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濕感。
陸澹白若有所思問:“做這幅畫時,是不是即将落雨的天氣”
莊清研道:“對,所以湖面一片朦胧。”
陸澹白将目光鎖在了湖畔,湖邊有艘小游輪,游輪下有對年輕的男女,看模樣是對情侶,男人向著游輪的方向走,似要乘船離去,女人則站在船下,向男人揮手告別,不知城市先前不是下過雨,她手裏拿著一把天藍色的雨傘。
陸澹白的視線落在雨傘上,沉聲道:“有了。”
※
兩人商定好了計劃。接下來的時間,莊清研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屋外除了陸澹白及幾個親近下人,沒人知道她在裏面做什麽。
三天後,她終于打開了房門,手與衣袖衣襟上有淡淡丹青與墨漬。
陸澹白進來看了一圈,若有所思道:“不錯,很像。”
“那當然,出身國畫之家,臨摹這事,從小我就耳儒目染。”莊清研抿唇淺笑,眼周卻一圈淡青色,神色亦微顯怠倦,顯然是這幾天勞心費神過度。不過她并沒有要休息的架勢,說:“一切準備就緒,我們計劃開始吧。”
※
幾日後,h市某高檔茶廳。
vip包廂內,袅袅的茶香中,莊清研與楊立對幾而坐。
楊立喝著茶笑:“诶,幹嘛這麽客氣,說什麽請我來幫忙,按我跟你爸爸的關系,能為你做點什麽,是我這個叔叔的職責。”
“那清研就不跟楊叔叔客氣了。今天找您是想請您為我鑒賞一幅畫,估個價。”
翹著二郎腿散漫喝茶的楊立登時擡起頭,雙目灼灼,“是不是那幅《樓蘭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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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清研搖頭:“那幅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在哪。”
楊立自是不信,但也不會當面戳穿,又懶懶地歪靠一旁,問了聲,“那還有什麽畫?”
“是這樣的,爸爸雖然去世了,但留了幅其他的畫在我這,現在我們家破産了,我身無長物逼不得已,只能将這幅畫出手,請您幫忙估估價。”
楊立斜睨莊清研一眼,有些老謀深算的試探,“小研啊,別開玩笑了!你是那陸董的未婚妻,以陸董的能力,還需要你賣畫嗎?”
莊清研道:“楊叔叔你知道的,爸爸在世時對我管教嚴格,以後便是結婚也不許我靠男人,這才送我去最好的大學,就是想我未來能有自己的事業。所以我才想将這畫賣出去,作為奮鬥的資本。”
這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楊立打消了疑慮,手一伸道:“畫給我看看吧。”
莊清研将畫鋪到了桌面上。
卷著的畫慢慢打開,莊清研的動作小心無比,像捧著一卷珍寶。雪白的紙張,潑墨寫意的丹青,北歐異鄉的風景,煙雨朦胧的湖面,還有岸邊依依不舍的男女。
随著畫卷不斷展開,楊立慢慢睜大眼,起身問:“這畫是你爸畫的?”
“嗯。”
謹慎起見,楊立圍著畫卷慢慢鑒賞,看完畫又檢查上面的印章,千真萬确是莊未年真跡。
莊清研見他鑒賞完畢,問:“楊叔叔,您覺得這畫能開價多少?”
