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魔障
第四十一章
那日姬十八追着姬五過去，只見姬五徑直沖進了先前沈夷躺了數百年的那處山洞裏，她緊跟上去，卻被山洞洞口的結界給擋了回來，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呆愣了半晌，突然就哭了出來。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姬十八自誕生之日便開了靈智，自開了靈智便一直眼睜睜地看着姬五一日複一日地守着那山洞裏的石棺，一次又一次地拼着傷帶回來那些奇珍異材，從不停歇。姬五偶爾也會對她笑，也會為了她受傷，可只要一牽涉到那個半死半生的人便什麽都不顧上了。
“姐姐！”姬十八在山洞外哭喊，聲嘶力竭地叫着，山洞內卻沒有任何回應。
“姐姐！”……“姐姐！”……姬十八一直守在山洞外，反複不停歇地喊叫，聲聲凄厲，吓得山上的小妖們都逃遠了。姬十八叫到一百二十九聲時，出塵急急地趕來了，身後跟着瑟瑟發抖的丹宵。
出塵見姬十八淩亂地癱坐在地上，只直直瞪着那處山洞，口裏只顧叫着“姐姐”的模樣，頓時面色一沉，當即口裏便一聲厲斥，“姬十八！”。這一聲叫了姬十八的名字，含着的極大威壓和清心咒朝着姬十八壓過去，使得姬十八從先前的狀态中短暫地清醒了，擡起頭迷惘地環顧四周。出塵趁熱打鐵，幾步跨到姬十八面前，口裏快速地念着清心咒，姬十八愈漸清醒了，茫然地看着他，問：“怎麽了？”
出塵松了一口氣，對她說：“姬施主，你入魔障了。”姬十八迷蒙地睜着眼，“魔障？”
出塵又說：“姬山主正在救回沈施主的緊要關頭，姬施主先回去歇息吧。”
“姬山主……”姬十八無意識地重複着，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接了一句“姐姐？”正是這二字一落，姬十八原本已經平穩了的氣息陡然一變，身上氣勢暴漲，在身周爆裂開來，出塵往後疾退，險險避開了那暴烈的氣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個怪物比什麽都重要……”
“她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怎求得來顧我……怎求得來顧我啊！”姬十八身邊的石塊都炸裂開了，頃刻間便形成了一個大坑，她就耷拉着肩坐在大坑中央，口裏低聲念念，念到後頭咬牙切齒，口一張便嘔出一口血來。
姬十八身周的暴烈氣息還在，出塵皺着眉站在數十米開外，不敢貿然接近。姬十八又開始厲聲叫着“姐姐”了，甚至比起先的聲音更為凄惶，一聲聲直叫得人腦中刺痛。與此同時，天色陡然暗沉了下來，空中烏雲滾滾雷聲轟隆，閃電在天地間穿梭，只過一瞬便下起瓢潑大雨來，剎那間便澆濕了整座大舟山，那雨滴都是墨色的，其中蘊含的全是不祥之氣。
出塵見被他拉到身側的丹宵已經幾乎承受不住那刺痛了，捂着頭跪倒在地上，忙将兩只手覆在他耳上，替他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丹宵好不容易才從刺痛中緩過來，未等喘足了氣便問出塵：“道長，姬十八大人她怎麽辦？”一張微仰的白淨小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竟看不見一絲平日的畏縮膽怯。
出塵沉聲道：“眼下只能等姬施主氣息弱了再接近她，屆時就算無法使她清醒過來，也能讓她暫時昏睡過去。”頓了一下，又說：“丹施主去請綠林山的當家過來幫忙，将這山上的結界護住，貧道在這守着姬施主。”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不尋常，全是魔氣所化，過不了多久，山上的結界便會因腐蝕而支撐不住。若是這方結界崩潰了，擋在山上的這些都流了出去，至少整片南方地域都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好在綠林山那邊能幫上些忙的都過來了，因結界受損入山時倒是沒受到多大阻攔，一到這裏便都知曉了事态嚴重，在出塵說明完情況後便挽起袖子幹活了。出塵一面同綠林山的狼妖們一起支撐維持着結界，一面時刻注意着姬十八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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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形勢，足足持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夜裏，姬十八終于氣息漸弱了，山上的黑雨也開始變小了。苦守了三日夜的衆人皆是臉色一片蒼白，出塵強撐着身軀，一步步地小心靠近姬十八，一面心中默念着清心咒控制，一面在她後頸處擡手一劈。
姬十八身子一晃，軟軟地倒在地上，異常的氣象緊跟着散去。出塵有些力竭，坐在姬十八旁邊喘氣，轉頭看見綠林山的狼妖們也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娘的！還真刺激！”綠林山上當家的罵了一句髒話，錘了兩下見，哈哈大笑起來。朗耳也笑了，他倒是沒想到之前同姬五說的鼎力相助這麽快就輪上了。
這時候，遠遠躲着的小妖們也都出來了，先是小心翼翼地靠近，見沒什麽事了便都擁了過來，擠到姬十八身邊，一個個地望着昏過去的姬十八唉聲嘆氣。
“姬十八大人平時都挺好的。”一只小妖說。
“是啊，”另一只小妖接過去說，“雖然因為害怕山主大人，大家都躲着姬十八大人。”
“可姬十八大人也沒有怪罪我們。”“上一回我摔斷腿了，她還過來跟我說話。”小妖們圍在姬十八身邊七嘴八舌地說，說完又一聲接一聲地嘆氣。
“只要好好照料，姬施主會醒過來的。”出塵的話語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起到了很好的安撫作用。
而那處山洞還是同姬十八魔怔之前一樣，沒有絲毫動靜，也不受洞外之事的幹擾，出塵定定地盯着洞口瞧了好一會，才神情複雜地收回了目光。
執念本無過，只是一線隔，得自在；一線隔，永沉淪。自在之人自是求得了自在，可沉淪之人卻何時求過沉淪？不過是求不得自在，失了本心，又依舊執念纏身，由不得不堕入沉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