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節下課時間是10:20分,而教學樓會在11點準時斷電

勢漸大時,一早出門的書生冒着大雨跑回了破廟。

破廟裏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一片,淋了雨的原西行,一路磕磕碰碰摸索着走到了劉不著睡着的牆根。

原西行他從濕透了的衣裳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又摸索着把濕漉漉外袍脫掉,只留下依舊滴水的中衣。

雨中有轟隆而響的閃電,憑着漏雨的屋頂一閃的亮光。原西行勉強确定了劉不著的躺的地方,把小瓷瓶裏的藥水給劉不著喂下去。

原西行合着濕透了的中衣,又縮在牆根,閉上眼。這樣的天氣,淋了雨又不換身幹的衣裳是很容易生病的。

生病實在不是一件好事,躺在他身邊那個随時都要斷氣的病秧子就是最好的證明。不過他也沒有辦法,他實在沒有第二套能夠拿出來換洗的衣服了。

破廟裏沒有火種,他也沒辦法生火用來烤幹自己的衣服。至于把衣服全都脫掉,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實在有辱斯文。

雖然這個黑漆漆的破廟裏也就兩個人,大家同為男子,另一個還病得不清醒。

大雨裏,實體化的黑色濃霧的從地底蔓延出來,緊接着這些黑色濃霧像是活物一樣一寸寸的将破廟包圍起來,就是像是一張牢固的黑布把破廟牢牢網住了。

天上落下的雨,依舊穿過這層濃霧,落在了破廟的地上。破廟裏的人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從外面看怕是已經被吓破了膽子。

妖邪肆虐之處,活人豈有生還的可能?

……

清晨,萬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白湖寺的晨鐘聲從由遠及近,打開窗戶,一股新鮮空氣迎面撲來。窗外鳥鳴聲清脆,薄薄的霧氣在樹林的空隙裏慢慢地串行。

劉不著起來之後由着身邊伺候的小厮伺候着洗漱。等吃過寺裏提供的早食再由一個小沙彌引到佛堂。

只是今日劉不著醒得早,早還未到吃早食的時候。他洗漱後趁着小厮幫他找着零嘴墊肚子的時候,便披着披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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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出去,只看得到一個小沙彌僧在灑掃。小小的沙彌手裏拿着個大掃帚,他手裏的掃帚揮動一下,所到之處那地上厚厚的落葉變被清得幹幹淨淨。

在寺廟裏,連一個掃地僧手裏都有自己的功夫,一下接着一下,很快便把院子大部分都掃幹淨了。劉不著站在旁邊看得入迷,就像是在活動的掃帚見窺見了什麽真谛一樣。

不等他繼續沉迷于看小沙彌灑掃,整個白湖寺突然一陣混亂。掃地的小沙彌把大掃帚往旁邊一放,一下就不見了蹤影。

這方院落裏,只剩下劉不著一個人。耳邊聽到的喧鬧聲,眼前看到的清冷磚瓦,空氣裏的焦灼氣息……在劉不著的心底交織成奇異的感覺。

恍惚間,劉不著聽到有人大聲喊道:“邪祟作亂,後山上佛塔長明燭将息!”聲音裏的不安和惶恐落在劉不著耳中被瞬間放大。

這座後山上的佛塔不供奉舍利也不供奉經卷,供奉的不過是一炳名叫”長明燭”的法物。“長明燭”從供奉在這座石塔伊始便是亮着的,從此千年不滅,以佑一方平安順遂。

聽起來跟傳說中由人魚膏所打造而成的“長生燭”有些許相似,不過也僅僅是相似罷了。

聽聞喊聲,劉不著條件反射的擡頭,透過樹木稀疏的遮擋看到寺院背靠着的蒼郁青山。山腰處聳立着一座石築的佛塔,而佛塔的頂層,燭燈明滅。

劉不著就像是被蠱惑了心神一樣,以為自己就是這個寺裏的和尚。和急成一團的僧侶們一樣心急如焚。

劉不著奔出院落,按着記憶往上山的小路上跑,劉不著早已忘記了自己是個走一步喘三下的病秧子。

找着了糕點給少爺墊肚子的小厮正走在回去的路上,聞此動靜利索的把手裏的糕點揣懷裏。等奔走的和尚都過去,他這才小心的貼着牆走,原路返回住的院落。

回到院落的小厮裏外都找遍了,就是不僅不見劉不著,可是這亂成一團,和尚四處奔走的寺廟他到哪裏去找人啊。

找不着少爺的小厮喪氣的坐在門檻上,拍着大腿直嘆氣。

寺裏的和尚急成一團,但是往石塔上跑的卻只有劉不著一個人。

劉不著此時心急如焚,只想着千萬不能讓佛塔上的長明燭滅的他,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個事。

