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給魔尊安利心機女(十三)
鲛人王雖然允了她回雲笈宗的要求,卻總想找着藉口不放人,連百裏琅都被拉出來用一用。
安栗哭笑不得地擺脫他,乘着雲舟趕回雲笈宗。
她擔着個聖人的名聲,實則深受其累,雲笈宗對她有養育之恩,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雲笈宗的弟子為了這場所謂複仇的仙魔大戰送命。
她出宗的時候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慢悠悠地飛着,此時心急如焚。
十來日,一來一回都要耗掉一半時間,她還有師尊要安頓,還有事情要在宗門交代清楚,實在有點趕。
雲舟如離弦之箭射入雲笈宗的時候,無壹神宮一陣金色強光将她彈了出去,雲舟被撞得四分五裂,若是謝長離親自給她披上的法衣,恐怕她早就被陣法反噬了。
神宮警鐘長鳴,護法大陣中的弟子少不得要跑出來看看,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盯着來人,回不過神來,不是說月池仙子被無量海鲛人吞了麽?
安栗腳尖微點,站在打神鞭上,銀鞭不安地在半空中窸窸窣窣擺着鞭尾,威懾着前面那些緊緊盯着她主人的弟子。
“月池仙子?”
底下弟子越聚越多,一片叽叽咕咕的議論聲,面上不是驚駭,就是疑惑。
終于有弟子鼓足勇氣詢問道:“是月池仙子嗎?”
安栗腳一點銀鞭,銀鞭同主人心靈相通,朝着弟子們飛過去了一點,讓他們看清她的臉。
有平日裏記恨月池仙子的弟子抖着膽子不屑道:“何方妖孽竟敢冒充聖人,亵渎亡靈?”
亡靈?
安栗眉梢一挑,沒想到她竟然成了亡靈,原來以為不過是謠言,現下看來,已是雲笈宗的共識了,否則護法大陣也不會認不出她的靈氣。
一個安栗有點眼熟的核心弟子沉默半晌,才開口道:“還請聖人等候一番,已經令人去請宗主前來。”
安栗也不為難她們,自己站在打神鞭上,眺望無壹神宮,這是她自幼長大的地方。
只是出去一趟,心境已經大不相同,好多看慣了的風景,絕雲嶺橫插碧霄,煌煌仙宮恢弘大氣,如今看來又有了新奇之感。
沒等多久,四周忽然響起了朝樂,燕來出了神宮正殿必然以朝樂伴之,這還是無壹帝尊留下來的陋習。
燕來面上還是那般穩重,安栗卻覺得她氣息頗為怪異,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尤其是盯着自己看時,精光四射的模樣,簡直露骨。
燕來一揮衣袖,驅走了流雲,收回了陣法,令安栗能夠落到神宮白玉地磚上。
而對面那個人像是一條陰冷的蛇緊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像是連她呼出的氣息都要分解一番。
她落到地上,立即給燕來行禮:
“勞煩尊上挂念了。”
燕來眼睛陡然紅了,令她措手不及,沒想到自己的死對他有這麽大的影響,方才還一副嚴肅模樣,眼眶一紅,就顯得落拓不少。
“徒弟啊!”
一聲大吼令她從尴尬的氣氛中解脫出來,她連忙迎上去,無庸真人修為不算最高,性格又有點軟弱,經常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給缈月仙子抓到把柄。
然而人家還活得好好的,缈月仙子卻化為一把飛灰了,此事之後,宗內之內誰還敢小看此人。
無庸真人日子雖然好過了,徒弟卻沒了,他從小養大的徒弟,小時候練完心法,還要帶着徒弟月下泡在寒泉中講故事的乖徒弟忽然沒了,簡直覺得修仙有屁用。
今日忽然得到自己徒弟飛回來的消息,激動得他顧不上所謂宗門尊禮,一撲上來,就抱着自己徒弟哭,眼淚鼻涕蹭在安栗肩頭。
燕來煩躁地看着這老頭,深恨自己當初沒有将他掐死,神色不悅,出聲阻攔:“無庸真人,大庭廣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各宗宗主可都還沒離開。”
無庸真人頓時收了眼淚,拉着自己徒弟的手,向燕來請辭,看得燕來心頭拱火。
回到師徒兩人的住處篛竹院之後,安栗解開法衣,無庸真人一把握住她手腕,經脈行了一圈之後,面色大變,尴尬道:
“徒弟,你,你元陰沒了?”
