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節下課時間是10:20分,而教學樓會在11點準時斷電
媽媽對他這番上心,倒叫他什麽都知道了,反而水深火熱得緊。
這個時候,任他再怎麽胡思亂想也沒法,因為另一個丫鬟已經把人領進來了。
來人是這場荒謬至極的競拍最後的勝者。
劉不著垂着頭不敢看人,也不敢猜測來人是高矮胖瘦,是年輕是老态,是英俊還是猥瑣。
他現在盤算的是,現在沖過去跳窗還來得及嗎,這個高度跳下去怕是死不了,但是能避免将要面對的生不如死的境地。
胡思亂想間,旁人都退出了房間,有人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輕聲喚了聲"異洹"。聲音溫柔而纏綿,像是落在耳邊。
劉不著打了一個哆嗦,往旁邊避了避,像是一只受驚吓的兔子,但是好歹擡頭看了來人一眼。
那張臉,他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熟悉是因為,那人的眉目五官分明就是和原西行一模一樣。可是來人卻沒有原西行的溫潤如玉,也不像原西行讓人一看便是弱質書生。
熟悉的眉目透露出寶劍出鞘的銳利感,看着他的眼神情深似海,說的話溫柔纏綿。
看到劉不著避躲,"原西行"的臉上透露出委屈,他扁了扁嘴巴,那神情是幼稚孩童一樣的天真。
他委屈的又喚了一聲異洹,穩了穩心神,劉不著疑問道:"原西行?"被叫了名字的原西行臉上的委屈疾風一樣的褪去,換而是純粹的欣喜。
措不及防,劉不著便被擁住,一具溫熱的軀體貼上他的後背,起伏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邊。
劉不著吓得不敢動作,連呼吸都屏住了,但是這阻止不了他發熱又紅得要滴血的耳垂。
原西行還在溫柔缱绻的喚着異洹,忽然發熱的耳垂突然被什麽東西碰到了,有些濕潤。
劉不著後知後覺,原來自己的耳垂被身後的人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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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敢動的身體因為這個認知大力掙紮起來,環着他的雙臂卻将他牢牢的扣在了自己的懷裏。
像是懲罰一樣的,劉不著的耳垂被牙齒輕輕的咬了一下,而後輕柔的舔舐卻像是挑逗,一下又一下讓劉不著的身體莫名發軟,同時升起一絲燥熱。
天旋地轉,再回過神來,劉不著已經被原西行壓在了柔軟的床上。驚慌失措間,卻對上原西行布滿笑容的臉,相貌俊美,笑容明媚,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原西行笑着,起身放開了他,卻是跪在床上,解了自己的腰帶,脫了鞋襪外衣。劉不著驚恐的爬了起來,奔逃下床,往窗邊跑。
才跑出去沒兩步,又被原西行長臂一伸撈回了床上壓住。腰帶被抽走,外套被扒掉,劉不著閉上眼睛,卻從眼臉間流下了一行清淚。
他恨自己的軟弱,也恨自己的無能,恨這一切太過荒謬。
結果原西行只是用手環抱住了他,和他面對面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同一張被子。劉不著的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一小塊枕頭,原西行只是看着他,一雙眼睛亮亮的。
等劉不著的眼淚流了有一會,原西行這才把臉湊了過去,他柔軟的唇印在劉不著的眼上。
薄薄的眼皮可以感到到眼珠的轉動,熾熱的交纏的呼吸倏而遠離,劉不著聽到原西的聲音,他說"是鹹的。"
原西行說眼淚是鹹的,劉不著知道,眼淚當然是鹹的。
環抱住劉不著的手臂收緊,劉不著的額頭碰到了原西行的頸脖,他們像是一對相擁的有情人。原西行輕柔的給劉不著順背,像是母親哄孩子睡覺一樣安慰他。
等劉不著放輕松了一些,他又輕輕的咬了咬劉不著柔軟飽滿的耳垂。驚得劉不著像是一只煮熟的蝦一樣弓起身子,他又把人緊扣在懷裏。
原西行在笑,聲音清朗愉悅,他似是夢魇般念着異洹,然後低頭吻上劉不著的唇。
唇上一軟,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原西行的舌頭緩緩的渡了過來,輕輕撬開了牙齒,觸舔着劉不著的唇舌。
從未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劉不著心裏一片抗拒,害怕,不安從心底蔓延而上。
更多的卻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異感受,慢慢的最深入爬上來,癢癢麻麻,酸酸脹脹。