楊立思索片刻。
莊未年年少成名,國畫造詣極高,曾有人稱他的畫頗具“徐悲鴻之風”,極受業內喜愛,年輕時他的畫作便被炒得高昂,退隐後因為幾乎封筆,所作寥寥無幾,稀罕到炒成了天價,其中就以《樓蘭望月》為代表。
事情若真是這樣,只怕這幅畫的價值……楊立心下暗暗砸舌。半天後他伸出手指,給了一個數。
“一千萬?”莊清研搖頭,也伸出一個手指頭,“我想賣一億。”
楊立斷然否決,“怎麽可能!一千萬在當代畫家中,算高的了。”
莊清研躊躇片刻,壓低聲音道:“楊叔叔,其實這不是幅普通的畫。”
楊立扭頭,再次凝神看了看桌面上的畫,沒瞧出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
莊清研并未急著解釋,而是看向窗外的天。窗外的蒼穹烏雲壓頂,如水墨氤氲開來,天色微暗,空氣潮濕,顯示有雨要落。
莊清研道:“請楊叔叔稍等,等過會下雨了,再來看這幅畫。”
……
雖然不懂莊清研為何這般神秘,楊立還是留了下來,坐在包廂品著香茗等下雨。
老實說,他不明白莊清研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他更摸不著頭腦的,還有陸澹白。
那夜迫于槍口下的威逼利誘,他不得不接受陸澹白的合作,但談起具體要怎麽合作,陸澹白卻說的簡單,“過些日子,莊清研會讓你們看一幅畫,你覺得合适,就買。”
彼時他雲裏霧裏,不想今天莊清研果然請他來茶樓看畫。
抿下最後一口茶,楊立心想,莫非這陸澹白是想讨自己女人歡心,得知莊清研要賣畫,生怕她賣不出去,就逼自己做這冤大頭嗎?
可想想也不對啊,堂堂國畫大師莊未年的墨寶,放哪都不愁賣啊。
楊立百思不得其解。
正納悶時,就聽窗外一陣浙浙瀝瀝的聲音傳來,透明玻璃窗上落下幾道明亮的雨痕,下雨了。
楊立早就不耐,看向一側默不作聲的莊清研,催道:“下雨了,你到底要做什麽?”
莊清研瞅瞅窗外細雨如織,露出滿意的笑,“讓楊叔叔久等了,終于下雨了,我們可以賞畫了。”說著将方才卷起的畫卷重新攤開。
楊立對她的故弄玄虛表示不屑,鑒賞就鑒賞吧,幹嘛還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詩意些,價格能賣出更高?呵,怎麽可能,這畫還不是剛才的那畫,城市、湖水、游輪、游人……
當看到游人之時,像是看到最不可能的事,楊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10.Chapter10 賣畫
楊立對她的故弄玄虛表示不屑,鑒賞就鑒賞吧,幹嘛還挑在下雨天?莫非下雨詩意些,價格能賣出更高?呵,怎麽可能,這畫還不是剛才的那畫,城市、湖水、游輪、游人……
當看到游人之時,楊立的眼神猛地定住!
像看到最不可思議的事,楊立取下自己的眼鏡擦了又擦,确定不是眼鏡的問題後,他指著畫卷上的那對情侶游客:“怎麽會……這個人,這把傘……”
落雨之前,他将這幅畫看得清清楚楚,游輪旁的年輕情侶,男人往船上走,而女人則拿著一把天藍色的傘在下面看他……他決不會記錯,那把天藍色的傘明明是被女人收著的,而此刻竟然撐開著被女人舉到了頭頂,像是要為自己遮風擋雨。
楊立詫異到說不出話,就聽一旁莊清研道:“楊叔叔你沒看錯,這幅畫的不可思議就在這,晴天女人手上的傘是收著的,可一到雨天它就撐起來了。我不知道爸爸用了什麽方法,但這種神奇确确實實存在,您剛剛親眼所見。”
她說到這抿唇一笑,“我爸爸的确是個奇人,他作畫不僅是畫,還喜歡在畫裏加些奇特的因素,比如那幅《樓蘭望月》,裏面的秘密至今無人能解,被媒體炒來炒去,已經成了國畫界的未解之謎,被拍到了兩億的天價……”
楊立深以為然:“那倒是,你爸的确跟別的畫家不一樣……”
他說到這,仍是不敢置信地瞧著那把藍色的傘,任憑他怎麽看傘都是撐著的……他越想越覺得神奇,耳邊莊清研還在說:“楊叔叔,我想啊,這幅畫的神奇之處可是舉世無雙,我要是把它出手了,就有資金去完成爸爸的遺志了。”
她後面說了什麽楊立都沒聽到,楊立盯著畫,心下**越來越深。
他不正找一幅絕頂佳作送給上頭那位高官嗎?如果将這驚世佳作送去,高官一高興,批準了那大型游樂園,那未來入賬何止上億。再說即便這畫他不送,留在自己手中,日後奇貨可居,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打好算盤,他擺出親切的笑對莊清研說:“丫頭,這麽好的畫你就別賣了,這可是你爸爸的心血,你要實在缺錢,畫你就給我收藏,叔叔給你資金,支持你圓你的夢……”
“啊?您要買?”