佛塔的門開着,不見平時守着武僧。劉不著沖進佛塔,順着狹窄和的走梯,從底樓往佛塔的頂樓爬。

若是平常,長明燭的燭光可以照耀整個佛塔。如今長明燭将息,以至于佛塔內燭光忽明忽暗。

劉不著爬到佛塔頂層,未察覺四面的布置悄然改變之時,耳邊“嗖”的一聲,不知什麽東西猛然劃過。

頂層中間的镂空石刻高臺上,有一盞裝飾繁複華貴的荷花燈盞。裏面供着一直成人手臂粗細的紅燭,而如今燭光漸如黃豆。

镂空石刻高臺之下則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而镂空石刻高臺則罩深井在上面。

劉不著繞着石刻高臺走了一圈,沿着刻畫的紋路,試探着在各個地方按下。

镂空的石刻高臺發出沉悶的響動,一會兒功夫便撤開了一個空當。

那方深井就這樣顯露在了劉不著的面前,劉不著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閉上眼就要往深井裏跳,身殉作燈油!

意識卻在他垂睫閉眼之際清明,那黑漆的深井赫然浮現出一張只有妖邪才有的巨大兇惡,張口嘴吃人的臉!

劉不著猛然一吓,雙目瞪大,返身便跑下樓去。

長明燭已然熄滅,佛塔內的走梯狹窄而昏暗。他先前發了瘋一樣的從寺廟裏跑到佛塔來,只覺得自己身體強健。

如今意識清明,身體松懈一身倦累,腳沉得跟綁了二十斤的鐵石一樣。不過這會劉不著心裏怕得發緊,卻只逼迫自己趕快逃離才好。

好在老天保佑,頂樓那張吃人的臉沒有追上他,讓他一個人,完完整整的到了底樓。

可是到了底樓,劉不著更是發覺不妙。周遭的布置全都變了,擡頭環視佛,塔的布置已經變成了樓閣的布置,所見之處這座樓閣每一處都積着厚厚的塵灰。

原本屬于佛塔的大門變成了普通的樓閣大門,門扇大開,外面已是豔陽高挂的響午。

劉不著往門口跑去,可是他的衣裳一接觸到陽光便開始灼燒,連他的皮膚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你是想死嗎?!”随着一聲呵斥,一只瘦弱卻有力氣手從旁邊伸出,一把将劉不著從陽光下扯回這座詭異的樓閣裏。

☆、第二世

劉不著被扯得有些懵了,站了一會才緩過來。這個把他扯回來的人站在他的身前,看着是個年輕的書生。

穿着一件白色長衫,身影高挑,卻清瘦得緊。眉目清俊,臉部的線條柔和,并不是那種強硬的英朗冰冷。只是因為剛才情急之下的呵斥,緊抿着的唇讓他看上去有些拒人千裏。

整個閣樓呈圓型環繞狀,每一層樓裏都有幾十個房間。裏面并不昏暗,像是在圓型空白中部的樓頂,開了一扇巨大的天窗。

天窗的周圍還鋪着很多透光的,叫不出名字的瓦片,讓閣樓裏面的光線變得像是月光。

在這樣光線下,劉不著發現自己身旁的這個書生的身影,竟然有些透明。細密的恐懼和猜測像是一只只蟲子,慢慢的爬上劉不著的心頭,讓他的臉色又蒼白了三分。

劉不著定在那裏,眼睛緊盯着他,防備着四周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的樣子,讓原西行無奈的吐了口濁氣。

看來這個病秧子根本不記得在破廟裏自己喂了自己喝水的事。也是,他都病得這般迷糊了,哪能認得了人。

吐出一口濁氣,原西行說道:“你怕什麽,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聞言,劉不著低頭看自己的攤開的手,居然可以透過自己的手,看到腳下的石板磚。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劉不著驚疑到幾近失語。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疑惑,為什麽自從他重生以來每次醒來都像換了一個世界一樣。

過了好一會,劉不著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聲問道:“難…難不成,我已經死了,現在已經是個鬼魂?”