安栗面頰一紅,霍然掙脫,背過身,不肯理自己師尊,總覺得十分尴尬。
她十五歲的時候,差點被燕來狎昵,覺得心中羞恥,不知該如何跟自己師尊說,一提到這方面的事情,簡直窘态百出。
無庸真人連忙擺手:“徒弟,你看上哪家修士,師尊都沒意見,可絕不能給燕來知曉此事,這人心似海,他對你的執着勁,為師看着都覺得可怖。”
她面上的紅潮褪去,唇色發白,她看上的可不是普通修士,而是鲛人王,以謝長離在仙國的名聲,雖然不至于臭名昭彰,卻也是正邪不兩立。
“難道就因為他執着,我就不能和自己心愛之人雙宿雙飛?”
無庸真人垂頭嘆氣:“為師無用,這麽多年也搞不清楚他為何如此執着,只是他一人勢大,徒弟你恐怕只有斬斷情根,入了無情道,才能擺脫此人。”
可如今安栗都失了元陰,一看就是有了心上人,如何再叫她轉修無情道。
師徒兩個都垂頭喪氣,安栗暗下一番決心,這天大地大,容不下她,為今之計只能一輩子躲在水晶宮中同謝長離雙宿雙栖了。
“切記,切記,莫要讓他知曉你已經失了元陰。”
安栗本來打算把鲛人王的事情跟無庸真人透個底,勸她和自己一道去水晶宮,誰知才歇了沒多久,正殿那邊便迫不及待地送來了法旨。
無庸真人替安栗系好法衣,又加了一層禁制,抱着徒弟老淚縱橫:“事情要是敗露了,咱們就跑吧,去找你的情緣。”
安栗心頭一熱,眼淚湧到眼眶,卻礙于面子沒有掉下來,她本來還擔心自己師尊在雲笈宗呆慣了,不肯和她去水晶宮。
卻沒想到他為了自己的徒弟,竟然肯背叛宗門,不枉她千裏迢迢跑回來。
她拍了拍無庸真人的肩膀,跟着來使去見燕來,平日裏只須傳信,如今都派人來盯着她了,恐怕燕來不會輕易放她走了。
一路被人看稀奇一般瞄來瞄去,這才不到半天的時間,流言就傳遍了整個雲笈宗,說什麽的都有,連燕來逆天招魂都出來了。
素來穩重、深居簡出的燕來再也坐不住了,他守了這麽多年的人,只是轉眼之間便命燈熄滅,大起大落,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似往日那樣寒暄一番,燕來一上來便拽着她的手問:“你到底去了何處,命燈為何會熄滅?”
安栗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淺笑道:“就是被困在了無望城了,那花妖幻境精妙,險些出不來。”
一聽她遇到了花妖,燕來頓時臉色不好看了,半帶強迫握住她的肩膀,面色冷硬:“花妖,可曾有失?”
安栗心中發顫,她最了解燕來了,她定是在懷疑了,方才不該一時順嘴說了花妖的事。
盡管如此,她還是面色鎮靜地答道:“不曾失去什麽,幻境而已,心不動,自然無人能動我。”
“是嗎?”
燕來的手從肩膀垂落到她法衣衣角,笑道:“裹了這麽厚一層禁制過來,是怕本尊傷你麽?”
安栗扯回衣角,退了半步:“宗主,安栗連日飛回來,頗感疲累,想要回去休息。”
探手要摸她的額頭,被她避過,只好失落道:“何必回去休息,從此之後,你就住在這正殿之中,無人敢傷你。”
她如此明目張膽地求歡,安栗呼吸一沉,勉強笑道:“這不好,您是宗主,我只是弟子,怎能鸠占鵲巢?”
燕來忽然雙手放在她腰上,沙啞着嗓子,呼吸沉重道:“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最般配,我們早晚要成為道侶,何必計較那麽多。”
安栗被他箍在懷中,退無可退,心生厭惡,又擺脫不了,胸口悶得難受,只覺得作嘔,又吐不出來的感覺。
她向後揚了揚身體,幹笑道:“道尊說笑了,安栗有負盛名,不足以擔當道尊道侶的身份,況且道尊修的是無情道,何必為此事滋擾。”
湊到她耳邊,低聲呢喃:“無情道?錯了,本尊修的是只為安栗一人的極情道。”
安栗實在忍不了了,一把推開他,攬攬衣襟:“還請道尊自重,安栗實在身體不适,想去讓師尊看看。”
方才在她頸間聞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心頭一痛,所有的懷疑浮想聯翩,躍上心坎。
他一把拽住安栗的法衣,猛力一撕,安栗護不住,連忙後退,法衣被撕得筚路藍縷,露出一身校服。
死一般的寂靜,可怕的沉默,燕來像是一座被大雪封住的火山,看似沉凝,實則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緣。
“你元陰已失。”
并非疑問,而是肯定,安栗扯住衣襟,雙腿有點發抖,她在外面如何橫,都是有功德金光和打神鞭為依靠。
在燕來面前,她宛如三年前差點被侵犯之時無措,這是道尊啊,連魔尊來了,恐怕都要命喪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