像是誤入精怪設下夢境的路人,從開始的驚慌無措,到沉浸其中流連忘返。被迷惑了心魂,不知今夕何夕,姓甚名誰,神思迷離沉沉浮浮,一切水到渠成。
漫漫長夜,賦春樓燈火通明,歌舞升平,室內春意無邊。
☆、第二世
室內一片暖融,窗外有鳥雀的叽喳聲,劉不著醒來,床上只躺着他一個人,睜着眼盯着帳頂。
昨夜的記憶漸漸開始回籠,一切都發生得太過出乎意料,荒唐得像是一場違背倫理綱常的夢。
有人在這時推門進來,不是原西行而是常月。她坐着喝了杯茶,然後打開了窗讓外面的光線照進屋裏,然後拿起針繼續沒完成的刺繡。
兩個人待在一間屋子裏,看常月的神态,卻像沒有他的存在一樣。
劉不著轉頭看到了進到房間裏的人,再也躺不下去的起了床,卻發現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齊,身上也一點異樣都沒有。
仿佛昨夜他不過是和衣睡下,身上也并無一絲不妥。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有什麽變化,而後歸于尋常的游魂狀态,才讓他意識到。
那一夜不過只是一場夢,一場春夢了無痕,醒了便什麽也沒有了。有的只是一個還停留在夢中不願醒來的可憐人。
又沒有人能夠看到劉不著了,也沒有人能夠碰到他。他曬不了太陽,出不了閣樓,他在每日破曉之際醒來,在夜幕下在後院打水,只飲那井水飽腹。
唯一不同的是,在這閣樓裏,他和常月仿佛綁在了一起。無論他在哪裏游蕩,總能碰到常月,有時候他還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常月的房間裏。
樓裏仿佛從未出現過一個"明月姑娘",也從未聽人提過"明月",大家的日子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沒有"明月姑娘"的出現,常月已經是賦春樓裏最負盛名的花魁了。她不用像尋常的姑娘,接不想接的客人,一整天頂着一張假臉迎來送往。
她是花魁,是李媽媽的搖錢樹,她有了一些特權,可以選擇自己的客人。
有一天樓裏來了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指名道姓的要找常月。李媽媽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個女子,收了足夠多銀子還是把人放了進去。
那個女子進了常月的房裏,确定的喊出了常月原來的名字,卻是給常月送了一封大紅燙金的請柬。
別人可能不知曉,但是因為兩人冥冥之中注定要遇到的緣故,劉不著這個時候是在常月房間裏的,也正巧看她哭花了妝。
然後帶着一臉怨毒的,把那封大紅燙金的請柬狠狠踩在地上,之後卻是笑得暢快,前後的變化實則莫測。
平複好自己的情緒,又叫人打了水重新洗臉,常月遣了丫頭去向李媽媽告病,這幾日便不能見客了。
第二日樓裏風聲漸起,她進樓前的事也被扒了出來。
說她愛上了一個書生,和書生私奔了,卻被書生騙着賣進了賦春樓。
那書生拿着賣了她的錢赴京趕考,碰巧救了商人,現下要娶一個富家千金便是那商人的女兒,那個送請柬的女子便是那富家千金派來。
自己被推入泥潭,卻看着害了自己的那個人站在雲端,陪着那人的,高高再上的嘲笑着在泥潭裏苦苦掙紮的她。
這是下馬威,也是傷口上撒鹽。曾經付出過的真心,付出的感情,都變得極其諷刺,不僅僅是拿真心喂了狗那麽簡單了。
若是劉不著來自後世,便可以感嘆,這真是好大的一潑狗血。那個書生也真是個敗類,枉費頂着一個讀書人的名頭,所做之事,是這樣的喪心病狂。
但是他并非來自後世,此時也不由得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子。
常月身邊聽了風聲的小丫鬟也隐隐向她說起那麽一兩句,而常月只是勾起一個輕淺的微笑,堵得小丫鬟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常月告病的這幾日總會打開房裏的窗,憑着窗看月亮。
…………
老廚子的二徒弟張五已經歇下了,翻了個身這才記起來收拾廚房的時候,剩下的一些吃食給他藏起來,忘了拿給廚房那個新打下手的小夥計。
家裏有個病着的老娘,底下還有兩個弟妹靠他拉扯。張五也是看他可憐,在容許的限度內,憑着心裏那點心軟,能幫一點是一點。
今天忙得忘了,東西沒給出去,但是也不能留到明天,等明天人一來,發現了臉上不好看。
廚房的鑰匙他手裏是有一份的,正想着,張五點了燈,披上外衣悄悄的出了門。
張五拿着鑰匙打開了門,進了廚房。這時天上的月亮被風吹散,露出的是一輪血月。
廚房的角落裏青煙一樣飄起一個巨大的影子,張五到了今天藏吃食的地方,彎腰把東西拿起來。
從角落裏彌漫而出的青煙,投射在牆上的影子像一只張着大嘴的兇獸,它慢慢的靠近張五,伺機而動的兇獸一下便找到了最佳出擊的時機。
