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去。“幾度事一件都與疏勒有關,将來必成大患。”

“想是兩國達成了協議,合力瓜分姑墨。”

“以疏勒切入的程度來看,大抵如此。”

“國相大概也猜出了端倪。”

“猜出又如何。”迦夜輕嗤一聲。“難道還能指望那個有勇無謀的将軍主動出擊?若非我們替他謀劃,早就一敗塗地。”

數日內幾度壓下了狼幹出擊挑戰的沖動,改以利一用地形迂回拖延為主。否則在赤術的百般誘戰下,這位好戰的将軍不上當才是奇跡。

“國相也是無一能為力,誰教外戚勢大,國主唯親是用。”他并無多少同情。“要不是我們上一門獻策鼓動,姑墨哪有勇氣挑一起戰事。”就連這回十拿九穩的戰策,都是以重金賄一賂後宮及內侍才得以說服國主,當然,其間還加上了魔教的煞名威懾之力。

“這次算是姑墨運氣好,否則赤術踏着他們的屍骨登上龜茲王一位已成定局。”她攤開五指,凝視着掌心的紋路,“只怪他野心太盛,羽翼未豐時主動招惹了教王。”

背起行囊,他低聲征詢。“走前可需知會狼幹?”

“沒必要。”迦夜擡起頭,黑眸在跳動的營火中閃閃生光。

“局已經布好,我們只剩收場。”

輕裝簡騎的兩人悄然離營,策馬奔向龜茲。

謹慎的繞過雙方大營,避過了哨兵斥候,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當晨光透出天際,奔馳了一夜的兩人緩下絲辔。天空似隐約浮了一層厚厚的灰,日色昏黃,迥異于往日的清朗。

迦夜仰首探望良久,臉色越來越沉重。馬兒也似感受到不詳,不停的噴鼻,浮燥難安。奇異的天象令人糾結,他凝望了一陣,腦中閃出一種可能,不由神色劇變。

倆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打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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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馬四蹄騰空,拼盡了全力飛馳,口角湧一出了白沫,終于在劇變來臨前夕闖進了一處遺棄的廢墟。

遠處的天際騰起一股細細的黃沙,天地變成了一片暗黃。

廢墟周圍有枯死的樹林,或許曾是個小小的綠州,現在已化為一片砂黃。房屋還算堅固,小半都埋在了黃沙以下,馬也被牽了進來,在恐怖的異象中不斷發一抖,渾身濕一淋一淋的喘氣,大漠中令人恐懼的沙暴漸漸顯示出威力。

風厮吼起來,卷起了漫天的沙塵,凄厲而尖銳,像是惡一魔的呼號。大地在顫一動,小小的屋宇仿佛抵不住重壓,入口不斷有沙粒卷入,不久已積成小堆。四周漆黑如墨,倆人背抵着風吹不到的牆壁,靜靜的等災患過去。

風一直刮。

他站起身,從隔室壓塌的一角房梁上截下一段木頭,劈成細柴引火,溫暖的火苗跳動了幾下,室內終于有了光。迦夜從馬上翻出薄毯,擲給他簡單的食水,就着火光默默吞咽。生死一線的緊張感過去,剩下無邊的疲憊。

一天一夜之後,呼嘯的厲風逐步停息。天空湛藍而晴朗,沒有一絲雲彩。周圍的沙丘完全換了形狀,全憑着經驗尋找方位。

馬死了一匹,為了搶救剩下的馬,又用掉了儲備的食水,不得不被一迫折返補充水源。

荒漠裏唯一的馬。

僵立了很久,迦夜終于翻身上馬,攬住他的腰。

身後的重量很輕,幾乎不覺。清冷的香氣在鼻端萦繞不去。

近在咫尺的距離,仿佛可以感覺到呼吸拂動,他不自覺的挺一直,背心微微發燙。

浪費了數日,不過走了百裏。

眼前出現了村莊的輪廓。

他策馬馳近,身後的迦夜被擋住看不見景象,突然開口。

“前方有血一腥氣。”

