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潮将至【一更】
帝陵越往下走, 那十餘年能工巧匠廢寝忘食所造的機關顯露出來。
皇帝的墓穴自有一道軌。寧升将棺椁降下之後, 那軌道便将棺椁運送至深處,等棺椁歸位後, 軌道便突然爆炸成無形,炸了寧升一個不知所措。
這墓穴原先的一個開口甚小,裏面陪着棺椁進去的官員, 也一應炸死。在爆炸之後, 層層厚土降下,就将這墓穴的口堵住了。
墓穴的口被土堵住後,還不算, 緊接着便由機關封上厚重的金剛石蓋,一層又一層嵌套周翔,寧升看得目瞪口呆。
老家夥将自己的墓穴造成了龍潭虎穴,他要一人獨享他死後的歲月, 不讓任何人知道裏面是何模樣。
中山道人很肯定的是,那墓穴最後一批制造者中,有人曾見過虎符被皇帝安放在裏面。
但後來能開口的都死了, 只有中山道人逃到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做起了屍人再起的營生。
這老家夥将所有的機關都算在了墓穴裏頭, 卻連自己的卒年都沒算好。寧升禁不住在想,老頭兒不會是故意引得人殺了他, 好讓他帶着秘密在地底下修他的長生屍解之道了吧?
中山道人一邊設障,故意引着謝流離與寧茗往帝陵深處機關叢生處走,一邊回頭望一眼這憂心忡忡卻又狠絕異常的帝王。
在他初始因參與帝陵建造而被圍捕誅殺之時, 倒是對那老帝王頗心懷不滿。在他坐鎮宮中之時,那京都的大陣、太子的僞裝、還有魏國的破城,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不靠他才能完成?
然而兔死狗烹,皇帝令天下玄門與玄境一同圍捕,将他逼到海上屍島去才能生存,直到遇上寧升……
寧升借着對海上風物感興趣,實際上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造訪屍島。中山道人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或許只有這種辦法,才能令天下蒼生記住他。
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在無數個風霜雨雪與屍為伴的夜晚……讓屍人遍布天地,才是他的唯一夙願。
謝流離與寧茗在魔障的逼迫下,掉入一個更深的坑洞。這個坑洞下有一大銅盆,兩人跌下後,耳邊嗡地一聲,随後屁股底下的銅盆便磨着石道向下劃去。
聽上去,深不見底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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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茗越發恐懼,“怎的會越走越古怪了,這絕對是中了圈逃,啊啊啊啊!”
下墜的風力将謝流離的頭發吹起,她托起自己的身子向下看,眼見最下面有紅色的光暈,心下一驚:“火!”
這銅盆原應該是帝陵當中運送燒冶工具的,謝流離提起寧茗,一口氣爬出去,趴在旁邊的石頭壁上。
那石頭壁光滑無比,謝流離拎着他的衣領,将他勒得險些窒息,咳咳兩聲後,他提起自己靠在壁上,“你別想抓我,現在我已經今非昔比了。”
兩人運着氣慢慢地下滑下去,果然見最底下是一個巨大的熔爐,那銅盆最後甩進了火中,向下傾倒,似要将運下來的東西放進去。
“沒想到父皇陵中還會有這樣的東西。”
謝流離也瞧得震驚。皇陵中早就沒有工匠或者守官在下面了,為何火能一直生着?那火泛着幽藍的光輝,在熔爐上圈出一個絕美的圓,中間黑暗得好似另外一個深洞。
兩人靠着牆壁落在熔爐邊上,那火炙烤過來,将兩人身上的烤得熾熱無比,若多呆片刻,整個人便會烤熟了。
寧茗因着着急又害怕,已經順着這石壁來回地奔了一整圈,全然沒有出去的門。石壁堅硬光滑,毫無可以突破的痕跡,周遭或坐或躺的有幾句骸骨,身上服制是多年前的工匠。連工匠都出不去的地方,唯有熔爐當中火焰四射,火門敞開。
謝流離道,“我們得趕快上去,這火越來越旺了。”
寧茗也正有此意,兩人便提氣往上攀爬。若沒有玄門的功夫,恐怕真要在下面等死了。
遠看着那盡頭就在前方,兩人卻生生地爬了半個時辰都上不去,再往下看,熔爐離得他們仍是只有數丈遠,謝流離冷靜道,“咱們被算計了。障術将咱們困在這裏了。”
兩人的背後都已經汗濕發燙,但無論怎麽攀爬,那熔爐的溫度都越來越高。謝流離率先放棄,從石壁上跳下來,打坐坐在地上,掃出符紙去探路。
所有的符紙無一例外飛至熔爐透出的火苗當中,随後燒焦,發出滋滋的聲響。
寧茗賊心不死,他還在拼命地向前爬,越是爬,力氣的消耗就越大,他的口中開始如夢中呓語一般地呼着“母親。”
遠在外面的中山道人,正将帝陵與魔障中的情形講給蘇绮羅聽。蘇绮羅的口被封死了,而眼淚簌簌流下。她的內心恨不得自己立時死了來代替寧茗。
謝流離坐得片刻,跳上去将寧茗拉到地面,“咱們得置之死地而後生。”
“死地已經至了,哪裏能生?”
