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掩上,心下驚疑,鮮少見她如此慎重。
“這次的時機不對。”
“什麽意思?”
“龜茲目前的局勢很複雜,左大臣的遇刺,絕非是雅麗絲所言的尋常家仇。”纖指點了點散了一案的密報,“龜茲王年老,寵愛側妃所生的小兒子,冷淡朝臣支持的長子赤術,欲廢長立幼,而這也正是教王期待的走向。”
“赤術多年在軍中歷練,英勇果決,對歲貢早有不滿,一旦由他繼位,必定難以掌控,龜茲的軍一隊訓練有素,剽悍勇武,若是強行刺殺折損過大,不宜硬來。所以教中一力扶持側妃幼子。”
幼子既不獲朝臣支持,只有倒向外戚,為了鞏固地位必定對魔教言聽計從,如此方可排擠反一對的大臣,因自保而成為教王的傀儡便指日可待,只憑指間謀劃,即輕易消減一個棘手的潛在威脅,這種手段,迦夜十分娴熟。
他心下明白,口一中只是淡問。
“左大臣是哪一方的人。”
“他原本立場居中,不偏不倚,所以教王才會放縱雅麗絲的請求,反正殺掉他可以警告立威,迫使一些浮搖觀望的臣子作出決定。”
“但同樣會刺一激到保守的一方,讓他們對教王更加敵視,轉而支持赤術。”
“現下看來确實如此了。”迦夜冷冷一笑。“巧的是剛剛收到秘報,左大臣與姑墨國有聯一系,曾對龜茲大王子的軍政計劃多有阻撓。”
“姑墨?不是數年一前曾與龜茲有過戰事。”
“大概是被姑墨收一買,所以刻意摯肘,甚至進言龜茲國主削減軍一隊,褥奪赤術的軍一權。”
“聽起來是對我們有益的人物。”他不無微諷,這般為了利益而出賣一國一家的內臣,迦夜向來長于利一用。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忠耿無比,仿佛全然顧慮民生為重,又是赤術的舅舅,所以深得國主信賴。”她略為遺憾,“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收一買,我猜他是覺得這個外甥過于精明難以駕馭。”
“這麽說這個親舅舅死了反而對赤術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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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一個家賊,又激起龜茲上下對教王的仇一恨,還有充足的理由整頓軍備厲兵秣馬,聲勢上全面壓倒幼弟,真是一舉兼得。”她淡淡的點評,不無贊賞之态。“獻上雅麗絲若是赤術的計謀,我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現在去龜茲恐怕不是好時機。”
“非常……糟糕。”迦夜喃喃自語,“更有可能的是赤術把我的頭挂在城上向教中宣示,永絕臣服之心。”
他微微色變,看她在房一中踱步,猶疑難決。
“這次的對手,真不簡單。”
“要不我去殺了他。”
迦夜擡起眼,想了一刻。“不行,此時他一定防得很嚴,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連殺重臣,激起龜茲舉國同仇更難收拾。”
“那麽明日上殿禀明教王,先拿下雅麗絲?”他心下知道成算不大。
“雅麗絲既敢入教,便是死間,抱有必死之心,此時又無實據,光憑推測尚不足以動教王的寵嬖,如何能開口。”
左右不行,教王又下令迦夜親赴龜茲,此行一兇險可想而知。他垂下眼,盯着案上的地圖。室內一片寂靜,良久,一個念頭隐約浮現。
他猝然起身,迦夜不知何時來到案旁,清冷的黑眸注視着同一個目标。
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出現在唇邊。
“明日下山,先去姑墨。”
“我和你同去。”
迦夜微訝的擡眼,“不用,我帶六翼中的兩人随行即可。”
“我去。”他罕見的堅持。
迦夜靜了半晌。
“随你,吩咐他們把東西備齊一點。”
夜會
姑墨本是龜茲屬國。
百十年一前姑墨王不甘為附庸,擁兵自守,與龜茲反目成仇。
兩國多次征戰互有勝負,一直持續至今。
與莎車之行不同,此次出行,行宿均已由他安排,迥異于數年一前初出茅廬的無措。
迦夜照例寡言,默默的騎着駱駝跟在身後,漫漫長路上只聞駝鈴叮當。
那一次清晨偶遇之後,距離仿佛更疏遠了些。
一列遠行的婚嫁隊伍從黃沙行過,漠漠的風吹起新娘的紗巾,豔紅如火,嫁衣上的銀鈴在日光下閃着銀芒,和風一起發出破碎的輕響。
迦夜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望着那一列隊伍漸行漸遠,雙瞳仿佛被映入了黃昏的郁色,茫然而悵惘。
他的心像是被什麽堵住。
在那樣殘酷兇險的環境下掙紮求存,讓衆多垂涎的手無從染指,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
明明是個踽踽獨行的孩子。
孤獨寂寞,卻從不縱容自己尋找寄托享樂。
是什麽信念讓她支持下來,他想不出。
“殊影。”
“嗯?”
