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父慈子孝
邬恩在老人家裏的口碑很好, 他總是去幫忙。
王大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狠人, 拿着一把殺豬刀, 追着一條街的人砍, 砍死了二十個, 一戰成名。
這是他最風光的時候, 也是道上的大哥,警—察局局長都得跪下給他點煙。
現在他老了, 怕人報複,隐姓埋名的來到了這個地方寡居, 別說拿殺豬刀砍人, 用水果刀削皮都費勁, 至于他的老婆孩子……早就被砍死了。
他又被小孩捉弄了,老眼昏花,手也不怎麽好使喚了,他在路口支了個攤兒, 賣菠蘿, 小孩拿冥幣給他,他也接了。
他坐到攤子前面,用撿來的紙卷了根煙, 手哆嗦哆嗦的劃着根火柴,終于把煙卷塞嘴裏,這才分給邬恩一個眼神:“來啦。”
這小孩, 長的精神, 看着讨喜, 他也不讨厭他過來。
邬恩搬了板凳,幫他看攤:“今天生意好嗎?”
王大爺猛吸了口,火星子竄了下,他吐了個煙圈:“就這樣……”他盯着馬路,“餓不死。”
婦人牽着孩子走了過來,挑挑撿撿的選中了塊,還嫌棄削的不幹淨:“裝起來……等等,再到鹽水裏過一下。”
小孩唆了下指頭:“媽,我要直接吃。”
婦人拍了下她兒子的腦袋:“這水指不定洗過什麽呢。回去洗一下再吃。”
小孩心不在焉:“哦。”
邬恩麻利的裝好了,遞給婦人:“美女,好了。”
婦人看着長的白淨的邬恩,捂着嘴笑了:“嘴這麽甜。”她瞥了眼王大爺,“你們不是一家的吧。”這老頭子看着陰沉沉的,哪有這孩子讨喜。
邬恩接過錢,小酒窩甜甜的:“我們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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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事物,就是讓人心情都會變好,婦人拉着小孩走的時候,還往回瞅了兩眼,記住這個地,下次還來。
王大爺低着頭抽煙,縮着腦袋,也不看邬恩,一直到日落西山,邬恩幫他把東西運回去。
邬恩洗了洗手,把撸起來的袖子放下:“大爺,我先走了。”
王大爺這次擡頭瞧了邬恩一眼,眼睛早就渾濁,可他心裏還清明,陰陽怪氣道:“別白費力氣了,我什麽都不會幫你。”
邬恩假裝驚訝,繼而笑了下:“您想多了。”說完,他就手腳輕快的離開了。
陳禾早就習慣了,習慣了別人非但不會感激,甚至還反咬一口。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感覺自己很累贅。
她什麽都做不了,還要邬恩每天照顧她。
邬恩雙手插口袋裏,烏黑的發,白皙的臉,唇邊帶着一絲沁人心脾的笑意,他目不斜視,似乎是在看路,其實注意力全在陳禾身上:“怎麽了?”
陳禾聲音悶悶的:“我覺得我好沒用哦。”
邬恩頓了下,側頭看着陷入郁悶的精靈,她捧着臉,有些惆悵的樣子:“怎麽會這麽想?”
陳禾:“我真的沒用啊。”
邬恩覺得她可憐又可愛的,還很蠢。
他直了直腰,往回走:“好像是這樣啊。”
陳禾就是再反省自己,也不能允許邬恩這樣說,她炸了,非常憤怒:“你是不是嫌棄我?”
邬恩被迫停下腳步,他看着努力想拽他前襟的精靈,有些無奈:“沒有。”
陳禾就只能跟邬恩一個人說話,這個世界上就只有邬恩知道她的存在。
小時候,她懵懵懂懂,不覺得有什麽,後來跟着邬恩一起長大,有的時候也會感到孤獨,還有倉惶。
邬恩如果不理她的話,她就只有自己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什麽都沒有了。
陳禾很難過,她看着邬恩,鼻子酸酸的:“你要是不喜歡我的話,一定要跟我說。”
邬恩看她眼睛紅紅的,察覺到了不對,他小心的碰了下她軟軟的臉蛋兒,想安慰她,聲音放的很輕,很溫柔:“我最喜歡你了。”
陳禾剛醞釀的情緒被喜悅沖散,她揉了揉鼻子,還打了個噴嚏。
邬恩目不轉睛的盯的她。
陳禾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害羞的飛到了邬恩看不見她的地方,他的頭頂,小聲道:“那個……”
邬恩頂着她回家,自言自語道:“我最喜歡你了。”
他的世界裏,就這麽一點幹淨的地方,都給了她。
陳禾耳朵尖紅紅的,還癢癢的,她喜歡邬恩是天性的話,那邬恩對她說的話,無異于興奮劑。
陳禾很開心,無論邬恩說什麽,她都是信的:“我也喜歡恩恩。”
邬恩笑了下,眼睛裏有光,身周的氣息都溫柔了。
伏琳不知道邬恩還有這一面,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有喊出聲。
邬恩察覺到窺探的目光 ,回頭看了眼,小巷子昏暗,沒人。
伏琳捂着劇烈跳動的心髒,靠着牆滑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藏起來,身體的行動快于意識,她臉色有點難看,受到了驚吓,她緩了緩。
她這次來是想跟邬恩道謝的。
邬恩收回目光,繼續往回走:“晚上想吃什麽?”