飄來的風中挾着濃重的血一腥,村子空前的寂靜,他一手執劍,小心的驅近。

一具具倒伏的人一體橫七豎八,在屋內,窗沿,井邊,大路……放眼望去,竟無一個活人。

鮮血幹涸成紫黑色,殘破的幌子在風中飄蕩。焚燒過後的村莊滿目瘡痍,歷歷死者相摞。

粗劣的衣料,恐懼的神情,普通的村一民遇襲時的倉惶顯而易見,随處可見婦女被撕一開衣服淩一辱後的慘景,巨大而翻裂的創口昭示出無情的屠一殺。

默默牽馬走在遍地狼籍中,腳下踢到了一面軟一軟的戰旗。姑墨國的标志赫然入目,火焰般炙痛了雙眼。

龜茲邊境的小村落,不可避免的被戰事牽累。在姑默大軍未曾後撤的時期,這裏成為了劫掠對象之一。

迦夜的臉很白,沒有一絲表情,黑瞳如墨一般深晦。

是他們挑一起的戰争,他們的罪。

無法回避的罪衍赤一裸裸的呈現。

不容逃遁。

死一般的寂靜,唯有身畔的駿馬哧哧呼氣。

村落的正中是屠一殺最集中的地方。

一個十餘歲的孩子跪在屍體堆中僵硬如石。呼吸仍在,癡一呆若木偶,被慘一劇吓得神一智崩潰。這張臉曾經羞怯的笑,遞過面餅和肉幹,樸實的退回多餘的銀子。

整個村子,唯一剩下的人。怕也活不了多久。

看了一眼他做出判斷。這類喪失神一智的人在戰奴營并不罕見,瞬間刺一激過大,很難回一複正常,多發生在初入營的新人身上。

迦夜從身邊走過,一步步接近那個木立不動的孩子。

他的心一緊,劇烈的跳起來,待要脫口讓她止步,已經來不及。

一只小小的,白生生的手舉起來。

蒙住了孩子的眼睛。

靜得令人窒一息的村莊,忽然有歌聲響起。

清越的歌聲穿透了一切。

如泉水漱過玉石,在山林草澤奔流;如枯骨下長滿了芳草,開出了搖曳的春花;如雲開霧散,雨過天青;如冰消雪融,大地重歸;如藤曼蜿延,援引向上,綻出新生的嫩芽。如世間一切不可言說,無可挽回的事物消逝輪回,生生不息。

道盡了生之歡一悅,死之靜穆。

安撫着亡者的靈魂,平複着生者的哀凄。

奇異的曲調,陌生的歌謠,聽不懂字句,卻溫暖得讓人落淚。

歌聲在廢墟中回蕩,散播四方。

許久,低低的啜泣響起,漸漸大起來。

癡立的孩子號啕痛哭,大滴大滴的眼淚自迦夜的掌中淌下,滾落塵埃。傾盡了所有痛苦,從混沌無覺中複蘇。

從未聽過迦夜唱歌。可當她合上雙眼,歌聲便如洗淨靈魂的素手撫過心頭。

長睫微阖,眉目低垂。黑發披落雙頰,蒼白的素顏靜如祭者。

他愣愣的望着她,中止了一切思維。

歌聲持續了很久,直到哭聲逐漸低落。

迦夜睜開眼,幽黑的眸子望向他的身後。

一列剽悍的戰隊不知何時出現,馬上的士兵呆呆的看着兩人。領頭的青年英挺銳氣,一身甲胄,極是眼熟,驚異的目光不曾離開過迦夜。

他悄悄握住劍柄。

龜茲騎兵的盔甲锃亮,在日影中不容錯辯。

放開了捂在孩子眼上的手,迦夜默默的看了片刻,轉身離開了屍骸狼籍的村莊。多數人的視線仍在跟着她,有三兩個人下馬檢一視着孩子的情況,他在遠處回望,無形的松了口氣。

蜚語

離開了村莊,迦夜一直沉默。

唯一幸存的孩子,交到了同族人手中,應該無恙。

那一村人,與被他們親手所殺并無二致。

紙上籌劃,精密計量,現實中化為鮮活的人命,毀滅的村落。

假如他們不曾幹預,相似的場景或許會出現在姑墨。赤術同樣不會對敵人有任何憐憫。但這樣的理由,無法自贖。

只為了冰冷的利益,讓無辜者鮮血橫流。

他想在惡一魔掌中生存下來,卻讓自己也變成了惡一魔。

日夜兼程的踏入龜茲,自鄙自厭的感覺揮之不去,充斥着每一根神一經。

迦夜秘密召見了駐留龜茲的魔教暗探,公布了策動細節。

局勢,漸漸朝着他們預設的方向轉變。

三日內,謠言四起,傳聞赤術王子為了奪嗣與姑墨人勾結。

五日內,風傳姑墨的破格出擊和無一能戰敗別有隐情。

七日內,王廷爆出秘聞,在陣前督戰的近臣快馬傳回了赤術與姑墨勾結的密信。

十日內,龜茲王下令查抄被刺身亡的左大臣私宅,找到了與姑墨往來的鐵證。

十二日,赤術回國,迎接他的是百一姓的唾罵和龜茲王的震怒。

輝煌驕人的戰績被視為處心積慮的詭謀。

人們似乎忘了他過去的功勳,都在私下傳議他讓親舅私通姑墨,蓄謀奪嫡,以便獨攬軍一權,陣前媾合。

數日之間,呼聲極高的王子身敗名裂,百口莫辯。

人心的天平全數傾向了他的兄弟,側妃所出的幼子。

迦夜淡抿着茶。

聽着茶肆裏的平民口沫橫飛的鄙責赤術,市井裏充盈着期盼國王重責王子的快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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