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霧霭散開(1)

客總退約基本已成定局,其實這種事情常常出現,根據合同毀約方必須賠償合同上的違約金,通常情況下都會尊重客戶的決定。可這次情況不同,客總在簽合同之前提出公司必須提前注入一部分資金,否則合作免提。當時公司特意開會讨論,介于客總的信用一直很好,這個合作的利益十分可觀,其實我更懷疑是內部有人故意為之,所以公司投入了遠超過違約金數量的資金。

做買賣和冒險是成正比的,只是開始的一帆風順導致誰都沒有想到會有現在的局面。客戶是玩火找樂,我們是引火燒身。當然公司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底下的人,承擔責任的人是我。可面對一場既定的輸局,任何努力只是對我的踐踏。

包廂裏,客總一坐下二話不說就是喝酒,連續喝了幾杯他才算剛剛來了興致。這時他起身走到我的身旁,一只手搭在肩上,一只手拿着酒瓶往我杯裏倒。餘光自覺地瞥了瞥搭在肩上的手,卻沒有不快,更沒有閃躲,受寵若驚地拿起酒杯與他相碰酒杯,一飲而盡。他神情滿意,誇我好酒量,回到座位上坐下卻不忘繼續往我杯裏倒酒。

我知道他不想談合作,只想我醉倒好罷休。是人誰願意拿自己的熱情洋溢換他人的嗤之以鼻,可惜與他輕而易舉,與我是事與願違。我剛準備開口提及合作的事情,他看見我的蠢蠢欲動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收回去拿起酒杯,吳總,不急。

既然事情沒有回轉餘地,我又何必自讨無趣,剛好借這些酒發洩前幾天的緊繃狀态。舉起酒杯看向他,今晚我的任務就是陪您喝酒。

好,一醉方休。他一飲而盡,放聲大笑,很難能遇見像吳總這樣的人。

讓您見笑了。

這時他的助理敲門進來跟他低語幾句就離開了。我聽空氣寂靜,左手拿着酒杯慢慢喝着,右手把玩着他忘在桌上的一包煙。突然放下酒杯,打開煙拿出一支,在煙口快要碰到嘴邊時,心一顫,手一滑,煙從指間滑落,落在桌上,不見聲響。扯了扯嘴角,拿起酒杯,一口喝完。

車停下時才發現已來到桑樹的住處,放低車窗,擡頭望去,明亮的燈一下暖了心,他是否在等我。随即苦笑蔓延,那晚的怒火依舊歷歷在目。他當然生氣又怎麽會願意見我,想必他還在怨恨我讓他經歷這些本與他無關的一切,卻怕他更後悔遇見了我。不禁閉眼收回視線,抑制淚水流下。我不懂明明已經那樣努力去避免了,明明幸福已經在身邊了,可到頭來還是一手造成了如今的地步。

擡起手腕去看手表,他該不會是在作畫。于是一陣無力襲擊,垂眼躺在車椅上,忍受着心裏的刺尖又紮深了些。其實秦芷言之有理,除了愛什麽都給不了他,或許這份感情是他的束縛。這是第一次不會再歡天喜地,是根本不願出現在他的眼前。滿身酒氣的我出現了,是他用那只受傷的手照顧我,我又怎樣心安理得去看他眼裏的柔情,那個在耳邊的聲音孜孜不倦重複着你是個混蛋。

種種一切,經歷了才知道現實。現實是人們經不住玫瑰鮮紅的誘惑而沉浸,渾然不覺那份鮮紅是自己不經意裏滴在花蕊裏的血孕育的芬芳。

可我不悔這一路走來的每一步,大概唯一追悔莫及的是我的身份。只是如若我不是我便無法與他相遇,更擁有不了種種刻骨銘心,哪怕遇見也不會是這般炙熱。原來我沒有選擇,只有舉步維艱,不敢進又不願退,只好得過且過。深深的一道傷口忘了愈合,長長的一聲嘆息迂回繞傷。是啊,擁有太多是該知足了,選擇再難卻該決定了。

朦胧裏熟悉的暖意包裹了身體,我在夢裏渴望着他懷抱的溫度。于是我催眠自己不要醒來,可真實的溫暖讓我猛地睜開眼不禁一愣,是他抱着我在走樓梯。可來不及喜悅,現實已将它收回。

放我下來。

別動。低沉的聲音裏帶着些無奈,如果連你都無法抱了,那麽我的手是真的廢了。

我疼得哽咽,可,你為什麽要走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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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要你知道不管你是否願意,我都要抱着你一直走一直走。

桑樹。我放棄了掙紮,望着他的臉頰心又暖又疼,盡量靠近他的懷抱減輕自己的重量以防傷到了他的手。我多麽希望這條樓梯沒有終點,這一刻是永遠。他一直抱着我,我一直靠在他的心上。如今美麗的夢總帶着一些殘缺,用苦澀扯開一絲笑意,甜蜜的感覺蕩然無存。

