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痛徹心扉(1)
晚上,酒吧買醉。白天,不肯醒來。既然一無所有,就留這副身軀在悔恨裏煎熬,在痛苦折磨,心流着血,嘴張着笑,不明所以的人以為我很快樂。或許假裝快樂,真的可以快樂。
舞池裏長滿致命的罂粟,散發欲罷不能的誘惑。身軀如魅,笑容妖嬈,膨脹了那些目不轉睛裏的欲望,游走身上的手是更好的折磨。唯有毀了自己才好過,只是無論做什麽,怎麽做,總是別人眼裏的障礙。
有人握着我的手臂拉我朝舞池外走去,可我知道不會是他依舊搖擺身姿。等走到人群少些的地方,吳唐轉身看着我。這張精致的臉龐吸引了灰暗的燈光,可燈光在看見他眼裏的怒火時害怕牽連繞道避開。我像朵紅透的玫瑰滴血妖嬈又惹人憐惜,嫣然笑着扭動身軀。他像是無動于衷又像是嘆息不止盯着我,随即加重力度拽着我走出酒吧。
原來天已經那樣寒冷了,而我只記得在那一個詩情畫意的秋天裏,有我的心心念念,有我的無法割舍,還有我的癡心妄想。
風吹來的冷顫抖了我,他連忙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回去吧。
話音未落,我已甩開他的手,衣服順勢滑落在地,風趁機刺入骨髓,同時轉身走回酒吧。他拉着我不肯松手,我側身看他似笑非笑,你不是讓我回去。下一刻對着他的氣憤笑出了聲,都說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這般口是心非。其實是小人,還要裝紳士。
你醉了,我帶你回去。
你沒有資格。狠狠甩開他的手,嘴角肆無忌憚的弧度在嘲笑他的多管閑事,那些深埋眼底的恨意像劍尖在彼此之間劃下了一道深痕,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跨過的深痕。我收回冷冷清清的視線,轉身步履蹒跚走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拉着身後的他陪我一起失去色澤。
命運已将我抛棄,這行屍走肉的身軀哪裏還有歸處。
每當我在酒吧裏花天酒地,吳唐都會出現在我的身旁,不是陪我喝酒就是陪我跳舞,說着那些陳詞濫調。我可以看見他的怒火,憂傷,可回應他的是我更不可理喻的放肆。這時他會更心疼地看着我,仿佛只要這樣我就會迫不及待的跟他回去。可我只會嗤之以鼻,真的不耐煩了就借着酒勁朝他發火。他卻依舊笑着,看着,盡管眼裏是遍地殘傷。
我知道他為了自己的責任回來,他是對欠我的債在作補償,可撇開那些恩怨情仇,我們更像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擁有過的溫度無聲無息影響我們留着彼此的曾經,而我無法真的忘卻對他是全無情意,所以在我的心底并不怪他。其實失去了太多的我反而希望他可以像當初一樣一走了之離開吳氏這個是非之地,或許當個攝影師自由自在。
可面對他的誓不罷休真的受夠了,若他真的想要彌補我就應該随我飄離,我想他到底是不會放手的。那一刻我失去了理智随手拿起酒瓶砸向他,不僅僅是酒瓶碎了,心的某處也在破裂。他笑容不減,目光柔軟注視着我,仿佛一切從未發生,他的額角流的并不是血,卻已染紅我的雙眼,握着破碎酒瓶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本已不能呼吸自已,他清楚我買醉是為少些痛苦,可他為什麽還要逼着我到傷害他的角落裏再添罪惡,是不是非要我徹底無情無義。我扔掉手裏的破瓶,面無表情轉身走到桌子旁,重新舉起酒,朝人群大喊,我們玩個游戲,誰要是喝了這些還不醉,今晚我就屬于那個人。
有人開始起哄,有人開始喝酒。我坐在一旁,冷眼旁觀那一場鬧劇。當視線落在手裏的杯上,扭曲了自己的容貌,真不知可憐的是他們還是我。任我消遣的他們可憐,可還有收獲。消遣他們的我可憐,因為什麽都不會有。
吳唐不知何時來到了身旁,奪過手裏的酒杯,拉過我的手臂。我順勢靠近他,勾勒嘴角,那麽心急,不過玩游戲就要遵守規則。看着那些喝酒的人,趴在他耳邊輕語,你贏了,我自然就乖乖跟你走了。
他松手走到人群裏,一瓶接着一瓶。額角的血若隐若現想觸動我的心,忽來的一陣窒息讓我惆悵望了他一眼離開。原來我再無情無義,心再天寒地凍,終究對他做不到無動于衷。我知道他緊随其後,步履有些沉重。可我步伐不減,身後只是一個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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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吧,他拉住我的手臂,我随他用力帶着我轉向他。四目相交的剎那,有些難受,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不該這樣。吳唐有什麽錯,桑樹有什麽錯,我有什麽錯,可一切皆由我起,理應我承擔。所以折磨自己,日夜品嘗痛苦來還欠下的債。只是命運無情,人心有情,那些關心我的人選擇陪我一起譜寫傷曲。