“你看那爐子中間。”
“那爐子中間都是煤灰。”
“我看那煤灰只是火星子晃的,也是障眼之術,我賭它是個洞口。”
“那若是個洞,也是放煤灰、骨頭渣子的死穴,難道你還要鑽進去不成?”
眼下外面的熏味也越來越重了,兩人雖然練過玄門,但不呼吸還是不行,憋着也憋不了太久,再若這樣一半個時辰,被毒死也無疑了。
“我說它是個羊腸,我們現在在肚子裏,穿過去便出去了。”
“你才笨蛋,你這比喻,豈不是說那盡頭是個屁眼?若是能出去還好,連個屁眼都不是,那只是換個地方死而已。”
寧茗猜她都是在胡說,他寧願繼續向上爬。
“笨蛋,你還救不救你娘了?”
這還是謝流離頭一次說旁人是笨蛋,這一句話出了口,忽然想起寧昱時常摸着她腦袋,笑意盈盈地低喚她一聲“傻丫頭”,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只一想到他或許還身陷險地,謝流離就更不想等了。“不管是死是活,不能停在原地!”
謝流離驀地猛沖過去,散出符紙貼在自己的周身做成保護,就這麽跳進熔爐的圓心。
過得片刻,寂靜無聲。
寧茗既聽不見她的喊聲,也不見她的屍體。仿佛她是突然從那火中的煤灰當中消失了一般。
他靜靜地靠着牆壁立了一會兒,大叫一聲:“娘親我來了!”也迅疾朝那火爐當中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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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昱在城牆外伫立等候。過了晌午,四月的太陽越發熾烈了。将士們的戎衣被烤的發熱,汗流浃背,卻不得有片刻松懈。
謝流離已經離開幾個時辰了,沒有半點音訊傳出來。
寧嵠那裏倒是有人回報,“啓禀太子殿下,鱗屑感染又多了一百五十人,當中在營地發生推搡。焽王殿下親手斬殺了鬧事的三十人衆,将人挑在旗杆上告示了。結果那三十人沒過多久,便全都化成了灰鱗。”
寧昱皺了皺眉頭。
公孫子因為滞留宮中沒有跟來,如今跟在他身邊的侍衛,見他愁容不展,走上前來到,“要屬下奔去阻止焽王再殺人麽?”
寧昱搖頭。“瘟疫之事,全憑大哥做主。如果我再橫插一腳,恐怕有些好事者鬧事的情緒一高漲,便什麽都控制不住了。”
這時候守城将軍來問,“太子殿下,咱們的人該分批生炊了。”
寧昱仰頭看一看,已經到了正午。敵軍還未有動靜,自己的人經過前一晚的苦戰,現在的确正是餓的發昏的時候。可眼下瘟疫侵襲越來越重,城中居民感染的越來越多,他咬了咬嘴唇。
“着水菜粟飯來,當面洗,當面煮,不能放過一絲渣子殘留,聽到沒有!”
守将聽令。
寧昱親自在下面督看,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能放過,這才給将士們食用。
天色漸漸變暗了。
吃飽喝足的将士們守在城外,到得太陽西下之後,逐漸望見遠處蕩起的塵埃。
近了,聽到齊整化一的腳步聲。
而寧嵠處,此時也越加凝重。
越靠近夜晚,敢于鬧事的人越多了起來。如今太陽曬不了鱗屑,許多虛弱的感染者,變得比白日精神了。
他們個個站起來,表情如同怒發沖冠的戰士一般,眼珠子圓瞪着發亮。
突然有人張牙舞爪地撲向另外一人,用長滿鱗屑的手掐住對方的脖頸,口中大叫着,而叫聲越來越甕聲甕氣,漸漸地叫不出來。
手也越來越冰冷僵硬,力量卻奇大無比。
竟然像活屍一般。
死亡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撲鼻而來,灰煙當中一支詭異的大軍驅步踏上塵寰,真正的戰争越來越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十二點前。。。還是要呼籲大家友情支持一下新文……《宣和畫譜》(名字暫定),最遲九月1號就會開的甜寵古言。
嘤嘤嘤。好像說了很多次了。希望大家不要煩~
(今天因為還在頭疼所以放飛自我更晚了,看在也沒有幾天的份上,大家不要拍我。另外,如果想爽一點,大家可以等3月31號完結後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