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角溢出,他仍不放松,甚至污言威脅圍觀勸解的路人。

最終,他似乎褫奪了滿意的金錢,扔下昏迷的對手揚長而去,背後是攤主兒女的哭聲震天。

“看清楚了?”她收回視線,抿了一口茶水。

“卯時以前,我要看見他的腦袋。”

他驀然回首,明知不該問仍不禁脫口。

“為什麽。”

“什麽時候開始有資格質問我?”漆黑的眼瞳對上他的眼,無表情的笑了笑。“不過是個以暴一力奪人錢財的惡一霸,殺了又怎樣。去吧。”

猝然睜開眼,一抹影子從窗口掠入。

一顆血污的頭顱在桌上滾動了幾下,停住。

暴凸的雙眼仿佛在怒瞪,像是難以置信自己身首異處,正是稍早時兇一惡致極的當街毆人者。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未及合攏的窗棂隐隐透出一線天光。

“把東西清理掉,桌子擦幹淨,你可以休息了。”

連打坐的姿一勢都不曾動一下,她又合上雙眼。

“那張床歸你,還可以睡一個時辰。”

他僵立當場,悶到胸口發痛。

良久,又拎起頭穿出去,回來擰布拭淨桌面,洗去血一腥,坐在床邊怎麽也平抑不下心緒,眼睜睜看着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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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夥敲門,送來熱騰騰的茶湯早餐。

迦夜離坐而起,洗漱用餐,神色一如平常。

她吃飯的樣子非常文雅,一舉一動都規矩有度,即便是比起江南的大家閨秀也毫不遜色,氣質甚至猶有過之。

可是他沒有忘,昨日她随口便令他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

即使那個人恃強橫行,并非善類……

“那人名喚沙力克,以強行剝絞地頭稅為生,傷人無數血一債累累,百一姓奈之無何,為地方一霸。”

她平靜的開口,以絲巾拭唇。

“有妻妾數名,兒女尚幼,更有七十歲的老母在堂,由他奉養,街坊俱言其事母至孝。此人嗜賭好酒家無餘財,一死家道敗落,其母老年喪子,想來也活不了多久。”

她望向少年漸漸燃起怒意的眼,繼續道出。“其妻妾本已不合,必然于數年內改嫁,兒女喪父幼失怙恃,就算運氣好能長大成一人,也難免終身困厄。”

“如此種種,都是因為你殺了他。”

女孩仿若事不關已的下了結語,他霍然起身。

“那是……”

“是我讓你殺的。”她截口,黑冷的眸子似笑非笑。“可殺一人者是你。”

他握緊手心,額角跳了跳,險些按捺不住。

“是你趁夜砍掉了他的頭,又用桌巾擦掉了他的血。”似乎不曾感覺到殺氣,她點點放過頭顱的木桌。“你忘了?”

少年狠狠瞪着他,怒極的眸子幾欲噴火。

……

“你想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她十指交按,研判般的看着他。

“……為什麽!”寂靜許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得陌生。

“你殺過多少人。”

他怔了一下,一時沒有回答。

“你殺過的人,可都是罪有應得?”

……

“至少你不曾主動殺過人。是想說這個?”

“生性堅忍,耐力極強,靈活機變,謹慎細密,又能照顧同伴協同作戰。但不具侵略攻擊性。”她背書般一字字吐出,揚揚眉。“這是夔長老對你的評價。”

“據報告所言,你在歷次作戰中皆以防衛為主,僅在遭受攻襲時才開始還擊,除非生死關頭,否則均重創對手即止,甚至曾因此而陷自身于危境。以上可是屬實?”

他完全愣住了,半晌才回神。

“這和我殺一人有什麽關系。”

“我想……”她望入他的雙眼,完全不似一個稚齡少一女。“你還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迫人而來的氣機逼得呼吸一滞。

“你将來所殺的每一個人,可能善可能惡。他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與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都有自己的親人,只因某個指令而被終結掉生命。會有人為他們的死而悲痛欲絕,潦倒困頓,終身沉浸在仇一恨中,用整個餘生詛咒你下地獄。他們不會恨那個發出命令的人,只會恨劊一子一手……你。”

“你的身份,永遠是個殺一人者。”女孩的話語冷酷而犀利,像錐子刺入心底。

“你無法用被一迫來推卸責任。”

“別說什麽情非得已,你沒資格。”