“怎麽叫買呢!”楊立想占莊清研的便宜,卻偏要裝出熱心救助的模樣,“叔叔都說了,叔叔是看在跟你爸的情誼上,舍不得他的佳作流落,才讓你放我這收藏的。”
莊清研做出感激的表情,“那您可以資助我多少?”
楊立伸出三個手指頭。
“三千萬?”莊清研為難搖頭,“楊叔叔,我打算賣一億的,您這個數實在太低了點……那我去找找爸爸的其他朋友吧,看有沒有人願意像您一樣友情收藏,都是自己人,給我個六七千萬我就出手。”
“別別別!我再加點!”楊立怕她真走,一把拉出她,“四千萬!好侄女,咱倆多親啊,小時候你還在我肩膀上騎馬玩呢!只有我跟你爸才是真兄弟,那些人沒準一轉身就把你的畫給賣了!”
見莊清研還在猶豫,楊立說:“就這麽定了,叔這就去給你錢!四千萬,一分不少,馬上打你卡上!”
※
下午六點,觥籌交錯的飯局上,陸澹白正被人衆星捧月圍在中心。
結束應酬是夜裏九點,陸澹白從包廂出來,秘書捧著他的外套在門外恭敬候著,他接了外套,正要乘電梯往下,一個身影跟了過來。
是酒局上另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姓王,這頓飯就是他專為陸澹白設的,陸澹白財大勢大,生意場上不少人有求于他。
今晚談的是筆大單,擔心陸澹白只是嘴上說說,王老板将一個禮盒遞過來,殷勤道:“陸董,鄙人略備了份薄禮,您可千萬不能推辭……”
精美的紅木匣子,彰顯禮物貴重。陸澹白略點了下頭,一旁助手接了下來,王老板這才放心離開。
※
熱鬧的夜,車輛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h市的夜霓虹流光璀璨,像一座不夜城。
回家途中,下屬抱著畫卷坐在副駕駛上,陸澹白則坐在後車座,眯眼小憩。休息了十來分鐘後他睜眼問下屬,“小楊,莊小姐先前打電話說什麽?”
下屬道:“您沒空接電話,她就沒說,只說發了短信給您。”
陸澹白點開手機,果見一條未讀微信,“計劃成功!四千萬!o(∩_∩)o~”——莊清研。
她的短信像所有年輕女孩一樣,喜歡帶點表情符號,看起來有些可愛的稚氣。
不過陸澹白沒有笑,仿佛對計劃的成功與否并不在乎,他仍是淡淡的神色,将手機放了回去。
飛馳的車輛漸漸減速,抵達陸氏別墅,司機輕車熟路地将車開進了車庫。
車庫外就是別墅□□,栽了好些花草,夜風掠過,花香襲人樹影婆娑,走過庭院時陸澹白倏然停住腳步,問身後的下屬,“王總送的什麽?”
下屬打開懷裏匣子,微睜大眼,“呀,是幅畫!”
