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臨陣脫逃(1)

翻個身驚擾了睡意,隔了幾秒霍然睜眼,停留片刻空白去轉身望向窗戶。陽光絲絲縷縷鑽了進來,點點随意趴着暖了周遭。微風輕輕拍打窗戶,似乎不想打擾光點裏的寂靜很快就吹着到別處。心裏的缺在跳動,仿佛空氣裏有等待我走向可以補全的某樣。只是去完整會有風險,留缺口卻是遺憾,可兩者都不會致命,只好聽萬籁無聲呆滞了眸光。

走去窗戶,拉開窗簾,推開的是希望在微風裏吟唱嶄新的一天開始了。可希望不是陽光,它吝啬小氣又獨斷專行,只會讓它喜愛的少數人擁有它。微微擡頭,眉心的皺褶不易察覺,如依舊留在無邊無際晨曦裏的昨夜在眼底種下了傷感,或許這些痕跡很快會随着冉冉升起的陽光消失殆盡,卻無疑讓這樣的傷感發了芽開了花。

很多東西就像草,既然無法斬草除根,就會孜孜不倦如影随形。

起的早了些,于是到廚房做早餐,其實這些廚具因為幾乎不用便是擺設。想來每時每刻都在忙,三餐自然在外面解決,好不容易有休息想下廚又會被突如其來的應酬打擾,可還是會保證冰箱裏放着新鮮的食材以備,雖然十有八九是浪費,卻只會從最初有很多花樣變為現在固定的三五樣。

我以為這些年的歲月匆匆早已褪盡了曾經,脫離了過往,自己已不是當年的那個人了,只是潛移默化裏的細節讓我明白就算脫胎換骨亦擺脫不了那些已在的記印。因為過去不可磨滅,因為別人眼裏的你依舊是你。所以我只是将過去鎖在盒子裏卻留下了鑰匙,因為丢不了,哪怕丢了也無濟于事。終有一天,或許是我,或許是別人,卻總有那麽一個人會打開盒子解鎖那些塵封。

命運偏愛是好,可這樣的偏愛是一種折磨。

雞蛋碎了殼,在油裏固定形狀,金白兩色通明。火腿薄薄幾片,在油裏起了泡泡,滋滋作響。曾經我喜歡在早餐上搞些小花樣,比如擺個笑臉,愛心,或者小動物,可現在看着荷包蛋上的笑臉,忽覺得一陣鬧心,下意識裏只拿了牛奶和三明治走出廚房。

吃着親手做的早餐,呼吸清晨裏的陽光,有些陌生,有些滿足。當陽光融進早餐,入嘴的還有陽光的味道。早餐的香甜,陽光的溫暖,其實我一直很向往,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是大多數人裏的一個,為瑣事煩,為工作憂,過着簡單快樂的生活。所以當別人羨慕我年輕有為,在這座繁華城市裏已有了房子,車子,得到了那些他們依舊在打拼欲擁有的物質,而我情願用這些換取屬于他們的平凡,哪怕每天拿着筆斤斤計較柴米油鹽。最好,不需擡頭,就有一人正坐在對面淺淺微笑,與我共享早餐,等我凝視彼此。

可我不是他們,不能害人害己。一顆心的牽絆太多注定了無法奮不顧身用所得去賭不知勝算的局,賭得起,輸不起,所以到了最後總會收手,讓自己不至于兩手空空還有這點零星。所以不管偏離再遠,不能一敗塗地的力量總會拉我回到既定的軌跡上。或許我該是那個麻木不仁,心狠手辣的商人。

等收拾好碗時間依然還早,于是到書房拿了一本經濟學,坐在客廳靠窗的沙發上,背對陽光。這時的陽光有了些炙熱,天空裏屬于夜的影早已褪盡。看着看着,文字在陽光下開始模糊不清,終究沒有心情繼續。合上書,背靠沙發,望着天花板。眸裏留着空白,鑽空心上。須臾,思緒蠢蠢欲動,恐不受抑制,怕一發不可收拾,只好起身回到書房。

