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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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錯辨的臉映入視野,他脫口而出。
“羽觞。”
眼前意氣昂揚的青年男子,正是當年攜手游江湖的夥伴。滿臉不可思議,掩不住的驚喜,一拳打上他的肩。
“真的是你,我都不敢相信,你這七年去了哪裏!”
宋羽觞,中原四大世家之一的金陵宋家子弟。
雙方家族世代交好,少年相識,聯袂闖蕩,一起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誓要蕩滌天下的不平事。橫刀立馬,快一意恩仇,那樣鋒芒畢露的銳氣,現在憶起如同一個笑話。
重逢的喜悅過後,兩人都有些難以置信,互相打量着變化,一別七年,再見恍如隔世。
肩上傳來的疼痛提醒現實的存在,擡手接住另一記飛來的拳頭,他不答反問。
“你何時來了江南。”
“一個月前。”好友一疊聲追問,“消失了這麽多年,你究竟去了哪,當年你大哥找你都快找瘋了。”
心中湧起無數話,洶湧的幾乎要沖喉而出,可到最後他只是淡笑。
“去了西域,才回來。”無聲的吸了吸氣才能問出口。“你可知我家裏如何?”
看出他的保留,宋羽觞疑惑不已。“西域?為什麽會突然……”瞥見對方的神色,又改口。“據我所知還好,世伯這些年為你的事很憔悴了一些,年一前我去祝壽時還提起,另外就是聽說伯母近些時日身一子不太好。”想起歷來剛毅寡言的長輩在見到世家後人時無法隐藏的傷感,他也不禁唏噓。
空氣一片靜滞,連樂聲都消失了。
“你也不用這種表情,只要回去轉一圈,包管伯母什麽病都沒了,必定康健如昔。”宋羽觞趕緊出言安慰。
“是我不孝。”他喃喃低語。
明知高堂在望,卻在脫困後遲遲未歸,無邊的痛悔如潮水湧至,淹沒了所有思慮。
“若不是你這張臉太醒目,我真不敢認,去西域也就罷了,怎麽連個信也不捎回來,教人好生惦念。”
他只能苦笑。
“回來就好,對了,你大哥也來了江南,要是知道一定喜壞了。”宋羽觞見他似有難言之隐,暫時放棄了追索盤一問,只是欣慰。
“大哥也來了江南,你們怎麽會一起?”
宋羽觞嘆了口氣,攬住他的肩,言語滿是憾意。“說起來都是因為你。”
“我?”
“七年一前你是為什麽來的江南,可還記得?”
怎會忘記,他默然不語。
“七年一前你初次去白家,見訂親而未謀面的白家大小一姐,結果突然失蹤,生死不明,遍尋不至。”宋羽觞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仿佛難以啓齒。“人家等了你五年,最後世伯說不能再誤了女兒家的青春,親自上一門退了婚……”
“這次我代一表宋家與你大哥一同至白家賀喜,三日後就是白家大小一姐的良辰吉日。”直至如今,白家仍為失去了家世人品俱佳的女婿而遺憾,一場陰差陽錯葬送了一段良緣,聞者無不可惜。
“如今他被白老一爺一子留在府中待作上賓,我這就帶你去。”宋羽觞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的行動。
“別……”他避過了朋友的拉扯,“我現在還有什麽臉面去白家。”
“那我們換個地方談,我幫你叫他出來。”宋羽觞頓了一下,“和你一起的那位是……人呢……?”
霍然回首,那個立在樹下的纖小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只剩了細柳迎風,輕歌隐隐。
親情
“你要走?”