我贏了。曾經回到我的腦海讓我不禁心軟,忘了躲開他撫摸我臉頰的手,随即而來的溫度讓我恍神,聽他醉意期待,你要跟我回去,不能再跑了。
我再無法置之不理,你站這裏等我,我去開車。轉身剎那又對着他說一起回去,可他将剛轉身的我橫抱在懷,那雙眸裏的目光如炬,我們回去。
我的掙紮在瞥見他額角的傷口時停了下來,身上傳來的溫度如記憶裏的熟悉,曾經這個懷抱不知給了我多少溫暖,這個人不知給了我多少快樂。在他的懷抱裏,嘴角的弧度無人察覺。突然不知怎麽回事,回神過來我已摔倒在地。不顧身上傳來的疼痛,連忙轉頭看他。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擔心地立即跑到他旁邊,吳唐,吳唐。
原來是睡着了,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受傷。意識到自己居然正在關心他,手一松,他又倒在地上。若他知道我留他一人不管不顧,或許會幡然醒悟我已無可救藥,至此我們就可以各奔東西,不再牽扯。收回視線起身離開,面無表情的我在夜色裏像一個人見人怕的惡棍。
漫漫長夜,有人笑面似水,有人眸光如冰,時間的嘆息亦始。眼前的千萬條路,我像個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去的路,踉踉跄跄步進黑暗,擔驚受怕如影随形。
回到住處,走到卧室打開燈,從抽屜裏拿出照片鋪落在床,我卧倒其中,聽傷且吟且唱。
那晚,他撐着傘在公司樓下,風吹着傘沿,露出他臉龐上的疼愛在雨裏打轉。他不曾開口說他等了很久,而我沉浸在驚喜裏看着他從遠處跑來以為他是真的剛來。現在我知道是他不想我心疼他在風雨裏等待,不願我責怪自己那麽遲才出現。他等了多久我不知道,可他的手有些冰冷。我想他一定看着公司的辦公室黑盡才走到遠處見我出現再跑來,可重複幾次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
那杯他口裏的冷飲其實是熱飲,因為等了太久連他都忘了它會冷卻。可我太笨發覺不了他在撒謊浪費了他的心意,若我聰明些從袋子裏拿出或許觸碰到杯上還留有餘溫就會知道他的一片熱忱。
那天,原來不是風筝無法斷線,是他扯着斷點。其實想和他放風筝不是心血來潮,是為他受傷的手特意去學的,一直等着恰當的機會。小時和吳唐嬉戲時不小心崴了腳導致不得不坐在輪椅上難免有些悶悶不樂,于是吳唐就帶我到花園裏放風筝,依稀記得那只風筝不好看。吳唐将放飛的風筝遞給我,果果,等會風筝斷了線,你就可以跟它一樣無拘無束。
那時我不懂卻相信他說的只要風筝斷了線就可以活蹦亂跳,所以不管線有多長,等多久,一直滿懷期待等着它自由的一刻。當我看得出神卻漸漸湧出憂慮,突然風筝随風飛出目光,将心意留在呼吸裏。在我的心裏,吳唐就是風,讓風筝有了翅膀。我将剩餘的線握緊手心,聽吳唐聲音飄揚,果果,你是上天最疼愛的孩子。
那時,我多想回吳唐,吳唐,你才是。
突然心一抽搐,思緒回到與桑樹放風筝的那一天。為桑樹做的那只風筝其實也很難看,可我不能确定他會知道這只樹型風筝是我親手所做,我也想擁有這樣的神秘感,或許他會問。可他知道,或許一看見風筝就已知道。他扯着線不願風筝就此離開,想多一刻可以情意綿綿看着我。可我轉了頭,他必須放手讓風筝自由,讓我自由。那時他便一人決定了彼此的命運,所以才那樣緊緊抱着我,絕望又深情乞求命運可以再仁慈一點。
是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門外的敲門聲急促傳來,我翻了個身充耳不聞,靜下來的剎那忽覺煩悶。他,還是不肯放手。睡意全無起床沖了澡,吹幹發絲,施了粉黛,一條緊身紅群妖嬈,長鏡裏的人縱然宛如尤物卻已面目全非。穿上外套,面無表情轉身走出卧室,不知是什麽聲音在低泣。
打開門,眼裏的一絲震驚一閃而過,無動于衷關上門邁步。那張憔悴滄桑的臉龐,長了些胡渣,有了些血絲,幾乎滿目瘡痍。許是一夜未眠,或是在車裏望了一晚這黑壓壓的住處,可我做不到去關懷,哪怕是露出一絲心疼,無法像他對我一樣去對他。若他在意我的心,我希望他不要再自找罪受。可我們都留着固執的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擦肩剎那,吳唐的聲音凜冽帶傷,為什麽出爾反爾,不是說跟我一起回去?
