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
“殊影,你看。”她的聲音仍然平淡。
“毀掉一個人的名譽,是多麽容易。”
“赤術永遠失去了名正言順繼位的可能。”他并不愉快的道出結果,這本是他們多方籌劃的場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真殘一忍,對不對。”她一根根屈起手指,像在梳理心底的情緒。“沒有別的選擇,你知,我知。”
他緊緊抿住唇,不發一語。
是的,他沒有別的選擇,可是她有。
她本可以離開魔教,放棄為一虎一作一伥的生活,像緋欽一樣遠揚,何處不可留。偏偏自甘陷于污淖,他始終難以理解。
“人輕信、愚昧、嗜血、沖動。”她輕輕吐出話語,眼睛仍望着街市。“發現一個英雄與自己所預期的不同,便憤然作色,欲除之而後快,沉浸在被騙的憤怒中無法釋懷,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
“我不過是僞一造了一封密信,由狼幹傳給了倒向側妃的近臣,其他的,都是真一實。”
交戰是真,和談是真,赤術的舅舅通敵是真,然而這些真一實加在一起,混以別有用心的說辭,有一意無意的模糊,誘導出的答一案足以毀掉一個人。
流言令智者迷惑,愚者深信,在高漲的懲戒之聲前,誰還有勇氣與衆人相悖,去探究不一樣的真一相。
她輕輕嘆了口氣,近乎厭倦。
“明天我們谒見龜茲王。”
既然被殺的左大臣是通敵叛臣,重要性自然也大大降低。強一硬派的赤術倒一臺,側妃及小王子的地位瞬時倍增,與教中繼續交好便成為龜茲首選。
大門,再度打開。
Advertisement
以無數的生命為代價。
谒見十分順利。
伴在龜茲王身邊的側妃笑容燦爛,緊抱着懷中的幼子。
小王子不過八歲,蒙懂天真,賴在母親身上撒嬌作癡。
一枚再适合不過的棋子,供教王将強大的龜茲操控自如。
迦夜執禮如儀,将致歉與交好之意表現的得體大方。谒見完畢,他們随着內侍的引導走出。
稍後即可回轉天山,迦夜仿佛也放松了一點。
廊前走過幾個步履匆匆的人,忽然在看見她的一瞬定住。
“你是……”
“禀大王子殿下,此乃魔教尊使,剛剛見過陛下。”內侍恭敬的回報,眼中卻滿是對圖謀篡位者的不屑。
“魔教……尊使……?”
“魔教……”
“……魔教……”
男子喃喃的反複念誦,聲音漸漸喑啞。
“……原來……如此……”
聽着越來越奇異的話語,他心頭劇震。
誰會想到。
馬隊的首領,那個英挺深沉的青年,竟然是赤術王子。
迦夜的臉白如紙,姿一勢不易覺察的變換了下,他知道她已在全神戒備。
“你是魔教的使者。”赤術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直直的盯着迦夜,瞳孔仿佛在燃一燒。“尊使前日在戰境出現,又匆匆趕至龜茲。”
“想來真是一路辛苦。”男子的話裏有濃濃的譏諷。額上青筋隐現,極力抑制住殺一人的沖動,俯身逼視着瘦小的女孩。
“為了我赤術一人,何其有幸。”
“王子……過謙了。”迦夜鎮定下來,回望對方。“早聞殿下是龜茲棟梁,本教怎敢小視。”
男子驀然爆出一陣大笑,無限憤怒不甘。驚得內侍都退開了幾步,
“好一個魔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西域諸國盡在掌中,委實令赤術嘆服,敗在這樣的對手之下,夫複何言。”
“殿下豪邁慷慨,迦夜佩服。”她毫無表情的說着客套辭令。
“那個孩子?也是你的計謀之一?”
