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少年邬恩
自那日後, 羅秋很是內疚,她不知道邬恩是怎麽生出那樣的想法的, 又因為邬賀在家,只能草草囑咐邬恩幾句。
她想,生到這樣的家庭裏面,對孩子終究是傷害。
邬恩倒還是照舊, 會軟軟的喊媽媽, 眼裏還是滿滿的信賴。
羅秋幫邬恩收拾書包, 看到了邬恩做的手工,很糙,醜萌醜萌的, 她忍不住露出一絲笑。
陰霾被吹散。
羅秋心裏的透進一縷光。
羅秋以為是邬恩在玩娃娃,才做了這些東西, 雖然沒找到邬恩的娃娃在哪。
不過她也沒在意。
邬恩洗完澡上樓:“媽媽。”
羅秋把邬恩的書包放一邊, 擠出來一個笑:“恩恩。”
邬恩很少早上洗澡,他頭發已經擦到了半幹, 坐床邊穿好鞋, 羅秋幫他背好書包。
邬恩在羅秋懷裏蹭了蹭:“我走啦。”
羅秋輕輕捏了下他的鼻子:“去吧。”
邬恩蹦蹦跶跶的出門,陳禾從他口袋裏鑽出來, 飛到他肩膀上。
這學期要結束了。
邬恩很喜歡宋老師給他們的小紅花,所以考試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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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飼養精靈, 他經常給人送溫暖, 本來不怎麽和人來往的邬恩, 現在人緣爆棚。
每天都有小女孩給他送禮物。
精靈喜歡閃閃亮亮的東西, 邬恩表達了這方面的需求,就有很多人給他送。
幼兒園也有考試,天氣很熱。
邬恩低着頭寫卷子,字跡清秀,他常練字,寫出來的字體雖然還幼稚,但是工整。
陳禾坐到一邊,默默的看着,又忍不住說話:“我們要兩個月都不用過來上課?”她還挺喜歡這裏的。
邬恩寫的很快,寫完就停了筆,小聲的嗯了聲。
他舉手:“老師,我寫完了。”
二胖快把自己的頭發撸禿了,他不會,邬恩已經寫完了,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鉛筆亂畫了畫,也交了卷子出去了。
邬恩在蕩秋千,腳蹬着地面,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
二胖昨天挨打了,他站到邬恩後面,不太敢開口。
二胖很慫邬恩,腦子不怎麽好使:“邬、邬恩。”
邬恩停了下來,也沒看二胖。
小精靈坐到沙坑裏在堆城堡,玩的臉上都髒兮兮的,等回去還要給她換衣服。
二胖好不容易有點心事,他臉黑一塊白一塊的,鼻涕在臉上風幹了後留下了幾道印,他的手很糙,冬天的凍傷還沒消退:“我爸死了。”
邬恩收回了視線,他看向二胖:“那你怎麽辦?”
二胖比邬恩大兩歲,邬恩上學早。
他坐到一邊,神情放松了些,不過還是挺難過:“我媽要把我送走了。”
邬恩知道這事。
父親死了的話,小孩也會被送走,沒人願意養別人的兒子,女孩還可能留下。
二胖要被送走去當學徒了,可能是鞋匠,也可能是木匠,被送走的小孩大多活不到長大的。
很殘酷,可誰讓他們活到這裏。
二胖揉了揉眼,把眼淚憋下去,他看着邬恩,眼裏有着倔強:“我要走了,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下妹妹。”邬恩很厲害,說不出來的厲害,肯定可以照顧好妹妹的。
邬恩又晃了兩下秋千:“我有人要照顧。”他才不是什麽好人。
二胖咬着牙,身上的肉顫了兩下,眼裏赫然就是絕望:“她會活不了的。”
邬恩露出小酒窩,聲音軟軟的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二胖的三觀的受到了挑戰,他記得邬恩老是幫別人,他嘴笨,“不,不能幫我嗎?”
