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揚州謝家的三公子,家世出類拔萃,英俊年少身手高強,又有一段人人稱羨的好姻緣,可惜禍從天降錯過了七年,回首佳人已嫁,空有餘恨,徒留兩情依依……”

“你從哪裏聽來的。”他沒好氣的打斷她的揶揄。

她聳聳肩,淡淡中不掩幸災樂禍。“所有女人都這麽講,還有不少為你們掬了一把熱淚,說是趕得上話本傳一奇了。”

“少聽這些無聊的東西。”一時很想在她身上磨磨牙。

“是你帶我來的。”她不忘提醒罪魁。

“我以為你是打算勸慰我的。”

“其實我是來嘲笑你的。”

忽然發覺鬥嘴意氣的滑稽之處,倆人同時笑起來。

“迦夜。”

“嗯?”

“唱首歌吧。”他的聲音低下來,柔如春風。“你在龜茲唱過的那首,我很想聽。”

靜了半晌。

清澈透一明歌聲在樹下響起。

穿越了花繁葉密的枝桠,在澄藍的天空下飄散。

女孩在石桌上微微後仰,望着變幻的雲彩,吟唱着神秘難解的歌謠。

歌聲仿佛有種溫柔的力量,撫一慰着一切哀傷澄定,直入心底。

陽光落在迦夜的額角,像踱上了一層金芒。細一嫩的臉上也有了微紅,如一只鮮美誘人的春桃,頓生愛悅之念。

歌聲緩緩消失,當最後一個音符湮滅,她低頭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默默凝視了許久,探手拉住細腕用一力一帶,纖小的身一子跌進胸膛,重重的撞入懷中,連帶身後的大樹受震,落下了漫天花瓣。

猝然變化,她有點惱火的擡起頭。

“你幹什麽。”

紛飛的花雨落滿了一身,揚揚灑灑猶如細雪,忘了生氣,她愣愣的仰望,黑眸映着一天一地的落英,像蘊着無數星芒。

“真美。”

喃喃的嘆息響在耳畔,還來不及應答,溫熱的吻便落了下來。

佛音

甘甜的酒氣盈散齒間,她的意識有點模糊,不自覺的環住了他的頸。

強一勢的在唇上輾轉,肆意索取着甜美,幽暗的眸子仿佛隐着火,熟悉的氣息又莫名的安心,連帶着她也熱起來,益發昏然。

吻越來越深,糾纏難分,呼吸逐漸紊亂,撫在她頸後的手很燙,健臂慢慢收緊,窒一息般的貼在一起,忘了世間的一切。

直到一聲驚叫劃破了靜谧。

擡眼望去,白鳳歌在苑門邊驚愕的看着兩人,玉手掩住唇。

“二小一姐有事?”他松開了迦夜,客套的詢問,并無半分窘迫難堪,倒顯得對方的驚惶失态有些可笑。

“三公子,葉姑娘……你們……你……”美麗的眸子浮上了失望的淚意,困惑不解。那個纖小的女孩站起身拂了拂衣上的花,一般的坦然自若,黑亮的眼直望過來。

“白小一姐有何指教。”

到底是世家之女,震一驚過後迅速鎮定下來。只是藏不住酸澀,眼眶微微發紅,想了半天才勉強說出來。

“外廳的許多朋友商議着去靈隐寺上香游春,我想葉姑娘初來,或許想去看看……”

“多謝二小一姐好意。”他看向迦夜。

“我對禮佛進香沒什麽興趣。”

“那裏景致不錯,頂多不進大殿便是。”他出言勸誘。“出去走走也好。”

迦夜想了想,點了下頭。

無視一旁複雜的明眸,他攜起她的手。

數十丈外的小樓上,謝曲衡與宋羽觞對望一眼,均是一臉震駭。

身處一堆鬧哄哄的青年男女之間,氣氛極是怪異。

大哥随着他閑談,話題泛泛,左右不離。白鳳歌被一群閨中好友簇擁,偶爾投來一瞥,掩不住幽怨難過。白昆玉時而投一注這方,時而留意迦夜,仿佛在思索什麽。宋羽觞偶爾看他,間或不忘注目來進香的各色麗人。

迦夜倒是空閑,落了孤身一人也不介意,盡自個的興趣游賞着景色。

走馬觀花的掃了一眼,果然未進佛殿,她徑直繞向後山,撇下一幫熱鬧愛玩的世家子女各祈心願。

比起前殿的香火鼎盛,後山确是靜了許多。

山秀林密,清泉漱石,一片深濃的綠意中錯落着佛像佛塔,古意森森,偶爾有佛鼓頌經之聲,極有清平心境之效。她專挑人少客稀的地方去,越走越是僻靜。鳥鳴啾啾,如在林間互相應和,聲聲清脆動聽,山道的石徑上爬滿了綠苔,合抱粗的巨木參天蔽日,不知有多少年頭。

