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給魔尊安利心機女(七)
這花妖的屍體化為一朵凋零的薔薇花,落在地上,被風碾碎,化為飛灰,淪為泥土。
若是花霧夫人不偷襲安栗,傷及根本,謝長離對付她,至少也要三招左右,哪裏能一招致命,這金光委實厲害,恐怕她貿然與安栗為敵,都不能全身而退,她悄悄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未曾用強。
她還不知連堂堂道尊都被這金光傷得筋脈破損,區區一個花妖哪裏抵得住。
花霧夫人死之後,無望城忽然轉換了光景,粗大的花藤從地下拱了出來,路面上溝壑縱橫,天上妖雲散去,陽光射了進來,積年冰雪開始慢慢融化。
“這百裏琅莫不是騙人的?分明是一座死城。”
她一回頭,見謝長離深邃漆黑的眼眸還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模樣,想來是被自己身上的功德金光吓到了。
她索性抱拳告辭:“既然無望城妖氣已散,在下便告辭了,只盼來日有緣再見。”
她可沒忘記自己要誅殺一千鲛人方能抹了師尊之事,這下山一趟,雖然失了元陽,卻因着對方是她中意的人,她也采補了對方,便不多做計較了。
謝長離手背在身後,掐了一個訣,地上的花藤竟然飛了起來,纏到兩人手腕上,錦袍的袖子竟然纏到了一起,安栗甩不掉,又解不開,急道:
“花霧夫人還沒死嗎?”
她暗笑兩聲,也作焦急狀:“應該死了,就是不知這城裏是否還有其她魔物。”
這花藤纏得緊,吸收了兩人的靈氣之後,竟然一簇一簇開出了淡粉的花雲,兩個大男人手腕間開着一叢花,這尴尬的情景,走到外面還不被人笑死。
安栗身上雖然有功德金光護體,然而本身卻只是築基圓滿修為,怎麽解得開謝長離元嬰修為所設的法訣。
“怎麽辦?”
謝長離嘆了一口氣:“只能委屈安栗與我同行了。”
安栗心中生疑,苦于沒有證據,奈何她一個剛下山的弟子,歷練經驗不足,想不到對策。
“你要往何處去?”
“無量海。”
謝長離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正想說,恰好能與你同行。
“誅魔。”
那抹笑容凝固了,道修說無量海誅魔,其真正意思就是要去捕獵無量海鲛人。
鲛人被當作魔物已有百年,燕來一聲令下,多少鲛人死在道修的法器之下,捕捉販賣鲛人不再為人诟病,混元宗衰落,盡管竭力阻止,也沒能撼動燕來的心意。
血染透了無量海,道修和鲛人族之間的仇恨比無量海還深,他不懼族人眼光,選擇了道修為伴侶,卻沒想到自己以為特別的人竟然和其他道修一樣愚蠢無知。
他的心都涼了,薔薇花藤枯萎,緩緩松動,垂落下來,眼尾也垂了下來,盯着凋零的薔薇花,不知在想什麽。
安栗覺得莫名其妙,見她莫名對自己冷下臉色,心裏像是被薔薇藤纏住一樣,差點喘不過氣來。
謝長離別過眼,抱劍轉身道:“既然不同路,那便有緣再見。”
這個人出現得那麽突然,離開得那麽迅疾,讓安栗回不過神來,怔怔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袖間還有薔薇花的冷香,一切都像一個轉瞬即逝的夢境。
從未有人能這樣吊着她的心,讓她寤寐思服,難以釋懷,一想到天大地大,兩人今後恐不會再見面,只是一夜情緣,就覺得難以忍受,本來想潇灑轉身的明明是自己,卻又在對方轉身離去的時候心有不甘。
兩人離開無望城,一個向南,一個向北,擦肩而過,心裏說不清的遺憾,明明都頗為心動,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自身上背負着自己身上沉重的包袱。
安栗愁眉不展,雇了雲舟,朝着無量海進發,無聊地坐在雲舟邊上,撥弄在她指尖調皮地玩來玩去的彩雲。
她這一趟出來,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她在雲笈宗的時候,凡事都有決斷,因為有個不靠譜的師尊,整日裏又要防着燕來和缈月仙子,從未如此畏首畏尾,思前想後,依依不舍。
不過是個男人罷了,還是個身份未明的人,若是給對方知曉了自己身份,說不定要惹出什麽大禍。
可自己是真心悅他的俊美模樣和獨特氣質,溫雅醇厚,讓人一見鐘情,欲罷不能。
駕駛雲舟的是個練氣修者,安栗多給了她一塊上品靈石,她才肯到無量海這邊來,海中多妖獸,說不定哪裏冒出來一只會飛的魚怪,将她們吞入腹中。
還沒飛到無量海的時候,雲舟忽然不知哪裏被砰地撞了一下,練氣修者猛地跳了下去,不見蹤影,她扶着船舷,緊張地四處張望。
雲舟急速掉落,耳邊風聲絮絮,若漩渦一般盤旋,她穩住自己的識海,抽出一只玉葫蘆,這是她築基之時,師尊送她的法器,為了不顯眼才沒有用,此刻有生命危險,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她乘着玉葫蘆降落在地上,險險舒了一口氣,卻見土裏面鑽出了十個人,一時泥土腥味四溢,塵土亂飛。
安栗一扇袖子,蹙眉盯着來人,冷笑道:“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列位?”