紅木匣裏墊著明黃錦緞,緞裏包裹的正是幅精美裝裱的畫,淡淡的墨香撲鼻而來,花鳥畫映入眼簾。
泛黃紙張上是一幅海棠青雀圖,雀羽與花枝相映,工整清麗,色澤細膩。花姿優美,鳥态傳神,自有種清雅淡泊的□□。再看看落款人印章,下屬砸舌:“呀,竟然是莊老先生的畫。”
又道:“這王老板可真會察言觀色投其所好,以為您跟莊小姐在一起了,就送幅未來岳丈的畫……啧啧,這墨寶可不便宜啊,這張花鳥圖看著簡單,放到拍賣會上起碼得七位數呢。”
下屬笑到一半忽然停了口,因為陸澹白伸手接過了畫,夜色中他眼眸深邃如墨玉,看似在端詳花鳥,目光卻最終落在那作畫人的印章上去。
端正蒼勁的楷體,“莊未年”三個字再清晰不過。
月光下陸澹白仍是那副淡漠的模樣,下屬卻有種錯覺,在看到莊未年三個字時,陸澹白幽深的眸裏,有某種刻骨的情緒浮起。冷,極冷,像尖銳的冰,隔著幾步遠都能感受得到。
須臾,陸澹白吐出幾個字,“貪生怕死、欺世盜名。”
下屬一蒙,而陸澹白已将畫卷一抛,那價值百萬的畫便被輕飄飄丢棄在地上,而他足尖緩緩踏上畫卷,如踐踏一攤不堪之物。
迎著幽涼夜風,他吩咐道:“把這垃圾扔出去!”
11.Chapter11 回擊
陸澹白回到屋內時,表情早已如常。
莊清研還沒睡,衣服端正的坐在客廳沙發上,似乎就等他回。見他推門進來,她笑道:“你可回了。”
陸澹白沒顧她,只瞟瞟一側阿姨,“有夜宵嗎?”
“有!我炖了銀耳百合湯。”阿姨手腳麻利地将湯端了上來,陸澹白斜睨一側莊清研,往沙發上一指,“不介意就一起吃,邊吃邊說。”
在陸家借住這麽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跟陸澹白在一起共進晚餐,她有些不習慣,但很快今日的戰果讓她抛去了生疏,興致勃勃道:“畫賣了,你分析的對,楊立這人雖然經商有頭腦,但貪念過大,他一瞧我的畫能占大便宜,就上當了。”
陸澹白彎了下唇,眸裏透著興味。
這的确是他跟莊清研一起設下的圈套,那幅楊立急于買去的“神作”,什麽天晴傘合,落雨傘撐,壓根沒有任何神奇,就是兩幅畫而已。第一幅傘合著的是莊未年真跡,而第二幅是莊清研照著父親的畫以假亂真的臨摹了一幅,只在傘上做了改動,畫上所有景物相同,只是傘一撐一合。她趁楊立不注意從中調了包。
照理說,臨摹的贗品楊立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但陸澹白設下圈套時,利用的就是人性的自大與貪婪。
第一幅畫給的是真跡,那會的楊立存有戒備心,東看西查,再三鑒賞才能确定是真品。而到第二幅時,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把神奇撐開的傘吸引了,沒留心其它,貪婪讓他輕信了自己的眼睛,再加上莊清研不住嚷嚷著要把畫賣給旁人,他心一急便沖動擊潰理智,天價買走了贗品。
而這一出手,就是四千萬。
莊清研抿笑淺笑,道:“四千萬,估計楊立要肉痛好久。”
陸澹白舀著銀耳湯,淡淡道:“四千萬算什麽?我們斷的,也許是他的人脈。”
“人脈?”