書在桌面上,有一種受了抛棄的傷感,卻有一種只屬于它的寂靜。

走進卧室,從衣櫥裏拿出工作裝換上,坐在梳妝鏡前畫了淡妝,決定紮上頭發。鏡子裏倒映的臉龐有種扭曲的感覺,空氣裏的分子有些異樣移動。可縱然眉眼裏沾染了陌生,熟悉還在。即使笑意裏帶着些苦澀,冷漠依舊。我想不管接下來的劇情如何演變,至少這一秒的劇情依舊是我戴上精致的面具。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加二本就是三。

合上門轉身,仰頭看了一眼天空,邁步前行。不管我們是誰,都只是一個個在天空底下走路的人。所以即使迷失方向也無關緊要,因為天空是那樣無邊無際。

公司裏戰火硝煙,危險的氣息要你逃避,現實的殘酷逼你直視。走過的人總是停下一秒微笑呼喚一聲吳總,可又有幾分心甘情願。若是平常充耳不聞,若是心情很好彎嘴一度,只是視線都是不帶一眼徑直走過。人與人之間,就如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清脆又響亮。

這個商場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波濤洶湧。不管是誰都懂爾虞我詐,都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想經久不衰,必須戴着一張張色彩斑斓的臉譜。不同場合,不同角色随機變換。我,從不想去當好人,于是心安理得扮演着壞人的角色。我從不信壞人不會有好下場,畢竟浮誇,相反好人才一路艱難。現實就是現實,一個以殘酷為養分的世界,在成功這條路上唯有喪盡天良相伴。是我自願弄髒了手就不會想去洗掉這些肮髒,如今卻是想洗也無法洗盡。所以這樣的我只适合堆積如山的工作,耍盡心思的鬥争,根本不該去奢求一些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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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已選,後退就是萬丈深淵,跌落就是粉身碎骨。不管是否有這樣的勇氣,我到底沒有資格可以擁有。

電梯裏,偌大的空間雖僅有我一人卻不會空蕩,因為這裏的空氣裏藏着東西來填滿每一處空間的空缺。不用幾秒電梯就開了門,可短短幾秒裏連愁眉苦臉一下都仿佛是禁止的。出了電梯,沒走幾步發現去辦公室的路線不一樣才知道自己剛剛用的是員工電梯。公司有高管和客戶的專用電梯來避免擁擠和一層層人進人出。我到底有多心不在焉,可以正大光明占用別人的電梯。

我很少會大聲訓斥底下的人,幾乎不會随意發火,可自帶的無形冷漠讓他們對我有些恐懼。人總是害怕那些捉摸不透,怨恨那些惡言相向。不過他們對我還算畢恭畢敬,私底下也不會有過分言論,大概是助理的原因,助理和他們的關系都還不錯。可我與他們只是一個公司不同級別的員工,大概除了李總不會去在意任何一個人的想法。突然有些驚訝自己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會再熱情洋溢,不會再心懷憐憫,而是如今這般如此無情無義,自私自利。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可以是無關緊要,都可以當做棋盤上的棋子,可以毫不留情去不擇手段。

我記得,似乎還記得,曾經眼裏的世界是彩色的,如成群結隊的蝴蝶在漫天花叢裏飛舞那般美麗,那裏有一個善良的小女孩洋溢着純真的笑臉。可一切就如雁過無痕,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痕跡。

吃完午飯,小憩了二十分鐘左右。醒來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天空有些黑壓壓的,片片烏雲從遠方趕來,或許晴空萬裏會很快傾盆大雨。空氣裏的壓抑讓人無法集中精神,起身去泡了一杯咖啡,回來走向辦公桌卻改了方向站在窗戶旁。飄渺的熱氣夾雜着苦澀的香氣散開,默然的視線在玻璃窗外游離。喝着咖啡,苦澀是嘴角的弧度在扯着微笑說着何必,好比淋着大雨,疼痛是眼底的空洞在故作明亮提醒不該,可我依舊決然。

這座商業化的城市不管多少似水卻永遠是火,只不過是有時你看見的是一座休眠火山。當夜色來臨,風情萬種蠱惑人心,為魅一樣的聲音暈頭轉向,為迷一樣的誘惑沉淪其中。似是飄渺的歡快場,人們迫不及待傾囊紙醉金迷。當白晝開始,笑裏藏刀暗自較量,空氣是致命的又是迷人的,人們是聰明的又是可憐的。像是血腥的競技場,角鬥士全力以赴拼個你死我活。俯瞰,城市在顯微鏡裏像細微分子緩緩蠕動。仰望,天空在放大鏡下似龐然大物一清二楚。站在這裏就像腳踩萬物,你是王,天下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可以信手拈來。所以這樣的城市,很多人雖不喜歡甚至厭惡,可他們還是願意留下,因為這裏有他們的虛榮,可惜他們沒有承認的勇氣。

