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一手拉起她。
“若非如此,何必分道。”
“走吧,我帶你去逛逛江南。”
走在喧鬧的街道,她輕輕探額,仍想不通那一瞬為何失神。
頭頂被彈了一下,他笑吟吟的看着她。
“走路觀景,江南的地面沒什麽好看的。”
調侃的語氣讓心裏一動,忽然明白了哪裏不對。自離開天山以後,他越來越強一勢,再不是那個跟在身後沉默的影子。随着身份實力的轉換,許多事都脫離了掌控,以他為最。
感覺并不舒服,盡早各奔東西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心中下了決定,再無迷惑。
她擡起頭浏覽街景,聽着他指點江南風物,欣賞着與大漠完全不同的趣致,須臾便被吸引。
時近上巳,游人如織,不少一女兒家簪楊戴柳,穿紅着翠,打扮得份外妍麗,曲橋清池,處處有小販兜售着香囊零嘴,甚至還有各式各樣的紙鳶,樣式精巧,細筆繪有美一人湖燕,令人愛不釋手。
“你想要?”
沒想到迦夜會喜歡這些小玩藝,見她眼望着一個蝴蝶樣的紙鳶呆呆出神,他過去買下塞在她手裏。
“不……不是……”接在手裏,她恍惚了一下。
河灘上草色青青,無數紙鳶上下翻飛,争奇鬥豔。花香與人聲笑語混雜,天空哨聲不絕,熱鬧非凡。
“你不會?”看她一動不動,他扯了扯紙鳶。“這種蝴蝶鳶竹骨太綿,只是好看,放不了多高,要給你換一個?”
她下意識的攥緊,脫口拒絕。“不用。”
“……我……”
迦夜扭過頭,踏着石階奔下河灘,迎風試了幾下,手中的紙鳶已歪歪扭扭升了起來。
沒想到她真去放了紙鳶,臉上的神色不像歡喜,倒似夢般幻然。
想來是頭一遭玩這種東西,放得并不甚好,總也飛不高,盤旋翻着筋鬥。她輕輕扯着絲線,咬着唇發急,烏發覆在額上,如鴉翅覆雪般分明,極是稚一嫩可愛,身邊已有些年輕人忍不住要上前指點。
替她技巧的扯線,又退了幾步,一路下滑的紙鳶逐步攀升,跌跌撞撞的飛上了半空。确是骨架稍軟,再往上就不太容易了。
迦夜緊緊張張的看,生怕和別的紙鳶攪在一起,從未見她為一點小事這般慌張,不禁失笑,手中幫她按着,不讓她太用一力的拉斷了線。
“能不能飛得再高一點?”她盯着空中那一個小點,頭都不敢回。
“三月風大,再上去就危險了,只怕要被吹散了架。”他拉過纖小的手,擁着她退開幾步,避過險些打攪的線。
“我以前放的要比這個高。”她悶悶的惋惜,半靠着他凝視天空。
放紙鳶是江南習俗,想來自是她幼年的事了。
他不出聲的引了引,鮮亮的蝴蝶又往上升了些。她漸漸開心起來,歡一悅的指點。
“再高一點……別歪,小心那邊……哎呀!”
孩子氣的歡呼突然中斷,她冷冷的投視側方,氣息猝然冰冷下來。
一個美麗的黃衣少一女柔婉的笑,走上前安慰。“好可惜呀小妹妹,風把線吹斷了呢。”言語溫和,眼睛卻亮亮的看着身後的他,面頰微紅。
他垂下眼,只看懷裏的人。
那一枚隐蔽的青蜂針,迅捷的打斷了線,既瞞不過他,也瞞不了迦夜。失去了牽引的紙鳶翻落着下墜,轉瞬已落入了河中,随水流去。
黃衣少一女見兩人都未接口,微微有些尴尬。
“要不姐姐替你再買一個,一起放可好。”
迦夜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他默默按住她的肩,此地人多,若是動了殺機,怕是要引起風一波。
站在少一女稍遠處的錦衣青年見情勢不對,立即上前。
“實在對不住,請二位原諒舍妹的游戲之舉。”他深深鞠躬,長袖觸地,态度謙和有禮,巧妙的攔在黃衣少一女身前。“請容在下賠禮致歉。”
“哥一哥!”少一女跺跺腳,粉臉現出羞紅。
“請恕堂突,舍妹只是見兩位人品出衆,心存結納之意,并非有一意得罪。”
氣氛僵了半天,迦夜忽爾一聲冷笑。
“公子何必多禮,本是意外,适才可不正是好大一陣春風。”
素來知道迦夜口才便給,卻罕見她這般譏諷,錯非是對面的人臉紅到脖頸無一地一自一容,險些笑出來。
“你……”少一女嗔怨的瞪着她,約摸是想不到一介稚女這般厲害。
“小一姐真該慶幸有個好哥一哥。”迦夜似笑非笑的點點頭,轉身即走,話都懶得再說一句。
他的目光在錦衣青年身上停了停,跟随而去。
抛落下兄妹兩人,一個懊惱羞嗔,一個若有所思。
噩夜
“要不要再給你買一個。”默默的走了一程,他輕聲問。
迦夜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
“你倒真是……”她想想又開口,半諷半戲。“禍水。”
他啼笑皆非,自知事端由己而起,倒也無話可說。
“那兩個怕是世家子弟,看來出身不錯。”迦夜懶懶的走慢了些。“你以前也是這般自命不凡?”