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青煙裏被扼住了喉嚨,活生生挖掉了心髒,雙眼。
然後青煙漸漸散去,一個外形和張五一樣的"人"走出了門,反身把門鎖上了,回屋睡覺去了。
和張五一同從廚房裏出來的還有兩只毛色雪白,雙眼猩紅的小兔子。
兩只兔子一蹦一跳的到了水井邊,又一個蹦跳扒在井邊,對着井裏露出了和兔子不同的尖牙。
倒映着天上血月的井面,水波輕蕩,先露出井面的是兩個黑色的尖角。接着是一頭浮在井裏像是水藻一樣的黑發。
一張雪白,兩頰帶着魚鱗的少女的臉,仰頭看着井口露出尖牙的兩只兔子,一張嘴也是滿口的尖牙。
兩只兔子從井口退去,一蹦一跳的窩在了院子裏的桂花樹下。被困在井裏的鲛人斂去尖牙,一張嘴美妙而惑人的樂音流瀉而出。
劉不著在後廚的人都歇下時,去後院的那口井裏打水。這個時候月如白玉盤,皎白的月光照亮了這個院子。
就着木桶裏的水洗了個臉,擦幹臉上的水再睜眼時,劉不著眼尖的看到旁邊的桂花樹下卧着兩只毛色雪白的兔子。
紅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着帶光澤的寶石。
劉不著心裏猜測可能是送到後廚的兔子,趁着沒人,偷偷從籠子裏跑出來了吧。
他洗完臉,裝了需要用的水,把木桶放到井邊,卻不敢轉頭再去細看那兔子的眼睛。
一陣歌聲不知從哪裏傳來,像是前面,像是後面,又像是……從井裏傳來。
有黑色鳥雀從賦春樓的方向飛來,"撲棱"一聲停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上。
報喪一樣的長啼又響了起來,劉不著頭皮一麻,快步走到閣樓裏去了。
☆、第二世
夜已深,劉不著從院子裏回來後,和平常一樣到樓頂随意挑了間空房當作今晚歇息的地方。
劉不著躺在床上的時候,院子裏桂花樹下白兔子的紅眼睛,還是會從他的腦海裏浮現,還有隐約像是從井裏傳來的歌聲。
……
街上濃霧陣陣,有一隊行走在霧裏的人,看得不太真切,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在濃霧裏倒是聽得清晰。
劉不著記得自己睡着了,可他卻出現在了一條空蕩的長街之上。
頭上挂着一輪明月,說是街道在濃霧的籠罩下,兩旁的店鋪遠看去卻像是一道道深宮裏的高牆。
劉不著聽到遠處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恐懼和不安立刻從心底蹿了出來。下意識的,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那些拿着鎖鏈的人抓住。
不然,只有死路一條。也可能,不僅僅是死那麽簡單,而是生不如死。
劉不著彎着腰,将自己盡可能的掩在霧裏,然後往發出鎖鏈聲音的反方向跑。
置身的迷城不知多大,也不知道要躲避的人有多少。掩在濃霧裏,和他一樣拼命奔逃躲避着那些拿着鎖鏈的人有很多,每一個都像驚惶的,抱頭鼠竄的蝼蟻。
他們不敢結伴,不敢相信人心,只身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躲藏着。
剛剛和劉不著錯身而過的一個人在拐過一條街之後,只剩一聲凄慘短促的叫聲。
沒有聽到鎖鏈聲,那個人被另一隊人舉着火把的人抓住了。但是他們和那些鎖鏈的人是一樣的,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
在閣樓裏的那段時光雖然處處透露着詭異,但是習慣了便是平淡,這讓他身上的病痛不再那麽經常的折騰他。
以致于讓他差點忘了,自己的身體有多麽的差勁。
劉不著已經跑不動了,他不得不停了下來。他挨着牆盡力蜷縮在一個小角落裏,明明想劇烈的喘氣,卻還是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過分寂靜的地方,喘氣聲也會顯得突兀,這很危險。
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劉不著閉上眼,掩住自己口鼻的手更加的用力,拼命憋着氣。
一道道黑影從濃霧裏飄過,鎖鏈拖在地上,被捆住的是人被生生抓出體外,恐懼得縮得小小的生魂。
濃霧裏的那些黑影都不是人,它們沒有五感六識。僅僅靠着人類的生息判斷方位,然後抓住它們。
那些鎖鏈聲在他附近響了一會,然後空氣又沉寂了下來。劉不著眼裏都是淚花,他要被自己給活生生憋死了。
劉不著不敢再像無頭蒼蠅一樣的跑,可是他也知道待在此地也不安全,體力已經恢複了些許,正要從地上站起來。
隔着濃霧劉不著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睛。
劉不著:"……!!!"