靜了許久,迦夜極慢的回答。“那是村裏的幸存者,與本教無關,殿下一查即知。”
“能得到尊使垂注,怎會是無關之人,赤術确該仔細徹查。”
蒼白的臉激紅,她挺一直背脊仰視,第一次呈現出如刀的尖銳。
“那孩子是龜茲人,我僅是路過。殿下若是男人,就別拿自己的同族來懲敵。”
男子瞬間失去了理智,低吼一聲,手指已将扼住細頸。
一線寒光閃過,而後才有出鞘的輕響。
赤術踉跄退後,頰上一道傷口緩緩滲出鮮血,一直不言不動的俊美少年執劍護在迦夜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請殿下冷靜,勿要失了禮數。”冰寒的話語隐然威脅。
身後的女孩眉目都不曾動一下,淡淡的瞥了一眼徑自而去。
對峙了半晌,少年收劍緊随其後,留下各色異樣的目光。
“是我失算了。”攏起寬袖,迦夜秀眉緊蹙。
“赤術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麽。”他靜默了半晌。“那個孩子的命運不是我們所能掌握。”
就算時光倒流又能如何。
帶回天山?只會讓戰奴營裏多一條冤一魂。留在村落?根本不可能存活。迦夜當時已經做了最好的選擇……如果那個人不是赤術,如果不是出宮時乍然遇見,讓身處困境的王子瞬間想通了事情的因果……
她深深的嘆息。不知到底算什麽樣的運氣,竟然三度遇上了此行暗算的目标。
“或許我不該激怒他。”
“與此無關。”
“說的對,他想殺我可不是因為那一句話。”
是對她所做的林林總總,無法控一制的恨意,從心高氣傲的王室驕子變為賣一國謀利的罪人,千夫所指,萬一人斥罵,唾手可得的一切化為夢幻泡影,怎可能不恨。
風有些冷,她抱緊了雙臂。
“收拾東西吧,明日回一教。”
“龜茲王的宴請安排和官一員會面?”他并不意外。
“推了它。”迦夜意興闌珊。“随你找什麽借口。”
“赤術未必會善罷甘休。”
她點點頭,認同他的推斷。“肯定安排人在路上截殺。”
“等一陣再走會較為穩妥,不出十日,龜茲王自會剝其軍一權,禁足于宮一內。”短期回程遇襲的可能性太大,他不甚贊同。
“不錯,可惜我不想拖延。”迦夜垂下睫,掩住了眸光,“必須盡快出發,趕回天山。”
“未免冒險。”
“勢在必行。”
“理由是?”迦夜的意志相當堅決,他疑惑不解。
“出行時間比我預計的長得多,雅麗絲在教內,還是早日回山的好。”沉默半晌,她給了個答一案。
“她……”不用問,這般暗間落入教王手中,必定是凄慘無比。教中有千百種方法讓人生不如死。
大概是想到了同一處,迦夜也不再出聲。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唯一慶幸的不過是今日尚安,孰知明日如何。
入彀
眨了眨眼,平時輕而易舉的動作變得十分艱難。
額角抽痛,連帶身一體沉重無比。
勉強睜開眼,一切變得忽近忽遠,模糊不已,良久才轉為清晰的影像。
陰暗的室內,壁上的油燈映出微弱的光,随着火苗跳躍明滅不定。
四壁都是堅一硬的巨石所砌,中間生有一個半人高的火盆,炭火正熾,插着幾根粗勵的鐵條,牆上挂着數種刑一具,也許是年久,沾着不少髒污,顏色暗沉。
一個小小的身影被懸吊在空中,零亂的長發散落下來,一動不動。
那是……迦夜!
一念及此,立刻想跳起來,手腳立時拉緊。冰冷的鐐一铐鎖住了四肢,将他固定在室內一角。手足掙動之際完全使不出力,只聽見鐵鏈拖動的嘩響。
他大口喘息,回憶着此前的印象。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怎麽會突然至此。
龜茲國主的側妃,密召他們入宮。迦夜雖不耐,仍是随着宣召的馬車去了。
內侍将他們引至一間極安靜的花廳。
側妃遲遲未至,迦夜剛抿了半口茶,猝然色變。
“走!”
騰身而起的時候已來不及。
軋軋的機一構聲忽起,門窗瞬時落下了堅厚的鐵板,封閉了所有出入的途徑。迦夜的短劍僅在板上留下了一道淺痕。
他展動身形,飛上橫梁,彩繪精描的藻井下居然是精鋼為頂,看似普通的粉壁內裏是極厚的青石,門窗閉鎖,便成了一個堅固無比的牢一籠。
“百煉鋼,銷金石……”
連連斬了幾劍,除了印痕略深以外徒勞無功,迦夜恨恨的低咒。
“好一個赤術。”
敢冒大不韪在深宮裏直接下手,看來是完全不顧後果。明知無用,他仍提起攤在一旁的內侍逼問。“機一關在哪裏!”
內侍抖成一團,臉如土色,只聽見牙齒嗑嗑直響。
“說!”
雪亮的長劍架在頸上,割破了一層浮皮,內侍勉強擠出聲音。
“回……回……尊使……小……小人不知……”
“說清楚!”
“此……此地……此地只能從外部打開……小人……實在……”
“這是什麽地方。”确定沒有出路,迦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