“我也不知道,在破廟裏睡了一覺起來就發現這樣了。”原西行一邊說着,一邊往閣樓裏面走。

将要走上樓梯的時候,他停下來又說了一句:“比起這個,你還是先看看剛才有沒有傷到哪吧,我先上樓休息了。”

原西行整個人看上去給人的感覺是溫潤無害的,可他說話的方式卻讓劉不著覺得這個人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樣。像月光一樣的光線将他籠罩住,逆着光讓他整個人又透明了一分。

劉不著不敢接話,只是看着他慢慢走上樓。腦海裏又浮現出深井裏那張巨大兇惡,張嘴要吃人的臉。

劉不著看着原西行上樓的身影,幾次張樓想提醒他,嗓子卻幹得出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閣樓裏沒了兩個人的聲音再無任何響動,也讓劉不著覺得背後發涼,鬼氣森森。

這時候身體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像是漲潮一樣,開始一波又一波的沖擊着劉不著的神經。腿已經軟得支撐不住他,劉不著攤坐在地。

等身上的疼痛減弱,劉不著能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之時。大開着的樓閣大門外已是明月高挂,皎白的月光灑進了門裏。

劉不著艱難的站起身子,朝門口走過去了。白天裏陽光碰到身體的灼燒感讓劉不著心裏一陣後怕,此時只敢出伸手試探着觸碰那些月光。

蒼白消瘦的指間輕觸門外灑進來的月光,兩物相接處有青煙憑空騰起。疼痛讓手指反射回縮,指尖來的灼燒感一點點的打破劉不著內心的防線。

劉不著退回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坐在地上,包雙手住自己的雙膝,癡癡的看着門外的月色。

身體上的病痛依舊在折磨着他的肉體,就連心口都在隐隐發疼。他活過一世,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措而又崩潰。

“阿娘……”他好想回去,好想阿娘。

可是弟弟病了,阿娘正在四處奔波給弟弟求醫問藥呢。

而他,現在也回不去了。

恍惚間,劉不著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擡頭看去,原來是那個書生,草木皆兵的他又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原西行站在他身後幾部的地方,看着他這個樣子,搖了搖頭:“都病成這樣了,還不懂得好好歇着。你說你這樣,你阿娘到哪裏都得記挂着你。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這麽晚了,你要是不想睡覺不如上樓陪我看看書吧。”一邊說着,原西行把劉不著從地上扶了起來。

看着劉不著慫得要縮成一團,原西行架着他的胳膊,不讓他又蹲到地上去。

原西行道:“你怕什麽,我又不是鬼。那天早上在破廟裏,我還喂你喝過水呢,你怕是病迷糊了也認不得人。”

劉不著慢慢才想起來,那天不知怎麽的他在就到了破廟裏,還病得不清。喉嚨燒得難受的時候是有人扶他起來喂了水。

原來,不是貼身照顧他的小厮,而是這個書生啊。劉不著略微有些羞赫,連連向他道謝,一邊記起來問他的名字。剛才一個人窩着的自欺自艾,倒是被他抛在了腦後。

“原西行。原,是原來如此的原,西行是往西邊去的西行。”劉不著跟着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誇原西行的名字起得好。

原西行不以為意的“嗯”了一聲,把瘦弱得跟個小雞崽一樣的劉不著扶上樓去。

許是劉不著的反射弧比較長,反應比較遲鈍,等原西行把他扶進了二樓的屋子裏坐下。劉不著才斟酌着開口問道:“你叫原西行,你家裏是不是還有個弟弟?”

在書案前正在給劉不著找着話本解悶的原西行看着劉不著愣了一下,這才在書堆裏翻找起來。“是啊,你怎麽知道我家裏還有個弟弟?”

劉不著又問:“你弟弟是不是名叫原西游?”