仿佛印證了某種預感。
房一中的人摩挲着玉壇,瑩白的臉上有種凝定的沉思。東西都已歸置整齊,簡單的包袱一挽即可上路。
“你回來得倒快,也好,就算是道別了。”她并無留戀,也無惋惜,口氣宛如在說一次輕而易舉的出行。
“為什麽。”
迦夜浮出一個古怪的微笑,“你不覺得?名門謝家的公子,和魔教中人來往,恐怕多有不便。
靜寂了半晌,男子神色複雜。
“你何時知道我姓謝。”
“那一次征龜茲,歸途時力戰馬隊,你用了左手劍。”她大方的提一供答一案。“我才發現你真正的實力遠不止平日所展現的,劍法也相當特別,回去後翻了翻有關中原武林的秘錄,像是謝家獨門的回風舞柳劍。”
“無怪當年敢強出頭。雖在西域,我也知謝家訓持極嚴,英材輩出,非到一定火候不允許踏足江湖,你十五歲即能外出,修為不問可知。”俊目深沉幽暗,迦夜仿若未見。“聽說你是中毒受擒,想必修蛇也未曾覺察,他死在你劍下的時候一定很驚訝。”
笑了笑,她稍稍嘲谑的說下去。“如今既是自一由之身,自當愛惜羽毛,還是盡早回避的好。”
“你……什麽都知道。”
“那也不盡然,托地位之便,有些資料獲取比你方便。”避過了他的視線,她用軟布束好玉壇提起。“中原人對魔教多有敵視,隐藏起這七年會更有利,想來不會再見了,你好自為之。”
“若我說不想你走?”他微移一步,無形中擋住了去路。
“你不怕身敗名裂?”她詫異的揚眉。“看不出你有什麽理由冒這種風險。”
深遂的雙眼晦澀難解。
“你呢?為何這般為我着想,迫不及待的離開。”
聞言愣了下,迦夜又笑起來,語氣忽爾譏諷。“謝公子大概是誤會,我不過是想你出身名門正宗,往來皆是江湖俠士,洩一露了行藏多有不便而已。”
冷淡的聲調不無挖苦。“論實力我這等自然無法與謝家相提并論,盡早回避也省得将來大家難堪。”
“你很怕我把你當好人?”他走近,俯看她的臉。
她無一動一于一衷的繞開,“別用那種惡心的字眼形容我。”
“那就別走。”他展顏一笑,竟有種愉悅。“反正你又不顧忌我的處境。”
“我有什麽理由要和你們這些白道中人攪在一起。”她不可思議的反诘。
“理由很多。”他慢吞吞的道出,眼神晶亮,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比如可以探知中原武林的秘辛……又或是有人打點,放心游樂無須挂慮其他……沒人會發現你的身份,依然可以輕一松愉快的享受,我會給你介紹各處最好的風景。”
“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這個……”他略一思索。“或許能尋機報複?畢竟你奴一役我那麽多年。”俊美的笑顏略帶調侃。“你怕麽?”
“不錯的激将,可惜找錯了人。”她不為所動,淡漠的轉身。
攔住清影,他轉了個話題。“假如有想找的人,也許我能幫忙。”
她頓住腳,表情忽然空白。
“你指什麽。”
“離開江南的時候你才幾歲?應該還有其他親人,不好奇他們過得怎樣?”探測着她的反應,聲音輕而柔和。
他的話如一滴露珠墜入了深暗的死水,波瀾不起。
“自作聰明不是好事。”她扯了扯唇角,卻沒有絲毫笑意。
“若我想過這些,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我唯一的親人死了十多年,眼下的願望是找個地方安葬她的骸骨,除此無他。”
漠然的面孔下,隐藏着某些難以觸及的情緒,像冰封下的寒潭。每欲探知,總會遇到堅冷而不可逾越的阻隔。
“我和你是兩種人。”雪颔輕仰,她直視他的眼。“對你來說回憶是支持你活下去的力量,對我來說卻是初始即已抛卻的過往,別妄自用你的臆想推斷。”
冷硬的話語如冰珠迸散,瞬間劃下了鴻溝。
靜默的空氣蔓延,他極低的嘆息。“對不起,我無意……”
“怎樣你才肯多留些時日……哪怕為了風景……”
“知道你不喜歡這種改變……盡管你從沒把我當奴一隸。”
“我不會違逆你的意志,也不會再多問。你盡可以照自己的意願去做。”
擡手握住細腕,白一嫩的肌膚細致柔一滑,他柔和而略帶懇求。
“或者,讓我略盡地主之宜?”
“就算是……報答你曾經救過我。”
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垂落的眼睫遮蔽了視線,陷入了沉默。
“這些年你都在魔教?”謝家的長兄謝曲衡聽完近些年的遭遇,良久才能說得出話。年近三十的男子,自然而然有種沉穩安定的氣質,有着正直剛毅的名聲,屢屢代行謝家需要出面對外的事務。
“嗯。”
“最後還殺了教王?”未曾想過摯友數年間翻覆如此,宋羽觞舌矯不下。
“是四使殺的,我僅是一介影奴。”
“難怪你失蹤得那麽徹底,翻遍了中原也找不着。”謝曲衡深深嘆息。“既然你數日前已抵江南,為何不盡早回家。”
“我……”他猶豫了片刻。“想回去看看,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