“他這畫是要送給省領導的,你想想,他拿著贗品送上去,高官們一旦發現後真相肯定勃然大怒,楊立偷雞不成蝕把米,後門不僅沒走成,也失了高官的信任。”
聽這一深入分析,莊清研由衷道:“你想的好深,一石兩鳥。”
“商場上不就是比誰心深麽?”陸澹白輕晃著手中湯勺,“學著點,未成年。”
莊清研已聽慣了他喊她未成年,當下不以為杵的笑。燈光下她烏睫濃密,唇角揚起,笑顏比畫報上的女郎還要美上幾分。
其實在遭遇家門不幸之前,她是愛笑的,別看她外貌美得讓人有距離感,實際內在溫軟可親,抿唇微笑幾乎是她的招牌動作。
她将兜裏那張卡拿了出來,“陸先生,這四千萬雖是我從楊立那賣畫來的,但這主意是你出的,你也有份。”
陸澹白看都不看,“你拿去吧,日後要跟他們鬥,用錢的地方多的是。再說楊立的錢大多是你們從莊家來的,你也算是讨債了。”
他表情清冷,口吻卻不容忤逆,莊清研只得恭敬不如從命。
陸澹白又道:“與其想著怎麽分錢,倒不如想想楊立,坑了他幾千萬,他遲早會上門興師問罪。”
莊清研道:“讓他來吧,打算把畫賣給他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後果。”
瞧她無所畏懼的模樣,陸澹白有些意外,“那我就拭目以待。”
……
陸澹白所料不錯,第三天楊立便來找莊清研興師問罪了。
彼時莊清研正在自己的影視公司跟新招來的企劃總監談話,辦公室門突然一開,楊立氣沖沖撥開阻攔他的前臺小妹,闖了進來。
那日将畫買去之後楊立就當寶貝似地供了起來,每日巴巴盼著下雨,想著能讓畫中奇跡再次重演。盼了兩天終于等到天氣預報說有雨,他忙喜滋滋将圈內幾個名畫大師都請了過來,就等著在衆人面前炫耀一番,然後在圈內為這幅畫炒炒名聲,起起價。豈料一場雨下完,畫中任何神奇都沒出現。鬧了尴尬不說,還被衆人取笑一番,說他想錢想得走火入魔。
楊立想到這更是惱火,扯著嗓子道:“莊清研,這大庭廣衆的,叔叔我不想撕破臉皮,你乖乖把錢還回來,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既往不咎。”
莊清研讓企宣下去,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這才道:“楊叔叔這是什麽意思,古來買賣一錘定音,你怎麽買回去了還要我退錢?”
楊立掏出畫卷往莊清研面前一放,“小丫頭,你拿個贗品來蒙我,還狡辯!”
莊清研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仍是鎮定地喝咖啡,“叔叔,你跟我爸是至交,我怎麽可能蒙你!那一日我讓你看清楚,你再三鑒定說是真跡,怎麽如今又反賴我出贗品?”
楊立冷哼:“小丫頭,幾天不見你倒是心眼多了啊!”
莊清研道:“楊叔叔,空口無憑說我有什麽心眼,那你拿證據來啊?”
見楊立拿不出證據,莊清研提高聲音道:“你沒有我有!那天包廂裏有個服務員,她上茶時親眼見你圍著畫卷不住稱贊,一口一個真跡……咱把她喊來,我們當面對質!”
“沒準那服務員早就被你收買了呢?”
“楊叔叔,我摸著良心說我跟那服務員沒任何關系。你要真講道理,當時我壓根就沒想把畫賣給你,是你非求著我買的……”
她一聲嗤笑,“莫非楊叔叔看我這個晚輩好欺負,把我父親的真跡哄回去,然後買個假畫再來栽贓,讨回那四千萬,空手套白狼?”
楊立的話頭連接被堵,看看莊清研身邊沒什麽人,幹脆擺出架子來威脅,“別跟我扯東扯西,小丫頭,我告訴你,這錢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不然……”
他的話還未落,就見辦公室外齊刷刷湧進一排保镖,團團圍住楊立。楊立原本看著莊清研公司新開,以為沒什麽安保,自己帶幾個人就能解決,不想著人高馬大的一排保镖出來,局面登時無法控制。
保安後頭的莊清研淺淺一笑,“楊叔叔,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要拿回錢也成,把我爸爸的真跡還回來,我分文不少還你。”
楊立氣得只差吹胡子瞪眼,“老子哪有真跡!”