原西行的眸光暗了一下,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弟弟今年幾歲了?”劉不著急急發問。原西行心中疑慮,卻也如實作答:“舍弟今年一十有六。”

末了,原西行看了看劉不著,又添了一句,“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年紀。”

“!”這回愣住的反倒是劉不著了,原來他沒有在重生之後,再次病死重生到別人的身上。

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他熟悉的世界,雖然結合現在的情況,這個世界……嗯,略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前面曾說到的,他重生之後腦子裏多出了一個劇本。裏面的路人甲是他劉府三房的不受寵的庶女,劉芸溪。可是究其到底,還是她嫁了周小公子才在這個劇本裏露的面。

周小公子中的是探花,而那一屆狀元郎的名字,可不就叫原西游!

原西游作為一個狀元郎,在這個劇本裏還是擁有了不少戲份的。而他也是走運,竟然在這裏碰到了原西游的哥哥,原西行。

劉不著又仔細回想了一遍劇本,卻發現文中對原西行的着墨寥寥。

有的也僅僅是,在官場上原西游被人誣陷,收關牢房之時,回憶起家中老父的囑托。讓他用功讀書,莫像他兄長一樣,辜負了老父的殷切期望。

由此可以猜測,原西行科舉考試并沒有中舉。劉不著不由得多想,原西行後來如何了,卻在劇本裏找不到只言片語。

思襯間,原西行已經為他找好了用以解悶的話本。将話本遞給劉不著後,像是感覺房間裏光線并不充足,原西行随手一拂旁邊的燈盞便亮了起來。

惹得劉不著又多看了他幾眼,這點燈的手法不似平常人的手法。原西行瞥了他一眼,用手裏的書指着他手邊的燈盞道:“奇怪?你自己對着燈揮下袖子試試。”

劉不著按着他說的,輕輕揮了下袖子,手邊的的那盞燈像是碰着了火種,一下就亮起來了。

手裏的話本,被劉不著攥緊了。

☆、第二世

說實話,那盞燈被他輕輕拂袖便點燃,以及最近經歷的種種。劉不著做為一個平常人,甚至是一直困在房中多年,不曾歷世觀念陳腐的病秧子來說。

沖擊程度不亞于人死後又重生,而且還重生回到了幾年前。

腦子裏多出來的劇本和冥冥中的解答之後,他好不容易通過各種方式說服自己接納重生并繼續病痛纏身的生活。

可是回來的生活卻不肯像前世一樣平靜的過下去。

從自己的嫡弟落水感染風寒難愈,到他白湖寺祈福之行,再到一覺醒來身處破廟。

一覺又回到白湖寺,佛塔長明燭将熄他差點以投身深井作油燈,還有深井裏那張可怖的臉,再到這個詭異的閣樓,揮揮袖子便點燃的燈盞……

細數這離奇的一樁樁事,每一件都以颠覆以往認知的方式不斷在刷新,讓劉不著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神仙鬼怪。

不過神仙他還沒遇到,卻是清楚鬼怪已經被他碰上了。

心中猜測無數,到後面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一樣,悶得他喘不過氣來。劉不著用手給自己順了順氣,一邊慢慢讓自己攥緊話本的手放松。

原西行坐在書案前執筆寫畫,而劉不著則坐在對面拿着話本看。兩相無言,在靜谧詭異的閣樓中也好似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原西行給他找的是本志怪話本,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插畫。畫上是一只同體異首的走獸,一頭滿目獠牙猙獰得很,另一頭則溫順可愛。

同體異首之外,這只四足獸還有幾尾毛絨的長尾,就像是狐貍的尾巴。劉不著沒敢細看便翻過插畫,看起話本正文來。

話本上書,上古天地初開,混沌分離,誕奇獸名異洹(同歡字音)。同體異首,則一頭相清,一頭相濁,常盤于陰陽分隔之界。

後面則是世人對奇獸異洹引發的猜測,而編纂出來的故事。

說這只名叫異洹的獸,面目猙獰的那一頭在陰陽分界的地方待得久了,無聊了,想要跑到人間來玩。

而溫順可愛的那一頭死活不同意,說他們一到人間來搞不好會給人間帶來災難。意見不和的兩個頭就這樣發生了争執,并且越吵越兇。

有一天,那個滿目猙獰的頭趁着溫順可愛的那個頭睡覺的時候,找了一把劍,把溫順可愛的那個頭砍了下來,自己帶着身體跑到人間來玩。

那個溫順可愛的頭,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的身子沒有了,旁邊丢着一把沾着血的劍。