“所以才被擒去天山。”他自嘲的開解。“我已受過懲罰。”
氣平了下來,她淡掃一眼,有些驚訝于他的坦然。
“你是怎樣惹到了教王。”
“當時年少氣盛,看他們折辱一個落敗的武林中人,手法過于殘一忍。”他淡淡的道,時過境遷多年,早已不再糾結。“結果忘了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手。”
初出茅廬的少年,有劍試天下的雄心,卻遇上了最強的魔頭。
“你運氣真不好。”她默然片刻,“很少有人會撞上修蛇。”
“現在知道了人外有人。”他蘊含深意的笑笑,“他們也僅是輕率無知。”
“你擔心什麽。”聽出他的弦外之意,黑眸浮上譏諷。“怕我去殺了她?我還沒那麽空閑,那種嬌生慣養的千金小一姐自有人去消受,與我何幹。”
執掌西域多年,迦夜并不嗜殺。說不準會給點教訓,那兩人衣飾鮮亮談吐有度,必非尋常人家,還是少一事的好。
“你說的倒也不錯,有一線我還真動了殺意……”她低聲輕喃,眉間悵然,“恃藝驕人縱容無端,真個讨厭,我不過是放個紙鳶……總是這般……”
一只手伸過來揉了揉頭,他的眼憐惜而理解,奇跡般的化掉了抑郁。
“江南有趣的東西很多,下次帶你一一賞玩。”自然的牽起她的手,他溫柔一笑。“餓不餓,嘗嘗江南菜如何。”
暮色漸濃,街市攤販的上方挑着一盞盞風燈,依舊喧嚷如潮。
“晚上也這麽熱鬧?”她有點新奇。樓船畫舫的紗燈映在湖面,清風徐來,美得不似人間。
“這裏是中原最繁華的所在,加之上巳節将至,人會比較多。”他牽着她在人流中穿行,時而詢問可有喜歡的東西,她一直搖頭。
“為什麽很多人看我們?”在西域并不曾招來如此注目,忍了一天,她停住腳打量自己。
“衣服。”他掃了一眼,道出緣由所在。“江南人很少見到這樣的式樣。”利落的常服是西域人偏愛的款式,卻在江南格格不入。
不喜歡招來異樣的目光,但訂制新衣也非一日之功。她懊惱的蹙眉,一時茫然。他笑而不語,拉着她向另一條街市走去。
金粉之地,商貿極盛。她這才知道江南有的是成衣鋪,除了訂制也有現成的服飾售賣。聽着耳邊婦一人喋喋不休的誇贊,她極力抑制塞住對方嘴巴的沖動。
“……這是預備給郡王府小郡主裁制的華服,可算姑娘來得巧……”
“……姑娘的模樣多可人意,這衣服竟像是長在身上的……”
“……說起來我們坊裏出的衣服,那是宮裏都出了名的……”
“……再過幾年必定是一位絕色佳人……”
“……這件也挺合姑娘的身,可得一并試試……”
她試了幾件,終耐不住聒噪,奔出了內室,驕傲不容許她對一個無知婦一人動用武功,何況對方除了羅嗦,态度是極親切的。
雖在外間,仍能大概聽到內室的聲音。見她逃也似的出來,難得一見的狼狽,俊臉忍不住笑意。
水袖輕羅的紗衣,淡綠色的春衫襯着雪色肌膚,益發顯出纖腰一握,弱不勝衣,江南女兒家的婉轉嬌柔。別有一種冰清剔透的明淨,教人憐而不敢近。
“很美。”看了半晌,男子低低誇贊,那樣的目光……
她不自在的偏過了頭,耳根微微發燙。
身後跟出來的婦一人打破了靜滞。
“姑娘怎麽走了,還有好幾件上好的衣服都未曾試過。”
“這幾件可以了。”大嗓門驚得她立即退到男子身邊,不知該如何應付過剩的熱情。
“那未免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