“江南是什麽樣子?”
“……很美,滿城都是輕淺的綠色,鋪天蓋地的荷花開遍了湖面……晴雨多嬌,煙柳畫橋,還有長街上各色叫賣……”
閉上眼就能看見的杏花春雨,睜開眼只有綿延萬裏的大漠黃沙。
他忽然覺得疲倦。
迦夜也不曾再開口。
天光在跋涉中漸漸寂滅,取而代之的是燦燦星芒。
夜色中篝火跳動,熊熊的火焰烈烈揚揚,風都炙燙起來。
姑墨與龜茲的邊境有一處小小的綠洲,一個小小的村落沿水而居,散落着大小屋宇,與黃沙淹然一體。方圓百裏內唯一的水源便是這處荒漠中湧一出的甘泉,屢屢有行客駐足補充食水。一隊粗曠的西域漢子在村外卸馬攏火,架起了鐵枝,翻烤着從村裏買來的羊,滋滋的油脂不斷滴在紅亮的火炭上,香氣飄得極遠。粗豪的笑語傳開,熱鬧十足,甚至吸引了村中的孩子圍觀。
一位青年斜披大氅,硬朗英氣的面龐帶着微笑,默不作聲的看着衆人喧嚷忙碌。架上的羊肉漸漸變為金黃,執架翻烤的漢子熟練的撒上各種香料,抹上鹽粒,脂香誘得人垂涎欲滴,一個十餘歲的孩子不住的吞口水,忍不住揚聲。
“各位大哥還是進村裏去吧,這樣會引來野狼的。”
幾個漢子哈哈大笑,不以為意。
“怕什麽,來了野狼正好打了剝皮,明天的份也有了。”
“大漠裏的沙暴我們都不怕,還怕野狼。”
“沒殺過狼的還算真男人麽。”
“小子心腸倒好,可惜膽小了點。”
一言一語的戲谑,讓孩子的臉越來越紅,不自在極了。
一旁的青年笑着輕斥,伸手把孩子召到身邊。
“多謝小兄弟,我們人太多,兄弟們又粗一魯慣了,進去反而擾了村子的安靜。”
“這個季節的狼很多,上次還叼走了在外放牧的一只小羊。”孩子嗫嚅的回答,“村長都不讓晚上出寨。”
“那你還跑出來?”青年笑戲。“不怕你一娘罵你?”
“你們人多,又是在村口,不會有事的。”訓令擋不住愛熱鬧的天性,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叫什麽名字。”
“索普。”剛說完,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嚎叫,從黑沉沉的遠方閃電一般劃入耳際,瞬時一片寂靜。
孩子的臉猝然慘白,嘴唇都哆嗦了。
“是野狼!”
接二連三的狼嚎一聲接一聲,漢子們默不作聲,迅速把馬牽至火邊圍成一圈,抽一出雪亮的馬刀,炯炯的目光迎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別怕,看我們殺狼。”青年站起來,仿佛面對的是一場刺一激的挑戰,興一奮而愉快。
狼的叫一聲悠長而刺耳,在空曠的大漠上傳得極遠,往往随着嚎叫群襲而至,兇猛殘狠,奔行如風,足以令膽小者起栗。
可這群風塵仆仆的漢子卻全無懼色,無須交談已分配好了最佳攻防位置,靜谧中凝神以待,只聽見狼越來越近的尖號。
突而響起極銳的一聲狼嚎,一位漢子露一出疑惑,伏一在地上側耳聽了聽。
“怎麽?”青年沉聲喝問。
“有人。”漢子邊聽邊答,神色詫然。“兩匹馬從那邊來,剛才那一聲是頭狼下令攻擊,看來目标不是這裏。”
青年靜默了一下,淡淡道。“他們運氣可真不好。”
“是趕夜路的行客?”索普的同情戰勝了恐懼,“有沒有辦法救救他們。”
青年搖搖頭坐下。“太遠,狼又多,去了只會多送幾條人命。”
“可是你們有這麽多人。”看起來又都很勇武。
說着說着,孩子漲紅了臉,“村長說在大漠裏生存不易,互相幫忙才能過得好。”
“你是個好孩子,村長說的也沒錯。”青年嘴上誇贊,眼中卻是事不關已的冷淡。“可我不能用兄弟們的命去冒險,救毫不相幹的人。都知道狼群的厲害,是他們自己不小心,沒有在日落前趕到這,怨得了誰。”
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