這個溫順可愛的頭一想便知道另一個頭為了跑到人間去玩,竟然把它的頭給砍斷了。于是這個頭很生氣,它操縱着自己的一顆腦袋,一直滾呀滾呀,一不小心滾到了陰界的一條河裏。

那條河底有一只會眨眼睛還會說話的石龜雕像。專門哄騙落水的鬼魂和動物說它身下的沙地裏有一個寶貝,只要他們在自己的石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幫助它封印破除,事成之後就把寶貝送給這個人。

但是往往聽信這只石龜花言巧語的人,一靠近石龜,或者在龜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後,便會被它吞進了肚子裏。

異洹的頭沉到河底之後,這只石龜又開始哄騙這個頭。溫順的頭被猙獰的頭背叛之後短時間內根本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乃至東西說的話。

于是它假意聽從石龜的話,一過去便張開嘴巴露出深藏的尖牙把石龜的眼睛給戳瞎,緊接一下就龜殼給咬碎了。

這只石龜被破了防身,一下就變成了一陣濃濃的黑煙,慢慢消散在河水裏。不過在石龜卧着的地方,真的放着有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溫順的頭咬開木盒子之後,發現盒子裏是一個晶瑩剔透的鍍着一層淺光的丹藥,在水底散發出強烈的藥香。

散發的藥香很快就會把河底更深處的東西引來,溫順的頭一口把丹藥吞下。異洹的頭很輕易的變成了一尾相貌普通的魚,快速往河面游去。

吞吃了丹藥的頭,一出水便由魚化作了一個穿黑衣的妙齡女子。身姿窈窕,容貌豔麗,臉色是凍如寒冰。

溫順的頭以人類女子之軀,回到以前經常待着的陰陽分隔之界,撿起了那把将她砍下來的劍。

用劍把自己的手割破,将血滴在地上,結成了一張只有自己才可以操控的網。随後帶着那把劍跑到了人間尋找那個背叛了自己的猙獰的頭。

失去了身體的頭便不能稱為異洹了,因同體相殘而生,所以這個頭的名字叫做長怨,名字的含義一目了然。

少了一個頭異洹到了人間,一開始還好,可是很快果然如長怨說的一樣,異洹給人間帶來了無盡的災難。光明照不到黑暗處催生出了許多為禍人間的邪祟。

這些妖邪鼓動這只頭腦簡單的異洹占領人間,并推舉他為王。異洹很快被這些妖邪蒙蔽,為他們做擋箭牌,讓妖邪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

沒等天道做出什麽反應,長怨很快來到了人間,殺掉了這些妖邪,并且開始追殺異洹。于是這就變成了異洹兩個頭之間的事情,其他異獸也沒辦法插手。

渾然不覺這便是話本結局的劉不著,再翻過去已是空無一字藏藍色的書頁,這志怪話本只寫到這裏。

剛開始的類似《山海經異獸》的介紹,再異洹的兩個頭稚子一般的争吵。猙獰的頭為了去人間游玩竟将竟一個頭兒戲一樣砍掉。

再到憤怒出離,滾落河底遭石龜哄騙,靠武力反擊,吞吃丹藥化為人型,設下血網,人間除邪追殺異洹。

故事情節十分出乎人的意料,盡管話本很快便看完,但情緒被代入,久久令人舊不能回神。

帶着意猶未盡之意,劉不著向原西行問道:“這本話本還有第二冊嗎?”

原西行依舊執筆寫畫,不便這個時候停下。他用下巴向劉不著示意旁邊書架的某一格:“話本都在這邊,你可以過來找找。”

懷着對話本強烈的求知欲,劉不著手裏拿着話本便走過去了。随後在他示意的那一格翻找了起來,可是翻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和這本一樣,封面寫着異洹字樣的。

無奈,劉不著只好換了一本,封面寫着青牛的二字的話本。尋到下一本解悶的書,劉不著轉身要坐回剛才的位置。

卻在無意中看到書案上攤開的,原西行正在描繪的書畫。劉不著以為自己看錯了,停下來定睛一看他畫的什麽。

這一看吓一跳,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在上。劉不著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個人的畫能畫得如此抽象。

原西行見他返身回來看自己的畫,嘴邊浮現出一絲笑意,讓他的面容在橙黃燈光的照耀下溫潤如玉。

原西行放好墨筆,問道:“你看我這畫,畫得如何?”

