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戰法?”
狼幹登時語塞,臉膛漲得通紅。
室中人皆知數次戰事均是姑墨退敗,哪還說得出大話。
國相輕咳一聲,打破了尴尬。
“姑墨國小,不比龜茲之盛,尊使想來也有所聞。但國有國威,縱使力不能勝,戰事臨頭也不會退縮,多謝尊使關切。”
“國相過謙了,姑墨慷慨勇毅堅拒龜茲之侵,本教一向佩服。”迦夜垂睫淺笑,“不過在下曾聞得流言,說姑墨今年收成不佳,又有馬賊劫掠于外,往來商隊皆遭洗奪,財賦大減,若是龜茲此時入侵……”
吐出的一句句話字字誅心,連國相都禁不住變了顏色。
“閣下這般話語究竟是何用意。”狼幹厲聲質問。“莫非是專程遠道來嘲諷姑墨?”
“将軍哪裏話,本教歷來與姑墨交好,焉有幸災樂禍之理。”迦夜臉色一肅,關切而鄭重。“赤術練兵,意圖趁姑墨災患之機入侵,借戰功而贏王嗣之位,貴國尚需及早設防。”
“形勢逼人,敝國也并非不知,只是……”靜默了半晌,國相嘆了一聲。“尊使如此了解,可有良方賜教?”
對方的氣勢低弱下來,迦夜不疾不緩的開口。
“良方倒不敢說。龜茲之威首在赤術,若能除掉赤術兵權,斷其繼位之路,龜茲必定以自守為主,數年內決不會擅動刀兵,姑墨可望安亦。”
“這誰不知道,若不是赤術,怕他個鳥。”狼幹忍不住說了粗話。“莫非尊使看在姑墨年年歲貢的份上,願意為敝國去此大患?”
“兩國之間,刺殺未免小氣了,況且一旦激怒龜茲反而連累了貴國,迦夜萬不敢當此罪人。”
她輕易推脫,狼幹憋得面孔扭曲,險些破口大罵。誰不知道魔教以刺殺之風震懾西域,現在卻說手段不夠光一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消除赤術之威脅,倒是借将軍之力即可。”笑看狼幹怒氣難抑的臉,迦夜話鋒忽轉,衆人一時呆愣,好一會國相才能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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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尊使何意?”
十五日後。
姑墨大軍集結,征伐龜茲。
大軍開拔,戰旗飛揚,成千上萬一人所組成的隊伍連綿極遠,刀槍陣列之間,誰也不曾注意有兩個年輕的身影。
以灰色的大氅裹一住了全身,迦夜策馬随在大帳左右。
行軍數日,終于到了龜茲姑墨交界處。
聞得異動的赤術在國境對面嚴陣以待,兩軍大營的燈火遙遙可見。甚至能聽見隐約號令鳴嘀之聲。
月光映着鐵甲,反射着金屬的冷冷寒光。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行軍,滋味倒也新鮮。”迦夜凝望着夜幕下的營地,無數的帳篷燈影搖搖,偶爾傳來金柝之聲,與天上繁星相映,顯出異樣的靜。
小小的唇畔呵出朦朦的白霧,眸子星光般璀燦。他沒有看營地,上前為她多加了一件披風。時近中秋,風已開始裹挾着雪意。“殊影。”
“嗯。”
“你說,這樣的手段會不會太狠?”