莊清研仍是笑,她當然知道他沒有,她就是要這樣堵他。
呵,當日葬禮上,他與沉碧如不就是這般黑白颠倒、惡人先告狀嗎?她不過是小小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一揮衣袖,她冷冷道:“保安,送客!”
12.Chapter12 除夕
楊立空手而回。
沉碧如就在他家,今兒其實楊立要她與自己同去的,但沉碧如是什麽角色,這四千萬又不是她虧的,她沒必要出面與莊清研鬧僵,她還指望繼續做做戲,套出莊清研手裏的那幅《樓蘭望月》呢。
見楊立陰沉著臉回來,沉碧如便猜到了結果,倒了杯茶道:“來來,老楊,先喝口茶!”
楊立哪喝得下去,罵道:“媽的!這死丫頭!還有那陸澹白!幾個意思啊!”
怒氣沖沖的他給陸澹白撥了個電話,想著對方不好惹,他克制住怒火道:“陸董,這事您是不是得給個解釋啊?您要跟我合作,又要莊清研拿幅贗品忽悠我!”
陸澹白的反應一如既往從容,“贗品?楊總說哪的話?您行內人親自鑒定買下的,難道還能出問題?再說,我陸某人什麽時候忽悠你了,我說清研有幅畫讓楊總看看,可我沒讓楊總買啊。咱圈內人經商不都這樣嗎?熟人搭橋介紹生意,但具體質量還是自己把關,這貨是您自願買的,買回來不滿意,跟我沒關系吧。”
莊清研強詞奪理,這陸澹白更是把這事撇的幹幹淨淨,楊立恨恨道:“陸董,現在随你怎麽說,我可是被那丫頭坑了四千萬!四千萬啊!可不是小數目!”
不料陸澹白的反應很平靜,“楊總,幾千萬算什麽?想想那幅《樓蘭望月》,那可是上億,我答應過的事,說到做到。”
楊立正要回答,卻聽那邊“都都……”的聲音傳來,陸澹白已把電話挂了。
“喂喂……”楊立對著切斷的通話,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好巧不巧,陸宅那邊挂下電話的一瞬,結束一天工作的莊清研推門回了。她邊換鞋邊問:“跟誰打電話呢,看起來心情不錯。”
這簡單的一句閑聊,客廳一側的阿其臉色微變,生怕莊清研聽到了什麽,倒是陸澹白仍是從容的模樣,“沒什麽,跟合作夥伴商量些事。”
他也不願莊清研再深入這個問題,便将話題轉開,“今天還順利嗎?”
“順利!”莊清研提起這事便愉悅,“有了賣畫的錢,我下午招了兩個很有經驗的骨幹!再招一些人,來年公司就可以正常運營了!”
陸澹白颔首,又說了另一件事,“過年想好在哪過嗎?你要不嫌這裏冷清,可以留下來。”
莊清研微怔,日子已經到了臘月底,雙親俱失的她正愁著年關去哪過,陸澹白便替她想好了。
心下微暖,她點頭說:“謝謝你陸先生。”
……
夜裏,疲勞一天的莊清研一挨枕頭便睡了過去,沒多久,一陣鈴聲将她吵醒,接起來一看,是沉蔚的。
那邊沒大沒小的嚷嚷,“喂,莊清研,都要過年了你還不回家!”
莊清研睡眼朦胧道:“不了,我在陸宅過。”
那邊沉蔚嚷道:“過什麽過啊,都說了陸澹白不安好心!你就是傻,就是好騙!難怪以前你爸都不讓你談戀愛!”
莊清研哭笑不得,“你幹嘛老說他壞人啊,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嗎?”