劉不著停在哪裏,看着那卷上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的潑墨,斟酌着不知如何開口。

好在原西行并不逼着他回答,他轉而問道:“那你看我這字寫得怎麽樣?”

抽相的塗鴉旁邊有幾行題字,如果硬要定義這是字的話,那便是字跡潦草,扭曲得如同蝸牛爬過的銀色地跡。

劉不著很想用自己不識字這個借口來搪塞對方,卻想到自己連話本都看了,再說不識字借口也未免太拙劣。

面對原西行自信滿滿的笑顏,硬要他評價的話,劉不著也只好違心的誇道:“挺好的,寫得挺好。”

“可是為什麽我父親和弟弟看着我的字畫總是嘆着氣直搖頭呢?唉,以我的才學,考了好幾次了還是不第,這也不應該啊。”

原西行坐在椅子上,臉上是書生多年考取功名,卻總是名落孫山的頹然之色。

劉不著這下總算明白了,原西游的父親為何囑咐,讓他用功讀書,莫像他兄長一樣,辜負了老父的殷切期望。

先不論才學如何,原西行這樣的字畫若去科舉,一張卷面就已經讓閱卷官頭疼心煩了。

怕是長了書生面貌身姿,卻永遠中不了舉,也當不上狀元郎。不過這也比他好太多了,身體消瘦的書生也總好過弱不禁風,久病纏身的病秧子。

☆、第二世

原西行臉上的頹然之色很快便褪去了,冷靜的樣子讓人難以和方才只能孤芳自賞,恰巧碰上人奉承的模樣做出對比。

劉不著換了一本話本,坐回去不到半響,便覺肚中絞痛,一陣接着一陣的疼。手裏的話本再也看不下去,整個人痛苦的蜷起了身子。

原西行咂然,快步走過來察看他的情況。沒想到跟他一起困在這裏的這個瘦弱少年,比他想象的還要弱不禁風,不是這裏痛,就是哪裏不舒服。

過了一會劉不著的情況也沒有好轉,原西行看他難受得很,揮了下袖子,暗道一句“麻煩”卻也打開門出去了。

沒過一會,原西行便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個茶壺。把茶壺裏的東西倒在茶杯裏,扶着劉不著喝了些下去。

溫熱而甜蜜的液體填到空蕩蕩的胃裏,一杯接着一杯的被劉不著喝下去。身體裏一陣一陣的絞痛慢慢的被壓了下去。

原西行拎着茶壺晃了晃,問道:“你到這裏,多久沒進食了?”

他的話說出來之後,過了好一會劉不著才蒼白着一張臉,擡着頭一臉疑問:“應該有一日未進食,在這裏,也是要吃飯的嗎?”

書生白淨的臉上一副:閣下莫不是在跟我開玩笑的表情。“肚子餓總要吃東西的,這是常識,不進食怎麽活下去呢?”

劉不著只覺一陣目眩,卻脫口而出一句:“我們不是……!”

原西行看着他的神色,估摸着他又往另一個方向想去。一陣汗顏,扶額說道:“瞎想些什麽,我們當然是人。你肚子疼,那是餓出來的。”

劉不著到了這裏遇到的人不過一個原西行一個。還是聯想到腦中的劇情,這才對他稍微放下戒心,聽到他斬釘截鐵的确定。處在這個境地裏的二人還是人類,劉不著心裏還是保持着懷疑的态度。

他認出原西行,問他是否有一個弟弟名叫原西游,卻沒有道出自己如何得之。這也就算了,劉不著連名字都沒有告訴他,他卻也不問。

劉不著素來愛胡思亂想,甚至有時也會鑽牛角尖,這個時候倒是記得跟人道出自己的姓名來。

劉不著說道:“我空知道公子叫什麽名字,卻從未告知公子自己的姓氏,實在是失禮。我叫劉不著,從小身體就不好,萍水相逢承蒙照料,給公子添麻煩了。”

劉不著也不管,只是想起來,便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段話,好歹也算是謝過他的費心照料。

“留不住?”原西行念了一遍,“最是人間留不住。你爹娘怎麽會給你起這樣的名字?”