陳禾舔了舔唇,很饞:“辣條。”人類的食物是如此美妙。
邬恩換了條路,去小賣部:“只能吃一片。”
陳禾這個時候會很乖:“好。”
反正他是要買一包的,她親親恩恩,他會給她吃的。
邬恩知道她心的小算盤,簡直不能更單純可愛了。
邬恩回去的時候,廚房正往外冒着煙。
邬賀剛做好飯,腰上的圍裙還沒解開,他見邬恩回來了,連忙迎出去:“恩恩。”
邬恩對上邬賀的眼,笑了下:“爸。”
邬賀避開邬恩的眼,搓着手,和邬恩一塊進去,看到客廳桌子上的飲料,才跟剛想起來一樣,獻寶一樣遞給邬恩:“恩恩,我剛買的。”他的手粗糙,殘缺的手指傷口早就愈合,只留下醜陋的疤,“還冰着。現在喝最舒服了。”
邬恩接過飲料,快擰開瓶口了,又擰上了。
邬賀強壓下想翹起來的唇角,關切道:“怎麽了?”
邬恩微微挑起眉:“沒事兒。”陳禾最近不能再吃的冰的了,他要打開,她肯定鬧着要喝。
邬賀等不及了,表情有點猙獰,他搶過邬恩手裏的飲料,兩下就擰開了,往邬恩手裏塞:“喝啊,我專門給你買的。”
飲料杯邬賀擰開了,在晃動下,灑了些許出來,果汁黏膩,邬恩覺得有點不舒服,他松開手。
邬賀也感覺自己太激動了,他勉強笑了下,解釋道:“我只是想起來,你小時候都沒給你買過,想補償一下。”他抽出來一張紙,草草的擦了下灑出來的果汁,“甜的,很好喝。”
邬恩的表情似乎有點動容,他接過飲料,嘴巴快碰到瓶口。
邬賀眼裏迸發出了瀕死的人重獲新生的神采,激動到手都在顫抖。
邬恩忽然停下,看着邬賀,微笑道:“還是爸先喝吧。”他臉上浮現絲愧疚,“我都這麽大了,還沒給爸買過什麽。”
邬恩握着那瓶飲料,放到邬賀前面,懇切道:“你先嘗嘗。”
邬賀口幹舌燥,邬恩幾乎把瓶口湊到了邬賀嘴裏,邬賀往後仰,緊張的看向邬恩。
他笑的很輕松,眼裏還有未散的天真,似乎只是真的體貼他這個老父親。
邬賀已經感覺到冰冰涼涼的瓶口,甚至是一點酸甜的橙香味,他被邬恩逼的沒有地方可以躲,只能推拒道:“你先喝。”
邬恩的手已經往上傾斜了,邬賀驚恐的拍開了邬恩的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裏面加了什麽東西。
哐當,瓶子被打到地上,橙汁咕咚咕咚的往外湧,一地黏膩。
邬恩的手上一片通紅,他揉了下手,收起了笑意,偏着頭:“怎麽了?”他看向邬賀,”爸。”
邬賀聽到他最後哪個字,猛一激靈。
邬恩彎腰撿起果汁,還沒撒完,裏面還有小半瓶。
邬賀連忙去搶邬恩手裏的瓶子:“都掉了,別要了,我拿去扔了。”
邬恩側身避過邬賀的雙手,淡淡道:“不是還有嗎?”
邬賀神經緊繃,恐懼彌漫到心頭,不可抑制的痙攣了下,他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傷口:“髒了,我去扔了吧。”說到最後,嗓子啞的幾乎像哀求。
邬恩笑了,白皙的清秀的臉,烏黑的頭發,眼裏幹淨的似乎什麽都沒有,聲音溫和:“這怎麽行呢。”
邬賀神經質的抖了下,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恐懼,雙膝跪地,抱着邬恩的腿,聲淚俱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邬賀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邬恩會殺了他的。
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邬恩面無表情,他掐着邬賀的下颚,強迫他擡起頭:“爸,您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邬賀看着邬恩的臉,明明這麽熟悉……他身下一熱。
他失禁了。
他被他親生兒子吓到失禁了,邬賀從來沒有感到這麽難堪過。
邬恩松開邬賀,往後退了兩步,平靜道:“您是不是不舒服?”他搖了下手裏的飲料,若有所思道,唇邊有着溫和的笑意,“看來裏面加了東西?”
邬賀心一冷,腦子一空。
完了。
腦子裏血液倒流,邬賀感到前所未有的沖到,他忽然站了起來,成年男人的力量不容小觑,他像頭蠻牛一樣沖向了邬恩,面孔扭曲,他搶過邬恩手裏的飲料,摁着邬恩的頭,就往他嘴裏灌。
他想讓邬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