有一排排的房屋宮殿。
寧茗道,“我母親與其他嫔妃都在那裏。朝臣在另外一側。眼下這地方便成了他寧升安身之地,京城他是回不去了。”
謝流離突然一想,“他是聰明,他是故意将京城讓出來的!”既然有瓷人,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等着。他離開京城,必然是想困死寧昱他們。
現在只有希望寧昱與寧嵠能夠像在六螺城一般,扛住這一遭了。
謝流離在外面探方向的符咒,此時有一只發出“吱吱”的響聲。她道,“跟着走。”
寧茗跟随而上,穿過層層障物,在深林間繞過幾番後,終于離得嫔妃那排屋子不遠了。
兩人快步而上,卻見高高的一座旗頭上,挑着一個緋色的身影。
寧茗的腿忽地軟了下去,随後跪倒在地。
那緋色的衫子是蘇绮羅最愛的顏色,她在檎花宮裏遍種的桃樹,檎花,都是這般顏色。
寧茗的嘴唇已經開始顫抖,眼睛無法離開那旗頭飄蕩的裙裾。
“母親……”
他低低地喚,目光癡呆,謝流離道,“說不定是障眼法,如今都穿喪服,你母親怎麽穿着緋色衣衫……你莫這就迷失了心智。”
“母親……我來遲了……”
“你母親是狐,如今這上面的人,可有狐貍樣?”
寧茗如夢初醒,顫抖着雙腿站起來,“對,母親說過要等我的。”
謝流離道,“小心中了圈套。”
寧茗仔細盯着上方女子,果然見頭發細長淩亂,而腿較她母親要短一些,只是衣裳确為他母親的,因此才叫他魔障了。
但越是見到這模樣,寧茗就越心焦,方才回來時在地宮的淡定自若、玩笑說話,已經不知道是哪個他了。
越往前時,那嫔妃的住處突然如海市蜃樓般抖動起來,兩人往前踏上一步,卻忽地踩空,掉入另外一片地道。
這是帝陵的密道,兩人自然不會知道。
寧升站在中山道人身前,問道,“你說只要這樣,他們就能幫朕找到虎符?”
中山道人忘了一眼後面被綁着的蘇绮羅,“畢竟這只狐貍的命還在咱們手裏,他們不可能不盡心尋找。而這兩人加起來,已是玄門當中最為難得的佳才,如若他們都找不到,那就……”
寧升一手在他案幾上砸下:“混賬!朕必須得到虎符,否則朕也一樣斬你!你既然這般有本事,為何要迂回地讓旁人下去尋?”
中山道人鞠躬道,“此言差矣。小道就是為了保命,才讓別人探這個路。皇上還是留着小道的命比較好,否則國祚焉能綿長?”
寧升哼一聲,知道這玄門道人自己沒法拿他怎樣,當下也不再說話。身後的蘇绮羅全身被綁着,坐在地上靜靜地聽他們說話,等着自己的兒子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