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三棺人俑【一更】
棺蓋發出嘩啦的軸承聲音, 向着另一頭猛沖出去, 随後撞在門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回聲。
寧茗捂住耳朵, 等那震蕩的聲音過去,突又覺得腳下晃蕩起來。
晃蕩伴随着沉重的死人的呼吸。
死人的呼吸……寧茗知道是那棺木當中的守門人要出來了,他的魚鈎扔了出去, 繩索自己變得長之又長, 将這棺木五花大綁,若那東西出來,便能被繩索牽絆勒住。
謝流離也已經扔出符紙, 抵在那人的額頭、前胸、四肢,将它牢牢地固定,但他們兩人仍能聽到顫動的聲音。
兩個人本沒走到那棺木身前去,這下将棺木裏面的東西先都出力控制住了, 寧茗這才對着謝流離使出一個眼神。“你先過去。”
謝流離也向他抛去一股眼神。“你先過去。”
這下寧茗不大高興了。皺着眉頭白她一眼。“憑什麽我先?”
謝流離鼓了鼓嘴,也回一瞪目,随後向寧茗悄沒聲地靠近一些, 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将他踹了出去。
寧茗踉跄前撲, 手登時抓住那棺材邊,才将自己身體穩了下來。他回頭嗔怒道, “你先踢的棺材板,你怎麽不上來?”
謝流離叉着腰,下巴往前一指, “起床了。”
寧茗這才将眼睛轉回去,低頭一望,那家夥果然睜開了眼睛。
那眼睛發出耀目的黃色光亮,直視上方,頭艱難地震蕩,似乎想轉動一丁點,卻奈何久躺棺中,竟然轉不過來。
謝流離眼見那人想望寧茗這邊斜眼看去,便跳将上來把寧茗的腦袋擰向自己:“他的眼睛可是勾魂兒的,最喜歡你這樣細皮嫩肉的美男子。莫得直視他。”
寧茗睨着她手,“你這樣捧着我的臉,叫我也好生難為情。你可別忘了,你是我的弟妹。”
臉皮直如這帝陵的棺木厚,謝流離将手拿開,往後一瞥,這才看清楚眼前棺木當中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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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瓷器燒灼在外,卻與六螺城不同的是,這瓷人竟然從腦門蓋上長出了頭發,不知是怎麽透過那腦頂讓一根根的墨發從中露出來的。白乳光亮的漆皮堅硬地包裹在其肌膚外——內裏有沒有肌膚那還真不知道。此人光滑明亮的慘白漆皮上,凹凸有致地點綴出眼鼻口耳。那眉毛如為遠山之黛,目光倒是因為安上了黃獸那致人無力的眼睛,顯得無神了。
再往下看,脖頸的紋路都勾勒出來,甚至有一絲的油膩感,那鎖骨凸起的地方仿若有水滴般,令人遐想,而下穿的是珍珠繡錦的抹胸,這抹胸亦是陶彩勾勒,并非只随意穿了人的衫子在上面,外面披着一件藕色薄透的春衫,亦為雕畫,卻栩栩如生,若只是一件瓷器,那當真也是鬼斧神工的雕畫與上彩了。
如此美豔的侍女瓷人,便為帝陵中伺候在主人門外的婢子,只是動作僵硬了一些。
突然間“喀拉拉”地一聲,謝流離與寧茗目光瞟過去,望見她艱難地将頭擺向了左邊。
腦袋能動了。
這一擺動似乎活絡了身體裏面的筋骨。
她的頭這時又迅速地擺到右邊。
随後便如扇子一般來回地扇風擺動。
寧茗見謝流離在上下找着什麽,沒有找着後,便奪過了他的魚竿,随後用那杆子,狠狠地向那瓷人的腦袋砸下去。
這魚竿的竿子好歹結實如貼。但謝流離砸下去的姿勢可頗為不雅。
便如砍柴似的,謝流離一棍一棍地砸下,很快将那晃動的腦袋砸出一個洞來,那腦袋就好像敲碎了的雞蛋殼,從裏面蹦出活人已死後卻因為封存而幹不了的腦漿。
奇臭無比地熏出來。
謝流離砸上了瘾,寧茗捂着鼻子,眼睜睜地看她将那瓷器侍女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的一攤臭泥水後,聽她喘口氣,“呼,你快翻翻她棺材裏有沒有鑰匙。還有它身上。”
寧茗有些不敢,“聽說瓷屍能活着,都是因為有殘魂和腐髒,你先将依附殘魂的腐髒挖出來,我再搜。”
謝流離嘆息一聲,“她正好有一副完好的腦子,我已經見上面依附着殘魂,因此才将她腦子搗爛了。忙了這麽久,你都沒看明白?”