“直覺!直覺告訴我的!”
莊清研:“……”
還未等她解釋解釋,那頭沉蔚已經氣呼呼挂了。
丢下手機莊清研又鑽回被子裏,大抵是方才的通話提到了陸澹白,黑暗中莊清研想起陸澹白的臉,如月光,似冷玉,安靜清潤,看著有些冷意,不茍言笑,卻在她最無助之時出現,帶她走出最絕望的境地,那看似冷硬淡漠的外殼,給予她最強大的保護……
仔細想想……除了性格有點冷,陸澹白真有點像電影裏的蓋世英雄。
亂七八糟想了陣子,莊清研忽然噗嗤笑了,自語道:“小蔚就愛亂想,疑神疑鬼的,瞎操心……”
她這一笑便睡不著,翻來覆去好一會,幹脆坐起身,拿出了枕邊的平板。
受父母的影響,她從小就有記錄生活的習慣,算是一種日記吧,隔三差五記下最近的事或者心情。如今時代在變,她放棄了記事本,就記在了自己的平板上。小小的機器平時可以浏覽網頁收發郵件辦公,還能包幹她的心情物語,一舉兩得。當然,記事本這個功能她會上鎖。
打開新的頁面,她的指尖快速在觸屏上游移。
“x月x日,已經決定了,新年就在陸宅過,這是第一個不在家度過的年關,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心理複雜又難過,但是還要面對啊。”
寫到這她皺起眉,似乎是想到了其他要事,“a.g到底是什麽,是個人,還是個物品,或者是某種組織?現在仍然毫無頭緒……真是讓人頭痛。”
這句後她停下手,腦中又開始思索a.g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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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一個單詞蹦出了腦海,gangster。
強盜!
強盜不就是匪徒的意思嗎?莊清研忽地想起父親那本記事本裏的話——“阿瑜一生為考古鞠躬盡瘁,然坎坷重重,匪徒猖獗,致使心願未完,抱憾至終。”
這段話裏就有關于匪徒的話語,莫非,父親筆下的匪徒跟a.g有關?
如果說a.g真的是匪徒的代號,那又是什麽匪徒呢?a是什麽意思?是沉碧如、楊立?可是這些人哪個看起來都跟a沒有關系。還有,父親讓她堤防這些匪徒做什麽?
千頭萬緒腦子快成了亂麻,莊清研苦苦思索,得不出解法。
夜漸漸深了,想著明日公司還有重要會議,她只能閉眼睡去。
臨睡前她想,這一團迷霧中幸虧還有個盟友陸澹白,其實陸澹白對她挺好的,又是幫她對付楊立沉碧如,又是幫她出謀劃策運營公司,還幫她賣畫籌備資金……得盟友如此,也算是四面楚歌中的唯一慰籍吧。
※
就在莊清研認為陸澹白對自己還不錯時,幾天之後,一件事打破她的自以為是。
那日是除夕,往常千家萬戶熱鬧的團圓飯時間,別墅裏卻空蕩蕩。家裏所有阿姨保姆都放假回去了,空大的別墅只有莊清研一個人。
陸澹白也不知去了哪,莊清研記得他說不回老家的,彼時她還很好奇的問了句,結果陸澹白丢下一句“我沒有家”就走了,堵得莊清研無言以對。
沒就沒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經歷,他不說她也不會再問。
瞅瞅牆上的鐘都十點半了,想著陸澹白沒有回別墅,莊清研不由有些擔心,正要撥個電話過去,就見門被推開,呼呼的北風刮進來,陸澹白回了。
不過眼下這模樣莊清研前所未見——陸澹白不是自己回的,而是被人扶回的。
他渾身酒氣,醉醺醺歪靠在阿其身上,莊清研忙奔過去幫忙。
兩人手忙腳亂将陸澹白扶進了房間,阿其一面幫陸澹白脫下髒外套鞋子,一面指揮莊清研:“把被子給陸哥蓋好,別讓他著涼了。”
從未照顧過人酗酒的莊清研趕緊将被子蓋上,終是不忍見陸澹白醉成這番模樣,她皺眉道:“除夕夜的,怎麽醉成這樣啊。”
一側阿其不知怎麽回事,口氣很不好,“還不是因為你!”