他們舉着秋水仙锏,看起來不像是要她性命,倒像是要斷她靈根,披着斐綠鬥篷,臉上一左一右刺着“破天”二字。
饒是從未出宗,也聽說過臭名昭彰的“破天居”,專破修士靈根,剪斷別人的天賦靈根。
“有人出一千上品靈石,買斷你的靈根。”
安栗哈哈嬌笑了兩聲:“那她有沒有告訴你,這生意是個賠本買賣,只會讓你們有來無回?”
“生意虧不虧本,做了才知道。”
她師尊無庸真人是仙丹築基,習的是燕家的心法,教授她的時候,倒也平平,反倒是她自己悟出了一套鞭法,輕易不用在別人身上,只可恨這些人專門斷別人靈根,毀人一生,讓她忍不住手癢。
秋水仙锏長而無刃,锏身有鋸齒,齒列入肉,鋒利無比,最讓人避之不及的是仙锏上的魔氣可腐蝕靈根。
安栗身後飛出一根白色長鞭,鞭身銀光閃爍,矯若游龍,翩若驚鴻,哧楞楞飛旋,晃花人眼。
“蠢東西們,嘗一嘗你姑奶奶鞭子的厲害。”
伸縮自如的秋水仙锏亂舞,安栗以一挑十,絲毫不落下風,為首的那個,仙锏一側,齒列旋轉,朝着安栗的胸膛襲去。
銀色鐵鞭卷住兩只仙锏,朝着這只仙锏撞了過來,叮地一聲,三只仙锏上火花四溢,未曾入肉,魔氣沒有激發出來。
那銀鞭子像是冰冷的蛇,匍匐在地上,冷漠注視着獵物,伺機攻擊,它摩擦過泥土簌簌簌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這十位破天居士将安栗團團圍住,銀蛇飛舞,繞着安栗盤旋,将她防護得毫無死角,為首的那破天居士暗暗揣測着,這樣的硬點子,一千上品靈石果然不是好拿的。
安栗冷笑一聲,将體內金光注入鞭中,銀蛇金光缭繞,鱗次栉比,頗為華美,只是這光是穿腸腐,噬心毒。
銀鞭所過之處,噗嗤噗嗤,血花亂濺,破天居士的胸口皆被銀鞭鞭尾掃過,捅了個血窟窿。
十個人捂着心口,卻發現無論如何都難以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
他們揮着秋水仙锏,怒道:“你是何方妖物?”
安栗揮了揮鞭子,甩掉上面染上的髒血,銀鞭撒嬌似的縮到她懷裏,纏住她的腰肢,化為銀色腰帶。
“買我命的人,沒告訴你們?”
“安栗,道號月池仙子。”
為首的破天居士面色驚惶,月池仙子一出生就渾身功德金光,戰場誅殺萬魔,一戰成名,後來,更是被第一道宗雲笈宗奉養在宗內,雲笈大陸到處都是她的傳說。
破天居士們咬咬牙,連忙跪下:“聖人饒命,請聖人賜藥。”
安栗摩挲着腰間冰涼的銀色腰帶,笑得如沐春風:“無藥可解,還是趕快回你們破天居,準備身後之事吧。”
這十人握着秋水仙锏,進退不得,他們倒是想拼個魚死網破,為自己報仇,私心裏又不肯相信金光無解,一個個咻咻咻咻飛走了。
安栗喃喃自語道:“希望他們回去的時候,血沒有流幹。”
功德金光确實無解,卻也不會要人命,最多傷筋動骨,讓他們半身不遂,一輩子不能運氣罷了。
“出來。”
隐在暗處的人走了出來,一身玄衣裹着風流倜傥的美貌,劍挂在腰間,一股淩厲之勢足以使人畏懼。
“月池仙子?”
兩人相互凝視着,安栗一身雪衣,同他一身玄衣對比鮮明,腰間的銀色腰帶,她昨夜還粗魯地抽了下來,随意扔在一邊,誰能想到竟然是這樣致命的殺器?
“既然知曉了我的身份,何不大方亮出自己的身份?”
月池仙子的身份一出,謝長離更加不可能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否則兩人當場就會不死不休。
像是對着一個悶罐子,她不說話,你氣得要死,還無處發洩,安栗悶下一口氣,換了個問法:
“你手上是什麽劍?”
“軒轅劍。”
安栗倒吸一口涼氣,驚呼:“怎麽可能?”
自小在雲笈宗長大,聽得最多的就是燕來以軒轅劍斬殺無壹帝尊的故事,宗門內口口相傳,編出了一百多個版本。
這人該不會是燕來道尊的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