你輕了又是因為想我。他的嘴角揚起淺淺笑意,你不是總會不害臊地來找我。他低頭看我,見我不争氣地躲開停了幾秒收回目光,自言自語般,我知道你對我好。

來到門前,他擡腳一推,門緩緩打開。跨過門檻,他擡腳一推,門輕輕合上。他抱我到沙發上,側身拿起茶幾上的開水遞給我。我接過喝了一口放回茶幾上,他拿起冒着熱氣的粥遞給我,一句喝了會舒服點濕了誰的眸光。原來他不僅在等我,還為我準備了這些。若我不回來,他的心意豈不無人知曉。可回來了,他對這樣的我何嘗不會更失望。

我掩飾眼裏的悲喜交加去喝粥,溫燙入口流淌全身,不禁閉上眼微微顫抖。腦海混沌一片,可痛苦在撕裂。我們只是命運轉盤上兩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我們或笑或哭都是它的開心,所以它才不會大發慈悲放我們一條生路。

他輕撫我的發絲,溫柔至極,果果,你是我的女人,我照顧你是理所應當。再說了,我可不想讓其餘的男人照顧你,或者你想我照顧其餘的女人。

為什麽他對我越好,心會更難受。

他拿過手裏的碗,等我擡頭去看他,半響我鼓起勇氣擡起了頭,他那雙眸裏的笑意阻止了我的崩潰,沙啞又自責,我怕醉熏熏的回來惹你生氣?

其實有時,你也很不懂風情。他伸手撫過我額角的發絲,當然生氣,很生氣,只是我氣的是你不心疼自己。你看你情願在車裏睡覺也不願回來,是不是讨厭我?他湊近貼着耳畔,還有,我嫉妒你和別的男人喝的那麽高興。

為什麽不是和女人喝?

我的直覺。

不禁笑出了聲卻突然想起那日情景面色又難看起來,忍不住地淚眼婆娑,桑樹,你不怪我了對不對?

吳果果,你告訴我要怎麽怪你?我想怪你,想不要再愛你,可心就是不聽話,一直在重複說,那個女人用盡所有來愛你,你怎麽不能如她一般去愛她?他輕輕擦拭我的淚水,我一直覺得像你這麽漂亮的人哭起來應該可以诠釋何為梨花帶雨,現在看起來那只是誇大其詞,畢竟你哭起來都影響了視覺,何況是別人。

我霍然去看他,許久小心翼翼地,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他笑笑,眸光繞繞,我是在心疼你。

我撲哧地投進他的懷抱,聞着他的心跳,你知道為你落淚的資格是我多不容易才有的。

他輕輕嘆息,輕輕撫發,你的智商應該無人比及,可你的情商很是令人堪憂。

多好,有你的擔心。

是啊,真好。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厲害,所向披靡的厲害,如今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在愛情與底線裏鬥争,可不是應該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快樂,為什麽到頭來總是逼着他面容愁苦的妥協。我真的不知該怎麽開口,該做什麽,因為時間不會為了我倒退。

如果我阻止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那樣做了?

我克制傾瀉,離開他的懷抱對他使勁點頭。

他舒心笑了,手上的力度像是再也不肯放開的堅定。

他愛我,可以原諒我的不堪入目,給彼此一個借口繼續。我愛他,為什麽還要猶豫不絕,不然還怎麽繼續,桑樹,我準備辭職。

我不許。他臉色稍沉,可我不會因為他的不許動搖決定,因為他的不許是為了我,而我要為了他。

以前工作是我的全部,所以才會不擇手段達到想要的結果。可遇見了你,愛上了你,才發現工作只是掩飾自己的一種手段,你才是我的落點,我的全部。其實我很自私,覺得工作和你可以兼顧,以為找到了平衡點就可以不用二選一。現實就是現實,是我太天真了,我的工作注定不能讓我兼得。當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發現那些苦惱通通不見了,好像陽光更暖了。桑樹,我心甘情願放棄擁有的一切,只做你身邊的女人,何況這才是我最想要的。桑樹,若可以,我更願和你尋一村落,過男耕女織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見我一愣,他笑着,果果,你只要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他摸着我的臉頰,真是我見尤憐,早點睡吧。

我知道他不同意是不願自己是我辭職的原因,是我太着急了。本來是打算辭職了再告訴他,可此情此景,面對他的好就這樣脫口而出。現在有些騎虎難下,若辭職一定會惹他生氣,還有想對他說的故事只能擱淺。

人的懶是本性難移,所以總是找借口無限期擱置那些想說的,要做的,以為不管多久都可以。可這些全是該說的,該做的,若幸運是無傷大雅,若倒黴則是欲哭無淚,只是通常會以為自己是上天眷顧,所以繼續視而不見,直到某時親眼目睹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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