月色映長街,一身黑衣的女子像是一抹飛速掠過的黑影。
黑影落在一座華麗堂皇的府邸,府上應該是前不久剛辦過喜事,紅燈籠,紅綢和紙剪的囍字都還沒有摘下來。
有一對人喜結良緣,拜了天地,結為連理。
黑衣女子落在新人房間的瓦上,揭開一片瓦。
房裏燃着的紅燭滴淚,床上躺着的只有新夫人,本該陪伴在側的姑爺卻不見蹤影。
若是劉不著在場,看到那黑衣女子明豔的面容,肯定認得出來。那分明就是和原西行在賦春樓裏交手的那一個。
可是等原西行消失後,被賦春樓護院抓住的不是她,而是常月。
黑衣女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潛入房中。長劍揮去,劍光一閃,獻血濺紅了床幔。
她就站在房裏,手裏握着長劍,鮮血從劍上蜿蜒流下,聚成一灘。
天蒙蒙亮的時候,有個喝得醉熏熏的人推開房門,喊了一聲"娘子"踉踉跄跄的往房裏走。
醉得迷糊的年輕公子一身酒氣的撞上了房裏站着的人,他笑着又喊了聲娘子。
黑衣女子對着他笑得溫婉,擡起手,很幹脆的一劍便将年輕公子的胸口戳了個穿。
毫不拖泥帶水的抽出劍,獻血濺了一地。有人離去,室內只留兩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背叛,她最厭惡,也最不能原諒的就是背叛。
有煙霧從室內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裏飄起來,一個溫潤,一個冷厲,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最終合成了一個。
又是一張劉不著熟悉的面目。
劉不著被濃霧裏的那雙紅眼睛追了一路,它不緊不慢,像是在逗着劉不著玩一樣,直把劉不著逼到一條河邊。
月光下的河泛着水光,被逼無奈的劉不著跳進了河裏。水一沾身,身如重山覆山,容不得劉不著掙紮便沉入水底。
撲通一聲,有人一同跳進了河裏。
沉入水底的劉不著被人扯住了衣袖,摟入懷中。一只冰冷的手伸入他的衣襟,劉不著只覺左胸口一痛。
像是左胸口破了一個洞,冰涼河水迫不及待的灌了進去,已經缺氧的他睜不開雙眼,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感覺那人莫名的熟悉。
後跳入河中的人,挖掉了前一個跳入河中的人的心髒,後者安慰的吻住了前者的唇。
兩人落入河底時,後者把那顆逐漸失去血色的心髒埋入一只大石龜的身下,他說:"你再也不欠她什麽了。"
所以,這場夢是該醒了。
☆、第二世
再醒過來的時候,劉不著人在白湖寺的客房裏。
貼身照顧的小厮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見到他醒了,放下手裏的碗趕忙把他扶着坐了起來。
他醒了也不說口渴要喝水,一雙眼空洞的看着什麽,視線卻沒有焦距。
照顧他的小厮名叫劉小包,是劉府的家生子。大少爺一到白湖寺便病着,天天躺在床上,可把他給急壞了,這個時候別說什麽為小少爺祈福的話了。
