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給魔尊安利心機女(十一)

若不是要碰到雪绡,她都以為自己和謝長離是在隐居,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整日情濃難消。

水晶宮中華美異常,奇珍異寶,應有盡有,連雲笈宗尋不到的那些天材地寶,水晶宮中都不吝送予她,實在讓人疑惑。

謝長離并非時時刻刻都和她膩在一起,有時她一個人在水晶宮之巅修煉,這是整個深海靈氣最為濃郁之地。

修煉完畢之時,極目海之深處,海蜇散發着淡淡微光,水晶宮簡直如光耀晨星一般照亮了大海。

她心情舒暢地完成了一日的修煉,正要飛下去,只見一個人影在水晶宮正殿鬼鬼祟祟地晃,她按住腰上的銀鞭,正警覺之時。

忽然,那個人轉過頭來,她仔細一瞧,不正是那日在花燈會上向她們求助之人,她頓住腳步,怔怔望着來人,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數回憶閃現,心底的疑惑像在海石底下躲避天敵的魚群一般倏然翻騰出來。

百裏琅避了半天,還是被雪绡給抓住了,揪住她的耳朵拖到暗處,安栗想了想,從水晶之巅躍了下來,掐了個隐身訣,悄悄跟上去。

雪绡平日裏柔美的嗓音十分壓抑,甚至有點可怖:“我的爺,吾王讓您随便在外面浪,您怎麽跑回來了?”

百裏琅極力壓低嗓音竊竊私語,卻還是忍不住話語裏的隐秘興奮:“謝長離那家夥百年來初次心悅別人,還來找我幫忙,我能不回來瞧瞧進度麽?”

安栗腦子裏“嗡”地一聲,神識波動,隐身訣差點失效,她受不住沖擊,扶着水晶宮的廊柱,喘不過氣來。

原來曾經所有的甜蜜都是欺騙,謝長離那家夥不僅是魔尊了,找人一起騙她入無望城,吸了她的元陰,還把她騙入水晶宮,誰知道夜枭是誰派來的。

她氣得心口發疼,一股熱血沖上腦海,再沒管自己心境不穩,隐身訣破了的事情,抽出腰間銀鞭,一鞭甩在廊柱上,砰地一聲,廊柱頓時被砸得粉碎。

百裏琅和雪绡吓得渾身一抖,轉頭一看,面色一青,驚恐地搖搖頭,她們方才的話要是被聽了去,鲛人王怕是要把她們剁成一塊一塊,拿去喂海獸。

安栗手中的銀鞭亂舞,鞭風所過之處無一處不被損毀,那銀鞭似主人一般暴跳如雷,咻咻咻的聲音如破竹一般,百裏琅一見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朝着雪绡擺手道:

“回見,我答應了倚翠樓媱娘陪她游玉蘭折來着。”

雪绡欲哭無淚,伸手要抓住他,有罪一起抗,然而百裏琅自幼伴着鲛人王長大,每每将其惹怒,都要被抓住暴捶一頓,逃跑的速度哪裏是雪绡能比得上的。

雪绡縮在一邊,驚恐地思量着自己悲慘的未來,要麽去放牧海獸,要麽去守着珊瑚林,最慘的是去割水草。

謝長離在正殿之中,感受到異動,蹙眉凝望,安栗神識中的憤怒都可化形了,攪擾得水晶宮不得安寧。

一只柔弱的鲛人跌跌撞撞跑進來,撲到謝長離面前,面色委屈道:“吾王,您快去瞧瞧那只瘋狗,都快把水晶宮拆掉了。”

