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溯(續1)
第三十七章
正值夏日,院落裏有一汪水池,粉白荷花綻綻地開了滿池,荷葉上、花瓣上托着前夜的雨滴。兩扇木門上刷了朱紅色的漆,門邊垂下兩只小巧的布制蝙蝠,蝙蝠下面綴着彩色珠子和流蘇。這是千越拿過來挂上的,說是給兄長祈福。
“兄長,我進去了?”
千越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裙子,發上系的絲帶也是藕粉色的,十分可人地站在檐下,伸手輕叩木門。她手上還提了一只不大的食盒,用蓋子蓋住了。
“進來吧。”門內仍帶着些微青澀的少年嗓音響起。
她推門進去,果然看見闫梁又坐在窗邊看書,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手肘随意地搭在窗臺上。
“陰天屋子裏暗,要記着多點幾個燭臺。”
千越先将手裏的食盒放下,從櫥櫃上拿下來兩只燭臺,揭開琉璃罩子,點燃了再罩上,屋子裏頓時亮堂了許多。
“雖說是夏天,這幾日接連着下雨,天氣也下得涼了,兄長好好把外衣穿上吧,省得着涼了。”
闫梁看完眼前的一頁書,才擡起頭來,将書冊随意地放在窗臺上。又站起身來,把原本披着的外衣穿戴整齊了。
雖闫梁不喜有人跟前跟後,他的屋子裏還是配了兩三個小厮伺候着,只是闫梁性情冷淡,平日裏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小厮即使有心,也不敢管主子的事情,只顧着做主子吩咐的事。倒是千越幫忙打點着他屋裏的下人,有時候問些情況。
“你昨日去請安的時候,那些人又說了些什麽?”闫梁問。
“啊……也沒什麽……”千越猶豫着回答,“就是……”
闫府裏的女眷每日一大早就要去闫夫人那請安,自然也包括千越。闫梁一開始說過她可以不用去,有什麽事都交給他來處理就好。但千越不願給他多添麻煩,勸了兩回無果後,闫梁便随她去了,反正千越從小就極為早熟,心思也多,不會受人拿捏。
之前清安的時候幾乎是不會扯到千越身上的,只是有時候會拿話刺她兩句,而當事人不在乎的話便也就不痛不癢了。
然而昨日,千越正兀自出着神,想着前一日夜裏下暴雨時聽得窗外那叢芭蕉葉被打得噼裏啪啦地響,今早還未來得及看是否折了莖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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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越認了三少爺做兄長,也算是闫府裏的人了,如今也不小了,是時候說門親事了。”
千越聽着上邊闫夫人說話,才回了神,向上邊看去。那個女人還是第一回見時的模樣,尖下巴,吊得細長的眼角,唇上的胭脂抹得通紅。
闫夫人見那讨人厭的丫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上一沉,冷笑道:“怎麽?我說得不對?”
“前些日子秦知府家的公子上回來瞧二少爺的時候,就說要再從外邊擡一個姑娘回去。”
“我看千越這丫頭就不錯,進了知府也算是一門好親事,你那便宜兄長也不會說什麽。”
那所說的秦知府家的公子,會來闫府上的便只有秦府裏最小的那個兒子秦瓊了。那秦瓊是二少爺得病之前結交的狐朋狗友,在外面做的事比二少爺還要不堪,每年都要擡幾個姑娘進去,有巴結的人送來的,有青樓裏挂牌子的,也有當街強搶來的。那些姑娘進了府裏,後來不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被扔出來,就是直接死在了裏頭。
千越暗自咬了咬牙,在心裏罵了一聲老毒婦,面上做出一副虛假模樣,道:“待我問過兄長後再說也不遲。”
闫夫人又糾纏了幾句,見千越毫不松口,才冷哼一聲罷休。
“秦瓊的事,我不同意,沒人敢動你。”
闫梁沒等千越猶豫完,便再開口道。
兄長果然知道了,千越心下苦笑,道:“又給兄長添麻煩了。”
闫梁看她低垂着頭,臉龐在陰影裏掩了大半,只露出下巴處的弧度,怎會不知道她又開始自責了。
“過來。”坐在窗邊的闫梁沖千越招了招手。
千越不解,但還是依言走了過去。直到她走近了,闫梁才拿起書冊,陡然拍在千越的頭頂上。
“啊,兄長打我做什麽?”千越一臉迷惑地問。
那書冊并不厚,闫梁又控制了力道,打在頭上并不疼。只是闫梁素來沉靜,即使與千越之間也未做過像這樣打鬧的事,當下這一舉動,着實讓千越驚吓不小。
“咳,”闫梁不适應地清了一下嗓子,才說,“我是你兄長。”
千越聽着他這幹巴巴的一句,笑着應了一聲“嗯”,臉上也明媚起來。
我是你兄長,自然要護着你,哪有什麽添不添麻煩的說法,闫梁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千越也明白。
“對了,我采了幾片荷葉,做了些清熱的茶點。”千越突然想起帶來的東西,拿了桌上的食盒過來,打開了放在闫梁身邊的茶幾上。
“兄長看書時也吃些,省得看書時不知道餓。”
“我聽墨竹說,兄長有時候看書或是寫字,連飯也不讓端進來了,一天下來就吃了一頓飯。”墨竹是闫梁的小厮,總跟在他身邊替他研墨。
“我同他們說了,每日都按着時辰把飯菜端進來,就算是秋末就要考試了也不能懈怠了吃飯。”
“也不能因為在屋子裏,就不梳頭發,讓我看見倒是沒什麽,要是讓來傳話的丫環瞧見了,又得惹些是非……”
千越接着先前的開始絮絮叨叨,闫梁又開始倚在窗邊看書了,由着她站到身後去給他梳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