劉小包一看情況不對,已經請了大夫過來,還有寺裏的大師,信也早就給周家傳去了。
大夫看過開了藥,說藥喂着喝下,過段時間便能好。而寺裏的大師看了,什麽也沒說,只領着劉小包天天給他家大少爺燒香,可把他給吓壞了。
但是大師就是大師,挂心劉不著情況的劉小包每天操持裏外,給他熬了藥喂下之後,還是乖乖的燒了一柱香。
就這樣藥喝了将近七天,也沒等到周府的回信,他家少爺卻是醒了。就是醒來的少爺情況有些不對,不說話,也不進食,只雙眼放空的望着一個地方。
劉不著不肯喝藥,劉小包只能先到廚房去給他熬粥,末了又拐進小佛堂給燒了三支香。
劉小包再端着米粥進來的時候,劉不著主動的跟他說了話。他說餓,劉小包趕忙過去給他喂粥喝。
喂着喂着,臉色蒼白的劉不著突然冒出了一句,"小包,我的心好痛。"
這話要是放在尋常公子身上,指不定是受了什麽情傷,可是放到他家公子身上,那肯定是真的,心髒痛啊。
劉小包心裏一緊,手上一動作把人扶到床上,馬上就要奔出去找大夫。劉不著卻拉住了他,讓他繼續給他喂粥。
那碗粥被劉不著喝了大半碗,劉小包這才抽得出身來,奔出去給他找大夫。
劉不著現在的情況說不上有多好,前面發生的事情,像是被人剪成了一個片段,一股腦的堆在他的腦子裏。
混亂得讓他分不清楚,那些記憶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一身病痛又纏了上來,只是這一次,他的心一陣一陣的疼,劉不著一咳,這一回是把血都咳出來了。
用帕子把手裏的血擦掉,劉不著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癱在床上。不算厚的被子蓋在他身上仿佛都能把他這具身體給壓垮。
劉不著放空了腦子,什麽都不去想,偏偏有關原西行的片段像是魚兒一樣的往他的腦子裏鑽。
好像,他和那個書生的關系,也沒有特別的熟啊。可是為什麽,會有那一夜呢?
那一夜?是了,那一夜,他認錯了人了罷。
那最好和他一樣跳進河裏的人是誰?是他嗎?
劉不著一邊想,一邊忍不住笑了,那些記憶肯定都是做夢,他從來沒有認識過什麽人,也不會有人真的對他有什麽情義。
特別是,對方還是個男子。
不過就是做了夢,他在夢裏也是被認錯,頂替了別人。
誰能真心對他呢?可能這世上也就他娘親一個人了吧。是了,都是做夢,這世上只有他娘親對他最好。
劉小包找了大夫過來了,診了脈搖了搖頭,給他開了一些藥,劉小包送走了大夫,藥都來不及去抓,便進來安慰劉不著。
"大少爺放心,只要按時把藥喝了,這病就好了。您寬寬心,要是悶了我給您找些書來解悶,就是在寺裏,只能找到些經書來看了……"
劉小包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的話,劉不著從來沒發現他這樣,好像他一覺醒來,劉小包跟他親近了不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去抓藥吧。得空把經書紙筆備上,等身體好些我抄些經書。"
"嗯。"劉小包應下了,正要出去,劉不著問:"我病倒的時候,你給家裏去過信了嗎?"