迦夜鮮少問出這種話,他愣了一瞬,非正面的回答。
“沒有別的辦法。”
無論是什麽理由,教王都不會容許失敗。雅麗絲是什麽人無關緊要,教王也不在乎麻煩因何而起,一概丢給執一政的下屬去計量。高高在上的俯瞰各類勾一心一鬥一角正是上一位者的樂趣之一。
不管是過去放任左右使暗鬥,抑或今日縱容雅麗絲擅權,皆是教王随心游戲的棋局,沒有推诿抗辯的餘地,無一能者自然會被毫不留情的淘汰,這些年他已經看得很清楚。
迦夜輕笑起來,泛起一抹淡嘲。“你說的對,沒有別的選擇。”
赤術想要一場戰争,就給他這個機會。但争戰的結果或許會出乎龜茲王子的預料。
“贏的人才有資格生存,不管是他們……還是我們。”
低微的活語渺不可聞,她伸出細白的指,迎接半夜翩然而落的雪,碎小的雪星停在黑發長睫,宛如夢中的玉人,不染塵煙。
戰争持續了半個月。
死傷無數。
姑墨在戰陣方面本就不是赫術的對手,僅是勉強苦撐。
最終開始和談,這也是算計好的結果。
迦夜靜靜一坐在中軍大帳,等候談判回來的狼幹。未已,一身甲胄的将軍帶着寒氣掀簾而入。
“将軍此去可還順利?”狼幹的臉色極其難看,這一點不難理解,作為一個敗軍之将參與和談,本就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照你說的辦了。”他粗聲粗氣的回答,手中的頭盔抛到案上,铿然一響。“狼幹是個老粗,不懂打仗就是打仗,非要搞些陰一謀詭一計曲裏拐彎的東西。”
“微末之計,讓将軍見笑了。”迦夜仿佛未曾聽出不滿。
狼幹本性粗曠,按不下意氣,還是脫口。“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實在不上臺面,要不是國相囑咐,我……”
“将軍耿直,自然看不上這種把戲。不過敵強我弱,暫請權且忍耐。”
“認輸也就算了,還要看對方的臉色賠款求和。姑墨的名聲丢臉到家,遲早淪為各國的笑柄。”從未有此奇辱,粗曠的将軍怒意難平。
“忍一時之辱,成後世之功,将軍必能斟酎長短輕重。”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就算赤術小兒張一狂棘手,用這種招數也太……”狼幹鄙薄的斥語。“唯有魔教才想得出。”
迦夜仍在微笑,眼神聚如針一刺。
“将軍此言差矣,赤術以士卒充作馬賊侵擾姑墨的手段,可是連迦夜也自嘆弗如。”
“你是說那馬賊是龜茲所為?”環眼瞪如銅鈴,呆了片刻,不置信的幹笑起來。“何以見得,休要信口開河。”
“其行如電,其跡如迷,飄忽莫測,追之不及。”迦夜冷冷的揚眉,“在将軍看來像普通賊人麽?”
“也不能就此證明是龜茲所為。”狼幹驚疑不定。
“姑墨精銳部一隊屢次清剿均一無所獲的馬賊,所做的一切都旨在阻斷入城商旅,且甘冒奇險僅在特定的地域活動,将軍就不曾懷疑過緣由?恐怕國相心中也有疑慮,苦無據不便擅言罷了。”
纖白的手緊了緊披風,臨出門前又回首,清冷的語聲不掩諷意。“兵者詭道,戰陣未開先出殺着,沙場多年,将軍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朔風卷着雪襲入帳內。
瞪着搖擺晃動的帳簾,威猛的将軍愣在當堂。
清歌
回到居住的營帳,迦夜卸下厚重的披風,着手收拾行裝。
“現在就走?”他默默的置攏物件,打點包袱。
“時間緊迫,得趕去龜茲督辦細節。”
“是否告訴狼幹那批馬賊補充食水的地點?”
“以你之見?”她沒有正面回答,随口反問。
“還是算了,那批人令行禁止,訓練有素,狼幹對付不了。”
他清楚的記得,那些大漢的打扮像尋常商隊,卻剽悍勇猛,警惕極強,起行坐立皆有武夫的利落。若不是行往姑墨,一定會遇上對方的截殺。“我查過他們的馬,修剪和行囊綁紮的手法與龜茲人如出一辄,必定是軍一隊改扮。過來攀談的是首領,所有人都在看他眼色行一事,分羊的時候把羊臉和最好的部分給了他。”
“你倒探得很細。”迦夜淡笑一下,略為稱許。
那個年青人氣質尊貴,行一事謹細,必定是龜茲上層人物。有這樣的人率隊劫掠,豈是庸常的主帥所能應付。
“本來我還未能确定是赤術的暗策,直到恰好撞見。”她搖了搖頭。“憑狼幹的腦子,再過一百年也贏不了。”
“赤術的計謀倒是很有效,加上天災,姑墨簡直焦頭爛額。”
“天災。”她輕哼一聲,合上玉匣,将讀後的情報一一燒掉。“那算什麽天災,說來同樣是人一禍。”
他一時錯愕。“這是剛才密報裏寫的?”
“發生的時間有些怪異,我讓密使詳細的探查了一番。”迦夜簡單的歸略。“姑墨本以胡麻為主要種植,此地的氣候适宜生長,産量甚豐,成色也冠于西域諸國之上,商客雲集多為于此。這兩年忽然出現了許多疏勒商人,重金求一購石榴,說是販往中原可獲數倍暴利。百一姓紛紛改種,斥重資購入石榴種子。及至收成,求一購者絕跡無蹤,大批石榴無人采買白白爛掉,無數人因此窮厄困頓,一厥不振,舉國生計急劇惡化,各處亂象頻生。”
言畢,她冷笑了一聲。“看來是尋常商販之事,卻關乎大局成敗。戰事未起之時令敵自困,若真是赤術繼掌大一權,不出數年,姑墨萬無幸理。”
“龜茲與疏勒何時達成了聯一盟。”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靜靜的看着信紙一點點一化為灰燼,火苗低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