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湧
第二十五章
好在姬五素來不好乘人之危，受了東湖許出的好處，用幾支漆花換了赤田暖玉便離去了。直到她走出極遠一段距離了，東湖才長出了一口氣，咳出一口血沫，身子一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而姬五便就是在東湖心神混亂時察覺出她身上的異樣的。
厲鬼一物，無論是在人間還是在別處，都是不受待見的。不止是一副青面獠牙的可怖模樣的緣故，更因為他們幾乎都神志不清且嗜殺，更是只食生肉。
而東湖顯然與普通厲鬼差別極大，即使有傳言說她食生肉，也沒幾人将她同厲鬼聯系在一起。她身上的鬼氣被壓得極低，更被一股強大的妖力徹底掩蓋了。若不是此次失策，在姬五面前險些顯出本相來，姬五也絲毫探察不出她的實質來。
出塵聽得姬五所說，也是吃了一驚。東湖身上的鬼氣，以他的感知也只能勉強察覺有異，并不可窺得一角真實。恐怕為東湖施法，用妖力掩去鬼氣的，修為也是十分高深。
東湖邊上的這處村落裏住着的全是些妖怪，許多都是在鯉魚妖還在的時候就生活在這裏的。大大小小聚在一起的屋舍，一入山便能遠遠望見，但凡人自然是見不得的，他們只知靠近東湖的地方都是險地，大多去了都有去無回，極為駭人。
到傍晚的時候，有小妖過來敲門。
“姬山主大人，我們湖主請您在湖中一敘。”那小妖站在門外便講明了來意，對着姬五謙卑道。
方才去開門的是出塵，此時還站在門邊，聽了那小妖所說，就回頭去看姬五。姬五的臉仍掩在鬼面下，一雙眼閃着瑩瑩的光。
“你替本座注意着些。”姬五對出塵傳聲道，得了出塵鄭重的點頭才應東湖之邀去了。
出塵明白，姬五托他多看顧的是什麽，橫豎也不會偏離了沈夷身上。
在行路的途中，姬五沒有顧忌地讓他瞧見了沈夷異變的情形，一方面是想借他的感知之力探察沈夷異變時內裏的情況，另一方面便是在于此時這般相托了。
沈夷身上還有許多不穩定的因素在，尤其是在夜裏，各類陰暗的物什都從看不見的黑暗裏顯出身形來了，只是與白天不同的氣息便足以引得沈夷體內混亂成一團，甚至崩壞。而在大舟山時，出塵一開始就十分在意的結界便是對沈夷體內的紊亂起着極大的抑制作用，使他在夜裏同其他時候并無半分差異。
先前姬十八被姬五難得板着臉懲戒的緣故也就在于此了。姬五無法同沈夷明說，若是不讓姬十八意識到此事的重要性，保不齊哪一日姬五不在的時候，沈夷就在山下出事了。
而姬五此次東湖之行，帶着沈夷出來，既是因為沈夷每隔三日的施針不可中斷，也是思量着借此機會在外查探一番沈夷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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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的情形實在算不得樂觀，每當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時候，外界的陰暗氣息便将他體內本潛藏着的不穩定撩撥了起來，使得沈夷每夜都會異變一次，直到被姬擊暈了才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好在抵達東湖之前，姬五便借着路途中的兩次施針，将沈夷體內的氣息無論好壞，一股腦地封印了起來。短時間內，她還無法找出将沈夷體內的不穩定抽離出來再封印的法子。于是沈夷每到夜裏都會陷入昏睡之中，若是沒有人在一旁片刻不離地看顧，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此時，同樣來了東邊的花垣卻陷入了困境之中。他在還未到薄荷谷時便知曉，族內此次因着老祖宗的蘇醒，定是十分混亂，而等他入了谷時還是有些驚異。
族人們表面上還是一派和諧的氣氛，而這份和諧在此時就顯得極為古怪了，略作知覺便能感受到其下幾乎要掩蓋不住了的陰暗潮流在肆意翻滾。九尾貓妖一族歷代族人大多都不是淡泊的性子，這一回老祖宗将要醒來一事，更是将那些平日裏潛藏的貪念和欲望勾了出來。一時之間，薄荷谷裏四處都是烏煙瘴氣的，族內分支之間相互暗踩，分支內的也有許多明裏暗裏的沖突。
而花垣回到谷裏時正是在這種氣氛幾乎要延伸到極致的時刻，他這一出現更是直接被卷入了這股暗流漩渦的中心。
“七少爺，許久不見了啊。”
“七少爺如今也是這般器宇軒昂的模樣了呢。”
從前有過牽扯的，沒有過牽扯的，都往花垣面前湊。甚至不知從哪傳來一道傳聞，說是族內長老本不欲傳喚他回來的，這般卻是常年侍奉在老祖宗身邊的老仆的意思。
“我就說，那廢物怎會同我們一樣，被傳喚回來，原來竟不是長老們的意願！”有和花垣一輩的貓妖，一臉鄙夷地跟身邊的人憤然道，像是和花垣同等待遇都是侮辱了他似的。
也有的顯然心思更深了些，在心裏琢磨着這事的根源所在。
那老仆一直同老祖宗在一處，待在谷裏的時間與老祖宗一般長短，從未插手過旁的事，此番卻是為何？
“莫不是，他傳達的是老祖宗的吩咐？”此話一出便在谷內引起了萬丈波瀾。倘若是老祖宗吩咐的，将離開族內好些年，且完全斷絕了聯系的花垣傳召回來，那麽……
不說花垣就是老祖宗屬意的人，至少是得到與其餘小輩不一樣的關注了。
“叫我說，那七少爺還真是厲害！”
“當年一聲不響地離族，此番老祖宗一醒，也不知用了什麽樣的卑鄙手段，竟入了老祖宗的眼。”
“不過是個尾巴都沒長齊的廢物，也有這樣包天的膽子，竟打上了老祖宗的主意！”
辰管事冷眼看着周圍人議論紛紛，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心下道：“不過是個小把戲，這些蠢貨裏竟真有人信了。”
花垣剛回到谷裏不出一天，那傳言就不知從哪放出來了。他并不覺得那傳言所言有一分真切，卻由不得旁人左右猜測，只他在谷內待的幾天裏，就遇上了不少麻煩。畢竟即使不都是些相信傳言的蠢物，一般人也樂得慫恿他人先去試試水。
花垣在外面待了這些年，自然想得通透，于是尋了個機會出了手，讓那些等着看的倒是訝異了一番。而來花垣面前尋事挑釁的，也沉寂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