劉小包退回來,點頭:"去過信了。"等劉不著再問:"回信了嗎?子虞好些了嗎?"劉小包卻答不出來,已經過了八日,信早就該送到了卻一直沒有回信。
劉小包猶豫答道:"信還沒回,怕是這幾日下雨,路上耽誤了。"
劉不著這才剛醒,也不知道他昏睡過去的這些日子是否下過雨。當下他也只說,再修書一封送回家去,好讓他娘親周氏切莫挂心。
另一邊的劉府。
劉不著離家好幾日後周氏才知曉這件事。劉子虞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劉小包送的信沒送到周氏的手上,被老太太(也就是劉不著的祖母)截住了。
老太太看着信哼道:"就是個克親的禍害,本來就不該留,卻一定要強留。他一走,病的人都好起來了。"
說完把信丢在了地上,貼身照顧的萍媽媽給老太太遞了茶。一個小丫鬟弓着身把信撿起來,送進了旁邊放着的炭盆裏。
喝了茶,順了氣的老太太吩咐道:"若是白湖寺再傳信來,不用過二夫人的手,都送到這裏來。"
老太太越過她,直接把劉不著送到白湖寺的事讓周氏氣惱不已,身為媳婦總被婆婆壓一頭,卻又無可奈何。
老太太本來就不喜老二,也不喜歡周氏這個媳婦。
周氏本就不得她眼緣,卻是是劉家老二執意娶進門的,不喜二房,連帶着也不喜歡生下來便病秧秧,一副活不下去的劉不著。
老太太這番作為也不是為劉子虞這個二房的小孫子出頭,她充其量就是給二房找不痛快而已。
前段日子劉家大爺納了個歡場的妓子進門,弄得大房的後院雞犬不寧,老太太奈何不了不肖的大兒子,卻把氣撒在了二房頭上,劉不著不過是被她遷怒的一個。
劉子虞的病也慢慢的好了,周氏便尋思着把白湖寺裏的大兒子接回來。
但是她一有動作,老太太便百般給她添堵,讓她抽不開身,就連她派去的人,送去的信一并都給攔住了。
從白湖寺送到周氏那裏的信只回了一封,讓他繼續待在白湖寺給劉子虞祈福。
劉不著也沒起疑心,于是繼續待在白湖,身子好受些的時候,還抽空抄了經書給弟弟劉子虞祈福。
三房的庶女劉芸溪自從落了水便改了性子,越發變了個樣子。出落得越發不凡,一方面越來越得劉三爺和老太太的重視。
當劉芸溪那個那個不受寵的沈姨娘被發現懷有身孕的時候,老太太對周氏這邊的控制也弱了一些。
當劉不著收到周氏最新一封寄來的信,提及三房那個芸溪妹妹還有懷有身孕的沈姨娘時。
劉不著重生之時腦中浮現的劇本此時已經發展了起來,要他成為路人甲的使命在這個時候被他記起。
在使命的召喚之下,劉不著吩咐劉小包收拾好東西,近日便回劉府。
得知他要離開白湖寺,寺裏的玄空大師卻出乎意料的邀他到大殿話別。道法高深的玄空大師見到他,自顧念了一段晦澀難懂的經文。
念完經文,玄空大師這才緩緩開口,講了一個故事。劉不著覺得玄空大師說的故事有些熟悉,好像他曾經在哪裏看過一樣。
末了玄空大師領着他到了一個小佛堂裏燒香,送他出佛堂的最後一句話,說的話卻是:"施主的一世,是來還債的。債還完了,便了結了。"
玄空大師說的話,就算劉不著重活了一世,也沒有能徹底了悟。
還債,他該還誰的債?
這一世還了上一世的,那這一世欠下的呢,下一世在來償嗎?那如此反複,什麽時候都到不了頭,又怎麽能說是了結呢?
☆、第二世
白湖寺和劉府兩地相距不算太遠,馬車一天便能到,為了避免在路上過夜,劉不著一行人早上便要出發。
這次返程并不是劉家來人接人,所以馬車是劉小包在白湖寺腳下那個縣城裏雇的。
趕車的把式是個姓李的老頭,身量矮小看着挺精練。
劉不著和玄空大師話別完,劉小包自己把東西都收拾好,搬上了馬車,就等劉不著了。
等正主上車了,車把式沉沉的"呦"了一聲揮下馬鞭,馬兒邁開了蹄子,帶着車廂裏的人慢慢的離這個地方越來越遠。
通往四處的道路說不上有多平坦寬闊,繞是劉小包提前準備了軟墊,凝神靜氣的熏香等,坐在馬車裏的劉不著還是被颠簸得很難受。
一路颠簸,午時的時候剛好經過一家路邊的邸店,剛好停下吃頓熱飯,再買些路上打發的零碎。
劉不著一坐上車便被颠得精神萎靡,也吃不下什麽,路上的打發零碎也只是劉小包執意要準備的。