偶爾瞥見殘舊的佛像立在道邊,她冷笑一聲,只作未見,信步往更幽深之處尋去。

未走多遠,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江南春雨如煙,并不甚急,卻也沾得衣襟洇濕。遲疑了片刻,身後傳來人語,回眸一看,可不正是同來之人。

沒兩步,寬大的衣袖遮住了頭頂,擋住了綿綿雨絲。

“聽說前方不遠有個棋亭,且去避一避吧。”俊目隐含笑意,也不顧旁人的眼光,護着她沿路行去,留下後方紛雜的心思不一而足。

白鳳歌由兄長護着,咬咬唇跟了上去。

謝曲衡擰了眉頭,又不便說什麽。

宋羽觞看着兩人的背影極是不解的随在其後。

确實是有亭的。

轉過山道彎折處,一角飛檐入目,恰恰坐落于險崖之上。

亭畔有泉。

山水從崖上披落垂瀉,揚起陣陣水霧,飛瀑如煙。

亭下有人。

一位老僧與一個青年正在對弈。

一名青衣小僮垂手侍立,時而續上香茗。

“抱歉擾了諸位雅興,山雨忽來,前後無遮頭之處,不得已暫避,還望見諒。”

弈中的二人擡起頭來,心裏俱是一聲喝彩。

男子清俊非凡,女孩容顏似玉,雖被雨淋得浸一濕,仍掩不住光華。

男子着黑衣,明明是低調的潛藏,卻反成了冷峻卓然。

女子穿白衣,原該是不染的純淨,卻無端帶出了冰峭。

錯非是年紀有別,真是一對璧人。

“公子說哪裏話,此亭又非在下所有,何須客氣,請速速進來躲雨便是。”下棋的男子舉手揖讓。老僧默然不語,白眉下的眼睛打量着女孩,仿佛對二人十分留意。

一行人魚貫而入,小亭頓時擁擠起來。

春雨漸漸急了,銀鏈般從檐邊挂落下來,迦夜立在亭邊,時而伸手去接一接,白生生的手沾上了水珠,玉一般好看。謝雲書立在一旁,也不制止,偶爾替她擋一擋濺落的水。

衆人無事,宋羽觞湊近棋評,看兩人對弈,也不顧觀棋不語的成規評頭論足。謝曲衡轉過了頭,與白昆玉一般打量着弈者,心下暗自估量。

白鳳歌怔怔的望着謝雲書,一時竟像癡了。

對弈的老僧須眉皆白,淡泊平和,慢慢的呷着茶,等待對方應手。

下棋的青年錦衣玉服,優雅自若,舉止矜貴,手上的板指瑩潤如脂。

江南本是卧虎藏龍之地,下棋的兩個也必非尋常人物。不過迦夜漠不關心,他也只當路遇。

“大師果然厲害,棋到此處,我也唯有束手認栽了。”下了不多時,青年朗笑認輸,全無失局後的郁色。

“阿彌陀佛。”老僧合什念誦。“公子殺着淩厲,銳不可擋,唯一可嘆失之輕率燥進,否則老衲萬無勝理。”

“确有此弊,大師慧眼如炬所言極是。”青年從僮兒手中取過濕巾拭手。

“剛不可久,強極必衰,生殺有度始成天一道。”雪白的長眉幾乎覆住了眼睛,“成魔成佛,皆在乎一念之間。”

“何者為魔,何者為佛。”宋羽觞笑嘻嘻的反駁。“要我說佛魔本一家。”

這話是有些不恭,拿了佛祖笑谑。白昆玉輕斥無禮,老僧卻不以為忤。

“這位公子所說倒也不錯。佛家有雲,放一下一屠一刀立地成佛,原也是這個意思。”說到末了,老僧擡起眉,精光四射的眼投向亭前,“這位姑娘認為可是?”

迦夜正神游物外,忽然聽得喝問,微愕的回頭。

“老衲請問姑娘,可曾聽過放一下一屠一刀,立地成佛。”老僧目視着她,語一音沉厚。

年高一德邵的僧人突然質問這般年幼的女孩,不說旁人,連對弈的青年都現出訝色。

迦夜愣了愣,黑眸漸漸冷下來,止住了謝雲書,緩緩走上前。

“大師此言何意。”

“老衲并無他意,只是奉一勸女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亭中一片寂靜,唯有山瀑奔流。她微一沉吟,踱了幾步。

“我們可曾見過。”

“老衲曾于數年一前,有幸恭為莎車國公主彌月大宴之賓。”

“大師好記性,難怪意有所指,原來竟是沖着我來的。”恍然而悟,迦夜輕輕擊掌,眸子瞬間凝成了冰。

“葉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白鳳歌嗫嚅的問出口,張望着場中數人。

謝雲書沒有表情,緊盯着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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