鲛人王面色一沉,擡手一股激流将鲛人刺破鲛尾,砰地一聲飛了出去,他心裏沒底,明明知曉安栗察覺他身份是遲早的事情。

越晚說明他的情緣越信賴他,對他感情越深,這種試探簡直如上瘾一般,令他欲罷不能,不肯說出真相。

此時,自己惹的禍硬着頭皮也得頂上去,他卸下軒轅劍,給自己裹上一層加厚法衣,想到她揮舞銀鞭的模樣,一邊興奮一邊頭皮發麻。

謝長離現身之時,怒火已經燒紅了安栗的眼睛,她平生從未如此氣憤過,連燕來幼年欺辱于她,都未能讓她如此發指眦裂。

銀鞭一甩,失去理智的安栗使盡渾身解數朝着謝長離身上狂轟濫炸,謝長離卸掉軒轅劍便是擔心軒轅劍護主,劍氣傷了他的情緣。

饒是鲛人王身上披了一層厚厚的法衣,耐不住安栗鞭法精妙,若雪飛花,撲簌簌撕爛了一層法衣。

等她洩完了怒氣,謝長離渾身狼狽不堪,連面頰上都有一絲血痕,安栗心中還有怒火沖撞,卻忍不住心疼起來,到底是自己心悅之人。

她銀鞭一停,簌簌簌收回袖中,賭氣對謝長離面上那道淡色血痕視而不見,背對着他,不肯搭理對方。

平素最恨人欺騙,況且謝長離又是嗜血成性,殺人如藝的魔尊,和自己的道簡直是天壤之別,正如他自己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謝長離心中焦急,可倨傲的鲛人向來我行我素,從未做過低聲下氣的賠罪,方才那一頓抽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大讓步了。

安栗冷冷一笑,可謂色若春花,看得雪绡都呆住了,她拱了拱手:“還請鲛人王送我出水晶宮。”

她可全想明白了,一路上從雲舟相遇到花燈會重逢,再到水晶宮常住,都是謝長離的狡計,将她騙入海中,任由他掌控。

一聽她這麽說,謝長離頓時急了:“不行。”

好不容易将自己心愛的獵物拖入深海之中,哪個鲛人能壯士斷腕,把自己心愛之人放回去。

“魔尊別忘了,吾乃月池仙子,不可輕辱。”

謝長離此時倒是怨起百裏琅平時油嘴滑舌,将女鲛人們哄得心花怒放,卻不肯多教自己幾句啊,讓他這般口舌笨拙,在心上人面前讷于言。

“并非輕辱,只是……”

她若是想走,并非走不得,回想自己這些日子猶如腦子被海獸啃掉一般盲目信任一人,簡直是奇恥大辱,魔尊簡直是她命中克星。

“可是甚麽,還請魔尊弄清楚,我不懼夜枭,不懼燕來,也不懼魔尊,若是魔尊不肯放手,我沖破禁制,也要殺出一條生路。”

說罷,她猛地啓動靈力,沖擊體內的禁制,陡然察覺體內根本毫無禁制,恐怕又是一句謊話,可這謊話卻讓她心中的怒火熄了三分。

兩個人面對着面,都有點下不來臺,畢竟都是被捧着長大的人,一個是鲛人王,一個是月池仙子,但到底沒鬧翻,安栗袖中打神鞭飛舞而出,系在腰間,轉身甩袖走了。

安栗将這水晶宮差點鬧得天翻地覆,讓鲛人們心中懷了一份敬畏,畢竟是敢直接下鞭子抽魔尊的人族,還能全身而退,讓他們既氣惱又覺得暗暗佩服。

安栗及時抽身,回到囚禁自己的地方,忍不住右手發抖,有那麽一瞬間,她心境不穩,竟然有一個想法,感情若是如此惱人,幹脆轉修無情道,直接殺掉魔尊證道。

還好只是一閃而逝的念頭,仙人講究一念頓悟,一念入魔,她方才若是殺掉欺騙自己的心悅之人證道,恐怕只會在清醒過來之後入魔,那才是一念黃泉了。

極情道難修,雲笈宗也只有她師尊才入極情道,她也一直弄不懂當初燕來将還是襁褓中的她交予無庸真人暗藏什麽心思,想要養廢她,又何須自己親授功法。

若說極情道難修,無情道同樣難修,極情道折騰自己,無情道折騰別人,要證心中大道,須得渡過心中之魔,受情劫之苦,然後斬破情關,有人殺生證道,有人殺妻證道,更有人殺親證道,其後心魔并不比極情道少。

想來比起折騰自己,折騰別人總是要輕松得多。

她于自己的道也迷茫起來,未曾有人得證極情道,更多的是淪為笑話,最出名的便是赫連春水和無壹帝尊,兩個人乃是雙修情緣,山盟海誓,此生不悔,羨煞多少道侶。

赫連春水仙國第一美人,無壹帝尊當時還是個普通道修,被赫連春水的愛慕者滋擾之後,才戰出了些名堂。

哪知無壹帝尊半途轉無情道,殺了妻子赫連春水證道,一場風花雪月頓時化為泡影,成為無情道的一大鐵證。

她數次動搖道心,想要轉修無情道,卻礙于師門阻力,遇到謝長離的時候,還心生一分僥幸。

幸而當初未曾修無情道,若是有一日同謝長離決裂,簡直是摧心摧肝,誰知這份深情之後又是一份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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