李老頭看着劉小包把劉不著扶下車的時候,也是暗暗想着:這富家公子身子骨可真是嬌弱得緊,要是放在他們這樣尋常百姓家,還不一定能養得活。
一邊想着,李老頭叫了一大碗素面,并兩碟小菜。
劉小包麻溜的把板凳擦了幾遍,劉不著這才被扶着坐下來。桌上的茶水已經有些涼了,劉小包喚來小二哥,麻煩給拿一壺新燒的水過來。
熱水過來,劉小包先是給燙好了杯子,倒了水,這才一邊詢問劉不著吃點什麽。
劉小包提了幾樣,劉不著都搖了搖頭,只說想吃些帶湯水的。劉小包思索一下,幹脆利落的念了幾個名,這餐的菜色便定下了。
因為是路邊的邸店,往來的都是趕路的人,店家上菜的速度也很快。看着被人服侍着喝水吃飯的劉不著,李老頭埋頭大口的開始吃起自己的素面來。
喝水吃飯都有人伺候的富貴命,自己這如同野草一樣一抓一把賤命,又操的什麽心吶。
人各有命啊,生得好比什麽都好。可是生得好,卻沒個健康身體,有錢也沒命享。
等趕完這趟車回去,可以在鎮上給小孫女買根糖葫蘆,新出生的小孫孫是個大胖小子,家裏還得添置很多東西。
李老頭想着自己滿村子跑的小孫女,覺得窮點就窮點吧,有錢得有命享啊。
劉小包在劉不著的身邊也有挺長一段時間了,很是懂得劉不著的喜好和忌口。
劉不著雖是颠婆得難受不怎麽有胃口吃東西,點的這些吃食一碟吃一些,一頓下來倒也飽了。
剛吃好了飯,坐着要歇息一下再動身,天上便降下瓢潑大雨,這下一個店裏的人都被困在了這裏。
原本天色清朗,是不該有這一場雨的,店裏一些着急着運貨的商人被這場大雨打亂了計劃,着急的在店裏一邊發牢騷,一邊走來走去。
雨往門裏飄,打濕了進門的半丈寬的地面,一個小二走過去要把門合上,不然雨都要飄到坐在門口的客人那裏了。
大門正要合上之際,匆忙的跑進來個被雨淋濕的人,把店小二吓了一跳。那個跑進來的人背着一個書簍,渾身濕透彎着腰對店小二說着:"雨下得實在太大了,對不住,對不住。"
小二關上了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眼來人,看來人是個模樣白淨俊秀的書生,不以為意的擺了下手,招呼道:"客官渾身都濕透了,不如先叫上一間房好好收拾一下。若是還未用飯,也可在店裏要些吃食。"
小二哥招呼得熱情,被迎進店裏的書生連連點頭,一邊跟着小二哥到櫃臺前去了。
雨下得突然,很多人都望着門口盼望這雨什麽時候能停,所以這書生一到店裏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劉不著。
來人的打扮和身形讓劉不著覺得有些熟悉,這讓他探究的目光追逐着這個書生。
書生在掌櫃那要了一間房,付了錢,轉身跟旁邊的小二說麻煩他準備些熱水,被雨淋濕實在難受得很。
一個小二點頭去準備了,一個小二帶着書生到樓上房間去。
書生轉身跟小二說話,劉不著這才清楚的看到打濕的頭發之後的那張臉,長眉若柳,目如點睛,俊秀非常。
原西行?!
這個念頭一在腦中形成,劉不著差點忍不住喊出這個名字。之後九曲十八彎的思量卻讓他只是目光追逐着這個被小二引上樓去的人的背影。
劉不著望着邸店被關上的大門,心緒翻湧,一切都是夢,可是夢中種種卻不能讓他一下釋懷。
劉小包看着劉不著一直往着門口,以為他是想看着雨什麽時候停,被這場雨一耽擱,到劉府怕是天要黑了。
被雨耽擱也是無法,劉小包只好出言寬慰他,劉不著不以為意,只是應付的"嗯"了幾聲。
李老頭也往門口望,看這雨勢,不僅是一下停不了,怕是今晚得宿在這邸店裏了。所以他開口提醒道,正在寬慰劉不著的劉小包順口提了一句,劉不著也只是點頭應下了。
外面的雨果然如李老頭預料的一下一直停不下來,劉小包很有先見之明的頂了幾間房。要知道這困在店裏的人不少,晚了可不剩什麽好房間了。
反正也趕不了路,幹坐在大堂不如在邸店要間歇一晚,也好早點收拾了好好歇息一下。
比一些人早早想得通的幾人訂了房,劉小包負責把包袱物拾都搬到房裏,又忙前忙後的伺候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