我想不聞不問,可還是止了步,我有什麽辦法,是你松了手。接着退了一小步,側臉對着他的耳畔,忘了?
我用無情回應他的哀傷就是提醒他,我是故意不管不顧扔他一人倒在街上吹着冷列的寒風,可心裏是想他知難而退。見他面部發顫,我故作可惜,本來是很期待和你一起回去。
他側身盯着我,目光不依不饒似在命令似在懇求,那麽,現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
我笑出了聲,突然眸色如冰,你真是忘了。不過看在你锲而不舍的份上,我再提醒你游戲只限昨晚。對了,我真的看不起你這樣窮追猛打的人,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自取其辱。
我們是那種驕傲比自己還重要的人,所以他親眼目睹我淪落至此,大概除了氣憤還有心疼與不解,可他只是不願承認我将別人看的比自己重要,亦如在他眼裏,自己的驕傲不及我一分,你看看你,成什麽樣了?
如你所願,你不是應該高興我沒有辜負了你的步步為營,步步緊逼。我一刻不想站在他的身邊,于是收回視線邁步,突然聽他的聲音響起,那種莫名其妙的語氣似在不屑,更在亵渎,自甘堕落就因為一個男人,一個不要你的男人?
他口裏的男人是我的全部,若不是他的出現或許所有依舊一如既往。我失去理智轉身,朝他怒吼,不都是拜你所賜,他是不要我了可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回去,癡心妄想。你不讓我好過,又耍賴不走,那麽就看着我如何自甘堕落,自己如何痛苦不堪。你放心,現在只是前奏,我不會讓你失望,接下來會更好玩。
肆意笑着,發瘋笑着,抖落了傷殘片片。
他從詫異裏回神,剛剛的自責,悔恨,疼惜通通消退在吹來的風裏。他邁步過來,左手抓住我的手臂,右手奪過我手裏的鑰匙開門,徑直拉着我走到浴室。冷水無情流下,打濕衣襟,顫抖身體,可眼裏的堅硬硬是逼退刺骨的寒冷。他和我都不肯退一步,因為妥協不是我們的強項,可他終是不忍,緊緊幾秒拉出我,喊着清醒了嗎?只是水聲覆蓋了聲音的響亮只是那麽輕,我擡頭直視他,該清醒的到底是誰。
吳果果。大聲疾呼裏已分不清是哀恨還是憤怒,随即那雙明亮的雙眸滿載後悔莫及,我情願你恨我,情願同你跌進深淵,也不該當初一時心軟給了你這幾年的自由。
可惜你已經給了,而我連恨都不願給你,因為你只是一個陌生人,不配我恨你。
說你是傻瓜,為了一個不要你的男人不要了自己,可我也是個傻瓜,讓一個不愛我的人如此踐踏。他停了停,扯着無力的弧度像是提醒,可當初,你不是也為我這樣了幾年,你現在為他做的何嘗不是那時想為我做的。随即凄楚笑着轉身,像是腳受了傷不得已拖着步履般消失在視線裏。
在這個說風便是雨的操控者手裏或許舉步維艱,可很多罪都是自己情願去找來的,承受着痛都是我們的悲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