這種伸手便可觸碰天際,那些鳥鳴悅耳在畔的居高臨下因為習慣了就覺得是應該,并不會有享受的感覺,卻同女人愛美一樣,愛慕雲端。與我而言,這些全都是我驅趕寂寞的藥,找到安全感的依靠。真金白銀是俗氣,可當你握着很多的時候,你會發現那是種特別迷人的顏色,幾乎可以跟陽光的溫暖弄假成真。

我總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攀岩,胸有成竹讓我從不會覺得有摔至山腳的可能。可此時如山峰陡峭之極,近在咫尺的頂峰逐漸遠去。越想拼命往上爬,越會物極其反。收回視線看着咖啡,渾濁裏清楚倒映着眼裏的擔驚受怕,拼命壓抑,像是泡沫堆積起來的屏障,只要有風經過,便再不是暗潮湧動,而是牆倒成碎。

若這一切離我而去,我不知又會是怎樣的每一天。

坐回椅子上,握着筆,托着下巴,筆尖無法落痕,視線無法移動。眸裏有些愣怔,字跡似在漸漸退其色澤,思緒像鏽逗了不知其想。一整天,心不在焉,即使堆積如山的工作依舊無法清醒以往的理智。大概是理智過了頭,緊繃的弦想找一時放松選擇心情直線低落。似乎還有什麽在一點一點掏空心,雖不痛卻難受。看了一眼手表,坐直身體,随即托着額角。以前總是恨不得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現在巴不得時間快一點,再快一點。可時間不會快亦不會慢,一直沿着自己的軌跡分秒。

放下筆,躺在座椅上。眸光一點一點落寞,心跳一直一直悶沉,回繞着無休止的一切。窗外的天空一邊藍天白雲,一邊烏雲密布,似乎還有些微風吹着它們随意散去。不禁想,到底是烏雲散盡,還是白雲留下。突然發現雲就像是魔術師,時時刻刻變着模樣。有棒棒糖,有半朵花,很多的奇形怪狀。這時,長長的一朵白雲從左邊飄了來,一點一點與烏雲相融,像一朵盛開的棉花。漸漸的,遠處的雲像一團棉花交叉着一團又一團的棉花,厚實又柔軟。

與其說雲是魔術師倒更像是一位畫家,不用筆墨便可以在天空這張畫幕裏畫下自己的色彩,那份純白是最一塵不染的顏色。不知不覺裏雲朵畫下了一個答案,起初癡笑着出神許久,突然似乎響起了晴天霹靂般回神,又在頃刻失神差點起身又慌張低頭看着桌。這一刻,仿佛烏雲散去,心沒有了低落,可情願迷失在不知裏。有些東西好比內疚,當時沒有感覺,可一襲上就是沾了膠水無法甩開,只是內疚會随着時間淡盡。

是真的如影随形,在無望深淵一直跌落,到處黑暗,絕望不堪。

夜似乎冷了,風裏的景物有些哆哆縮縮,街上的行人依然來來往往。燈光晃蕩,城市紛擾,總有幾處埋在深海悄無聲息,總有些人遺落街角無人問津。我在這條路上已有了不計其數的痕跡,可路旁的所有從未來過眼裏,仿佛這條路上只有自己。或許正是這樣的無視,當心防少了堅硬,一景一物開始在餘光裏氣勢洶洶。

忘了抵擋,任其逗留。

高樓盤錯,借着夜幕與星光交際。霓虹奢靡,噴向空中給城市渡幻。這般別致的美麗,寫着繁華似醉。有那麽一刻想接近夜色,像街道上的那些人一樣融入其中,可很多東西不是習慣就是熟悉,那些同時經過的依舊是陌生四周,提醒着我是一個局外人。其實哪有什麽風景,只是幾盞路燈,幾幢高樓,幾個不認識的人。可抑制不了目光與夜色相織,在裏流連忘返,好似這一路上都有我想看的風景。

這大概便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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