這話讓莊清研怔住,阿其似是怕她察出什麽,解釋道:“你這邊的事太多了,陸哥每天自己的事都忙不完,還幫你操心,壓力大才喝酒嘛!”
這解釋有點牽強,但也并非不可能,莊清研抿抿唇,沒說什麽。
阿其是半夜十一點半離開的,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他原本打算守著陸澹白一夜,但後來手機鈴聲一陣比一陣急,是等他回去團圓的家人電話。
莊清研便道:“你回去吧,我替你照看他的。”
阿其看著她,似乎不大放心。這時電話又催來了,阿其默了默,終是沒忍住親情的召喚,對莊清研道:“那陸哥就交給你了,我已經給他喂了解酒藥,應該沒什麽事,你隔一兩個小時看一下就行。”
“好,你放心回吧。”
……
叮囑再三,阿其離開了陸氏別墅。
走出別墅大門時他遠遠地回看了一眼,隐約見莊清研的身影從二樓房內出來,窈窕的身姿掠過長廊玻璃窗。
阿其看著她的影子自語:“她應該會照顧好老大的……畢竟她還不知道老大底細,把他當恩人呢。”
輕嘆一口氣,阿其鑽進車裏。
腳觸上油門,正要開動汽車,忽地兜內一陣振動,鈴聲越發大。阿其松開油門,接起電話。
那邊是個略含沙啞的女生,似乎跟阿其極熟絡,招呼都不打直接入正題,“怎麽回事阿其,打你頭兒電話怎麽沒人接?”
阿其口氣恭敬,似對來人很敬重,“艾姐,頭兒心情不好,喝多了,眼下正醉在床上呢!”
那邊顯然對陸澹白熟悉之至,“哦,今天是他爸……”後面的話沒說,語氣凝重起來,“呵,痛苦這麽多年,是時候讓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得到報應了。”
阿其沉默。
那邊似覺得氣氛太凝重,便笑起來,“都說她長的漂亮,照你們老大每天這樣虛凰假鳳在一起,時間長了,你說你們老大會不會立場不穩,對她動心啊?”
“您別開玩笑了艾姐。”阿其道:“他跟她……”
似乎這關系很難總結,阿其糾結半天找了個合适的詞,“就是孽債!”
那邊女聲笑了起來,“是!是孽債!這孽債欠我們的,也該要回來了!”
13.Chapter13 間隙
寒風蕭瑟中,阿其挂下電話,車子沿著馬路離開了,而陸氏別墅內,莊清研還在客廳靜坐。
屋外煙火炸響,此刻的千家萬戶正值團圓,而她的親人卻與自己陰陽兩隔,屋外的熱鬧襯出周身孤寂,她只覺心酸。
正難受,樓上房間卻傳來一聲悶響,似是什麽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莊清研奔上樓,卻見地上一片玻璃碎渣,在壁燈下閃著尖銳的光,應該是醉酒的陸澹白太痛苦,起身吐的時候推倒了床頭的臺燈,這才發出了聲響。
房裏酒氣熏天,地上嘔吐物到處都是,莊清研看不下去,拿來撮箕拖把打掃。濃郁的味差點讓她也吐出來,她仍是硬著頭皮将房間清理幹淨。
打掃房間的同時,她也在打量房間。在此之前,她從沒進過陸澹白的卧室,就像陸澹白從不進她的卧室。
卧室裏是白與灰的裝修顏色,典型的現代簡約風,灰色地毯、煙灰色沙發,米白色茶幾……看久了,讓人想起秋日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