“結果就是你為了自己的茍活而去殺一人。”

“這些罪,你将背負終身。”

指甲深深刺入手心,他死死盯住她。

“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她伸指輕拂衣袖,淡淡的開口。“因為我要的是一個真正的殺手,而不是正直意氣的君子。”

“魔教就是這樣的地方,沒有所謂的好人,能生存的都是殺一人者。”

“知道自己為何殺一人,又能背負起罪衍活下去的人。”

“而你……什麽都不知道。”冰冷目光第一次出現了憐憫。“你以為只要躲下去就有機會逃離,就能活到自一由的那一天?……太天真了。”

“你以為掩飾得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每隔數年就有中原武林人被擒至天山,也有人如你一般闖出了淬鋒營,但都活不了多久,知道原因?”

“不是單憑忍耐和毅力就能撐過去的,沒有為了目标舍棄一切的決心,只會被利一用得更徹底,你們所遵行的仁義道一德唯一的用處是令自己死得更快。”

“像你這樣根本無法成為一個殺手,更沒資格做影衛。”

“殺一個惡一霸都那麽難,你能完成什麽任務?”

“憑什麽在教中生存下去,保護自己不受別人踐一踏。”

句句的冷嘲毫不留情,掐斷了最隐密的希望,自尊被踏得粉碎,從未感覺如此無一能。他的臉色一片灰敗,頹然松開手,血順着指尖跌落。

過了許久,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

“給你兩條路。”

“要麽你就這樣在教中過下去,只要我還在你便不會死,作一個有名無實的影衛,放棄不該有的念頭,像樓內的擺設一樣活下去。”

“要麽作一個稱職的殺手,摒棄掉無用的道一德正義,依命令行一事,承擔所有的污一穢罪惡,再回不了頭。”

“你可以選擇。”她俯首看着他,語氣稍緩。

“這是我所能給你……唯一的仁慈。”

莎車

日升日沉。

一整天,他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如失去了操控者的木偶。

迦夜視而不見,依舊打坐進食,傍晚還去集市買了一方素巾。

入夜,她盤腿坐在寬凳上入定,以這種方式代替睡眠。

當曙光再次映上窗檐,少年擡起頭。

“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微弱的光影下看不清眉眼,她的聲音清晰凝靜,有着和年齡完全不相襯的冷定。

“別以為是什麽好心,我只不過有個習慣,即使利一用也要是對方心甘情願。”

“我不在乎有沒有影衛,養一個閑人也無關痛癢,所以無須戒心過重,反正你也沒什麽好損失。”

“那時……為什麽救我。”

沉默了半晌,她緩緩回答。“我也不是好人,但……闖過了戰奴營和粹鋒營的人,不該是那樣恥辱的方式死掉。”

那樣的污一辱,更甚于殺死一個人,即使是堅韌到極點,也有其不可忍受的底線,對這種精神保有一份尊重,如此而已。

靜寂良久,少年再度開口。

“謝謝你,讓我看清楚面對的是什麽。”他一字一句。

“請你教我,怎樣才能做一個真正的殺手。”

殺手,絕非光憑武技即可。

不露痕跡的滲入,一擊必殺的閃擊,全身而退的精謹。

三者齊備才能算是合格的刺殺。弑殺組的新手永遠是折損率最高的,仗恃一腔血氣孤勇行刺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以為全憑銳氣就能成功,絕對是一種愚蠢。

教中對于失利的殺手懲罰相當重,他們不僅任務失敗浪費了機會,更打草驚蛇,令再次刺殺倍加棘手。

影衛與弑殺組又有不同。

必須全面輔助主人執行任務,需要極好的默契,最基礎的便是說一不二的執行,影衛如同主人的一只手,對命令不管理解與否都要去做。目前他的經驗太少,難以獨當一面,此行唯一能做的就是觀察揣摩。

迦夜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以最簡短的方式解釋了此次任務。

莎車國內隐伏的密探書信傳報,于阗國近日私下譴使暗會莎車國主,密謀共抗魔教一事,此事甚至有疏勒牽連在內。

一旦三國攜手合盟形成密約,諸國之內教王扶植的大臣必受清洗,數年辛苦經營将岌岌可危,魔教聲威大受影響。

弑殺組尚未從兩年一前的重創中恢複,同時狙殺多個目标相當吃力,況且樹敵過多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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