寧茗道,“那她腦子也不好使啊,要這腦子有什麽用,還不是愣生生地連坐都沒坐起身來,就又死絕了。”
謝流離将沾滿腦漿的魚竿還給他,“你的腦子和她差不多。”
寧茗将那侍女棺材與身上翻找一遍,道:“這兒沒有,若不然就是鑲進了裏面。
便又嫌棄地将魚竿遞過來,“你繼續砸吧,将她渾身上下全砸了,說不定能有。”
他話音還沒落,“砰砰”連着兩聲響,周圍另外兩個棺蓋突然被頂裂,從那兩個棺蓋上各捅出一個人頭來,寧茗渾身一抖,眼見那兩顆頭顱都不再是女俑,而是兵俑。
緊接着那兩俑從棺木當中站了起來,兩人行動仿若牽絲兄弟,棺蓋立時被頂爛,寧茗道:“蒼天,怪不得見那木頭便不甚好,原是怕他們出不來!”
“這兩人可不似那呆頭女俑!”
謝流離符咒漫天飄下,如龍卷般分別纏繞住兩俑,那兩俑瞪着黃獸的眼睛從棺木走出來,筋骨關節俱如常人。
兩俑每踏出一步,整個墓室都震動一番,謝流離與寧茗忍不住擡頭仰望,生怕哪裏落下土渣子,這地方便危險了。
謝流離用符推趕一陣,那兩人仿若無障礙,繼續向兩人踏過來,同時伸出了手掌,便欲要捏碎眼前的活人。
謝流離已經提了最大力了,仍舊阻止不住,寧茗也伸出了釣竿,往其中一俑身上綁過去。
這一綁果然有用,原先兩個都朝着謝流離,這時候那個被釣竿纏住的,目光一斜,朝着寧茗去了。
謝流離松了一口氣,全力抵那一個人,但仍然是吃力,很快就被他欺近過來。好在這家夥是龐然大物,行動總不能有人那樣快捷,謝流離順着牆壁一個拐彎,轉到他身後,趁着他要回身的時候,用符紙貼住他的胳膊,試圖将那胳膊扯開。
竟然一扯不動!
寧茗那邊也使出了吃奶的勁,最後還是發覺沒辦法将他停住,只好滿場子地開始亂跑。
眼見他一邊叫,一邊跑到了謝流離跟前,那兵俑也很快地跟了過來,謝流離恨鐵不成鋼:“你給我滾到一邊兒去!”
寧茗張牙舞爪,還在邊跑邊叫,這個時候道,“能滾我絕對不跑,這是沒招啊!”
謝流離欲哭無淚,她想寧昱了。
同樣是一個爹生的,差別怎麽這麽大。
寧昱千般好萬般好,可惜不在眼前,都不管用。謝流離深吸一口氣,将腦海裏寧昱的笑容拍散了,盡量離得寧茗遠了些。
那寧茗和他的兵傭還在互相追打,突然之間,謝流離想出一個招來。
她朝着寧茗的相反方向跑起,順帶帶着那兵傭,朝着另外一只兵傭奔去。
跑得快了之後,眼見她和寧茗先要撞上了,便一口氣拽着寧茗的肩膀,将他揪了出來。
随後那奔跑的兩俑便奮力相撞,一撞之下,兩人的胸膛塌陷下去,随後又是一撞,兩人的鼻梁也互相撞斷了。
寧茗嘆道,“這是好主意。”
但撞斷了相互的鼻梁後,那兩兵傭好似發覺了什麽,開始向着兩人緩慢轉過身來。
“沒鼻子了嗅覺還如此靈敏。”寧茗握緊了小魚竿。
“正巧了,”謝流離突然笑起來。方才見他們側身時,便見那其中一個兵傭身側有一處凸起的粘連,好像一個粘進去的盒子。謝流離道:“腰間那是不是鑰匙盒?”
寧茗一聽,放眼望去果然,便伸出魚竿去釣。那兩人已經奔過來了,謝流離眼看那兩家夥伸出手掌,便迅疾地跑到一邊去,這個時候引開了沒鑰匙的,卻見寧茗釣得太過專心,讓那兵傭将他脖頸抓住,擡了起來!
糟了。謝流離的劍飛出來,狠命去砍那兵傭的胳膊,卻絲毫傷不了它,寧茗此時被勒得喘不過氣,卻将釣竿擡了起來,向她的方向扔了出去。
謝流離望見那釣竿的盡頭,赫赫然便是兵傭腰間的盒子!謝流離将那盒子摔開,果然便是那通門的石鎖鑰匙。
寧茗顫聲道:“出去救……救我母親……”
謝流離不管,繼續要幫他撕扯開那握緊的手臂,絕望之中,便見寧茗的臉紫青了下去,舌頭開始向外吐,口沫從嘴角溢出來。
“你快走……去開門!”
另外一個兵傭也追來了。謝流離不忍舍他,卻又不得不閃避。心思湧動間,咽下一口鹹澀,拿着鑰匙向通門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二點前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