邬恩想快點長大,可以照顧媽媽,他只想和精靈在一起,他跳下秋千,坐到陳禾正前面,幫精靈遮擋太陽。
陳禾感覺到了,笑的甜甜的:“謝謝恩恩。”
邬恩用手指輕輕擦了她的臉,把沙子揩掉:“不客氣。”
二胖被陰影籠罩,有了恨意,他恨他爸爸死的這麽早,又恨自己的親媽這麽絕情,甚至恨自己的妹妹。
為什麽要被送走的,是身為老大的他。
二胖想了很多,雙拳緊握,忽然大聲道:”邬恩,我不會放過你的。”
邬恩不在意,這是個很殘忍的事實,二胖可能活不到能報複自己的時候。
二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邬恩為什麽可以這麽狠。
能狠到見死不救,他看着坐到沙坑裏面的邬恩,依舊是唇角彎彎,女生和老師都很待見他。
邬恩考完試回家,整個暑假都沒有看見二胖。
他也明白,大概再也看不到了。
邬賀還是三天兩頭打羅秋。
邬恩習慣了家裏的血腥味,和時常有的女人的慘叫。
邬恩還是住到閣樓裏,和他的精靈一起,生活似乎沒什麽變化,只是在無數的黑暗的夜裏,有人和他一起說悄悄話,看書寫字。
邬恩十二歲了,抽條的很快,外貌越發的出色,這讓羅秋有些擔憂,只能看管的更嚴一點,幾乎不讓他出門。
她身處到這裏,知道這裏的人心有多肮髒。
邬恩買了精靈想吃的冰棍,精靈耍賴,她嫌熱,邬恩好說歹說,她還是不肯下來。
邬恩就自己去買了。
去買冰棍的路上,會經過二胖家,大門緊閉,有女孩嗚嗚咽咽的哭喊聲。
鐵門剝落了幾層,矮牆上滑膩的青苔,門口潑的髒水還沒幹。
邬恩遲疑了下,還是進去了。
二胖沒說謊,他的妹妹的确很難活下來,女孩,最受罪了,光是同齡人都能把她欺負死。
女孩小小的一團,嘴巴幹裂,和她家養的狗一起被綁到樹下面。
她身上很髒,頭發一縷一縷的,哭的聲音都啞了,聽到有人,睜開了眼。
蟬鳴聲,讓夏天顯得更燥熱了。
邬恩走了進去,女孩努力掙紮着,被反綁着的手腕磨的血肉模糊,嘴巴幹的滲了血,她看見了個很漂亮的少年,她不太想讓少年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垂着頭,很小聲:“邬……哥。”
邬恩蹲到她身邊,眉眼清秀,瞳孔黑黑的:“你爸又打你了。”
女孩和邬恩同歲,她點點頭,咬着嘴唇,嘗到了血腥味也沒松開。
大黑狗盯着邬恩,尾巴搖的很歡快。
邬恩摸了摸黑狗的腦袋:“小白乖。”
黑狗饒着邬恩跑了兩圈,卧到了樹底下。
邬恩:“要我給你解開嗎?”
女孩被曬的快脫水了,還是搖搖頭:“我爸會打死我的。”
邬恩去廚房端出來了一碗水,喂給了女孩。
女孩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每次面對邬恩,都覺得難堪。
邬恩給小白也倒了碗水:“你爸為什麽把你綁起來?”
女孩眼裏閃過絲難堪,難以啓齒。
不是她爸,是繼父,那個人竟然趁黑摸到了她的房間裏,她想起那張臭烘烘的最就惡心。
還說會對她好。
她反擊 了,被打的很慘,綁到了樹底下。
伏琳恍惚間想到,如果不是因為邬恩……她大概真的會願意吧。
邬恩那麽好,她真的不能再髒了。
邬恩看出來了,他溫聲道:“不想說可以不說。”
伏琳低下頭:“邬哥,你走吧……別讓我爸看見你。”
邬恩站了起來。
伏琳擡頭去看他,少年眯着眼,白皙的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黑色的發垂到耳邊,被風吹起少許。
伏琳聽到一句話。
他說,“有些人,是不配活着的。”
她顫了下,牙齒發抖,幾乎迫切的去追尋邬恩的背影。
邬恩已經不見了。
伏琳被反綁的手依舊火辣辣的疼,被曬的頭昏腦漲,如果不是那碗水,她大概熬不過來了。
是夜。
黑胖的男人推開門,嘴裏叼着根煙,吊兒郎當的往裏面走。
少女的聲音很是虛弱:“爸。”
男人一怔,臉上擠出來一絲□□的笑,搓着手:“怎麽了?”
少女聲音沙啞,溫順道:“我知道錯了。”
陳禾本來是不能吃人類的食物的,這個暑假才剛剛發現,她能吃了。
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嘴饞的要死。
下午她啃了半根冰棍,晚上老實了,半死不活的躺到床上了。
她也成大了點,依舊剛好能被邬恩捧到手裏,只不過面貌變化了許多,從幼年期進化到了少年的時候。
她的成長是跟着邬恩來的。
邬恩已經不用陳禾當電燈泡了,他自學了電路,拉上了燈。
邬恩有點無奈:“舒服點了沒?”
陳禾病恹恹的:“疼,恩恩。”
邬恩只能坐一邊幹着急,又下不了重口:“下次肯定不讓你吃了。”
陳禾不樂意了:“你不能這樣。”
邬恩看陳禾還敢瞪自己,被氣笑了:“說什麽呢?”
陳禾扯了塊毯子,蓋住了自己:“不想跟你說話。”
邬恩:“……”小時候的陳禾多可愛,一哭就往他懷裏鑽,現在還學會冷戰了。
邬恩想着自己不能和她生氣,軟了軟聲音:“陳禾?”
陳禾沒搭理他,自己裹着被子,艱難的往前爬。
邬恩拖鞋上床,伸出指頭摁住被子的一角:“想去哪?”
陳禾爬不動了,悶聲道:“我難受。”
邬恩也是被她哭慘了,她說她那麽多年就只能保持肚子不餓,一點味道都嘗不到,心軟了,下午才讓她吃這麽多:“你把頭露出來,悶裏面不難受?”
陳禾鑽了出來,頭發亂遭遭的,眼睛紅紅的,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明明剛才還在亂發脾氣。
邬恩還是沒辦法對她生氣,只能輕輕的捧起她:“你坐好,我給你梳梳頭。”
陳禾抱着邬恩的手指,用屁股對着他:“不要。”
邬恩:“你現在老醜了。”
陳禾咬了下邬恩:“說謊。”
邬恩沒感覺到疼,就一點濡濕,就這一點,他就感覺到一陣酥麻,他忍了忍:“不許再咬。”
陳禾回頭看邬恩:“疼嗎?”
精靈肉乎乎的臉蛋精致了許多,忽略身形,跟同齡人一樣。
她嘴巴紅紅的,看起來無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