劉不著聽他念,也知道他曲解了那個zhu字,便為他解釋了一下。好在原西行也是個寒窗苦讀想要金榜題名的書生,一點他便了悟了。

雖然劉不著這個名字,是真的起得太過于貧賤。看着和他身上精細的衣着,不缺吃穿用度的樣子不太相符。

兩人到此時也不算深交,他不好為外人道內裏的事情,劉不著只好說這個名字,是求的某某寺,某某得道高僧起的。

俗話說是賤名好生養,不過還別說高僧不愧是高僧。最是人間留不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命不久矣。

著,形聲。從艸,者聲。“艸”長在地面上,表示顯露。義思是:明顯,顯著;突出。

不著,不明顯,不突出。就像他上輩子除了一身病,平平無奇的一生。

原西行對此并不糾結,拎起茶壺往樓下走,順道問劉不著要不要跟着下去熟悉一下這棟閣樓裏有吃食的地方。

劉不著聞此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體雖還是虛弱,但已經沒有剛才那麽難受了。

知道自己肚中絞痛是餓出來的,這個時候聽到原西行的提議,雖然暗中懊惱,還是應該跟着他出去走動,熟悉一下環境。

為了照顧劉不著,原西行放慢了步子帶着他下了樓。

一邊下樓,原西行一邊主動說起自己那天在破廟裏給他喂了水,再回來睡一覺便身處這個古怪地方。

劉不著一邊聽,一顆心不由得慢慢提了起來。

原西行和他經歷的不同,他一覺睡醒便到了這裏,對這個閣樓的了解比劉不著好上太多。

從樓上下來,到達一樓。原西行領着劉不著穿過一排屋子,過了一扇門,拐到了像是後院的開闊地方。

院子倒是尋常的院子,一邊有石磨等尋常器具。另一個邊則有一口井,用來打水的木桶就放置在井沿上,再者還有旁邊的一顆桂花樹。

這個後院的布置實在簡潔得很。

原西行拎着茶壺往水井邊去,跟在他身後的劉不著看着他走出去,停住了腳步。

原西行催促道:“愣着做什麽,走出來吧,這個月光跟外面的那個不一樣。”

劉不著一聽他解釋,這才敢往院子裏走。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輕柔如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等意識到自己越來越靠近水井,劉不著卻不敢再跟着原西行走了。

原西行站在井邊,将茶壺放在地上。

握住打水的轉軸,把井邊上放着的木桶緩緩送往井裏。就着繩子讓木桶傾倒裝水,然後再轉動木轉軸将井水打上來。

木桶裝了七八分滿,有些重。看到劉不著盯着井人卻還站得遠遠的,原西行便招呼他過來幫一下忙,搭一把手。

院子裏月光明澈,光線照得每一個院子裏的每一個物件都清清楚楚。

可是深井給劉不著帶來的驚吓和恐懼實在難以磨滅。以至于他現在看到井,都怕井裏有什麽東西。

原西行也只是個文弱書生,兩手穩住木轉軸便騰不出手來把水桶拎到井邊上。只用一只手,單靠一只手的力氣,水桶也只能落回井裏。

原西行對他頗多照拂,他這個時候都不能幫一幫他,那自己也太過沒用。

劉不著在心裏譴責着自己,一邊克服心中的恐懼往井邊走過去。

到了井邊,劉不著閉上眼睛也不敢往井裏看。一探身,使出渾身的勁,居然把吊在井沿的木桶給提了出來。

木桶經過大力一提,放到地上的時候灑出來一灘水。

劉不著閉着眼,感受到水桶落地,登時便放了手,蹿出去離水井幾米遠。

井水一提出來,原西行穩住木轉軸的手裏感覺猛然一輕。他之說讓劉不著過來幫下忙,沒想到他一個勁就把水桶提出來。

離水井幾米遠的距離之後,劉不著總算舒出一口氣。

再看自己的手,細嫩的掌心一片紅紫,是猛然勒了重物那種刺激皮膚,火辣辣的疼痛。

劉不著倒抽一口氣。

原西行快步走過來察看他的情況,攤着的手章一片紅紫。原西行嘆了一口氣,把水桶裏的水灌滿水壺,又把劉不著拉過來。

感受得到劉不著那種靠近水井

升級成為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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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節下課時間是10:20分,而教學樓會在11點準時斷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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