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守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阿其亦是臉色一變。但不過剎那,陸澹白已從容道:“誰告訴你的?”

“謝導,他說有個電影就這麽演的。”

陸澹白風輕雲淡的反駁,“電影能當真嗎?莫非電影裏有神仙,世上就真有?”

他言之有理,但莊清研仍然對ag半信半疑,“可是他說的很真啊,沒準我身邊真有ag的人潛伏呢!”

陸澹白表情巍然不動,視線卻犀利起來,反問:“真要那樣的話,他們也不會随便潛伏誰,莫非你有什麽特別的寶貝值得他們下手?”

這風平浪靜的回答在莊清研心裏掀起了駭浪,可她不能把《樓蘭望月》的事說出來,而陸澹白盯著她,似乎要将她的內心看穿。

她讪讪一笑,轉了另一個問題,“陸先生,這幾天我在想一件事。我不能老這麽被動,沉碧如楊立又是挖我導演又是撬我女一號的,我得扭轉這個局面,化防禦為進攻。”

陸澹白也沒再追問,吃了塊水果沙拉後點頭,“不錯。最好的防禦是進攻。”

“她打擊我不就是想除掉我嗎?我就要在這之前想法扳倒她們。這事我是這麽想的,他們聯手侵占我家財産,經濟上肯定有問題,那麽我就從經濟上查起,查他們名下的房産豪車等等。一旦查出蛛絲馬跡,這就是呈堂證供。”

陸澹白若有所思彎了彎唇角,似是贊許,“有長進啊未成年,這招釜底抽薪不錯。”

“可我這邊沒什麽人脈,您那有沒有人脈去查他們?”

陸澹白抿了口香槟,“我試試。”

他願意試就是願意幫了,莊清研笑眯眯舉杯向他致意,“那謝謝你啦陸盟友。”

這一夜達成共識後,莊清研一面有條不紊的跟進影片項目,一面積極配合陸澹白調查沉碧如等人的經濟問題。

對此,楊立沉碧如那邊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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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某處高檔會所內,楊立反剪著手走來走去,而沉碧如歪靠在貴妃椅上,慵懶地對鏡補妝。她剛結束一個派對,即便活動已散,她仍舍不得臉上精致的妝。

楊立皺眉道:“你怎麽還有心思搞這些玩意!這幾天你不是沒看到,鬼鬼祟祟跟在我們身邊的人不少!”

“呵,橫豎不都是小丫頭搗的鬼,誰讓咱挖了她的導演跟女一!”

“我看不止是她,這些人似乎把主意打到房産局去了,想查咱的線索,這事就憑小丫頭的人脈搞不定,我看多半是陸澹白。”

楊立越想越氣,“媽的,這龜孫到底是哪邊的啊,明著跟我們結盟,背地裏又跟小丫頭來搞我們!上次坑我畫的事老子還沒算賬呢!”

一旁沉碧如還在精心描著唇,小小的妝鏡,唇刷一點點描,那仔細精致,如仕女筆下的工筆畫,她慢條斯理地點評:“很明顯,這陸澹白靠不住啊,他就是忽悠我們。”

“這還要你說!要不是光遠家大業大,我早就搞死他了!還由他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沉碧如薄唇彎起,似透出一絲輕蔑,“在這裏說有什麽用,有本事當面對怼啊。”

“你!”楊立被堵得說不出話。

“好啦好啦!跟你開個玩笑!”沉碧如收起妝鏡道:“其實這事好辦,陸澹白靠不住,咱就找個靠得住呗。”頓了頓,“我們身邊一直有個大好的合作對象,只是你沒發現。”

“誰?”

沉碧如纖纖手指,比劃出一個“弓”字,楊立眼睛一亮,“對啊!老張!張建名!我怎麽沒想到呢!這家夥有些實力,找他聯手,我看那陸澹白還拿什麽跟我拽!”

“你要找他就得對症下藥,這張建名對錢不是最感興趣……他最感興趣的……”沉碧如抿唇一笑,拖長話音道:“是色!”

楊立連連點頭,“你說的對,老張這一生最愛就是女人!我們不正好有個誘餌嘛!莊清研啊!張建名這家夥一心想老牛吃嫩草,現在不管陸澹白跟莊清研什麽關系,既然兩人不清不楚的攪合在一起,咱就可以抓住機會去老張哪裏吹吹風,呵,這矛盾起來了……咱才好趁亂奪畫。”

這一夜,楊立急不可耐地去找張建名了,沒人知道他們達成了怎樣的協議,但莊清研的影片,很快受到了影響。

這天,莊清研正在公司加班,手下負責發行的總監就進來了,告訴莊清研,影院的事黃了。

一部影片想要上映,不僅要經過國家各單位的審批,還得跟影院方合作,才能正常上映。為了順利上映,拍攝期間莊清研就派人就跟影院方聯系,當時談得很順利,沒想到現在竟然情況有變。

莊清研問:“是什麽原因黃了?”

發行總監搖頭,“不清楚啊,對方也不願多解釋,就說不跟咱合作了。”

莊清研正頭疼,桌上手機一響,陸澹白的聲音在那端響起,“在哪?出來,在公司門口等我。”

莊清研搖頭,“什麽事啊,我不去了,我這邊正愁電影院的事呢。”

陸澹白道:“我說的就是影院的事。”

夜裏七點,城市車水馬龍,華燈初上。

陸澹白将莊清研帶到了城西的某處農家酒莊。

這年代有錢人都愛玩味,高樓大廈的國際大飯店去膩了,又興起這種複古式的山莊風格酒樓,夜色的掩映下,大院子紅牆綠瓦,成排朱紅燈籠,古香古色的小樓,蜿蜒曲折的木質長廊及郁郁蔥蔥的綠植,要講附庸風雅,再合适不過。

莊清研就在小樓二層的最外側包房,包房門關得緊,外頭的人看不到裏面情形。莊清研半蹲在地上,耳朵貼在牆根,正努力傾聽著什麽。

聽了好一會都沒聽到,莊清研扭頭問身後陸澹白,“你确定隔壁房是楊立跟影院負責人嗎?”

陸澹白壓壓下巴,“你再等等,我預感還會來其他重量級人物,畢竟以楊立沉碧如的人脈與地位,他跟影院方應該沒這麽親近。”

果然話落,走廊上又晃過幾個身影,前呼後擁進了隔壁包房,而為首那男人的聲音,莊清研熟悉得很!

張建名!

陸澹白的推斷被驗證,彎唇一笑,将一個小匣子貼在了牆上,示意莊清研靠近。

莊清研眨巴眼睛,不懂小匣子是什麽。

陸澹白遞了一個眼神,似乎覺得她笨,壓低聲音說:“牆這麽厚,人的聽力無法捕捉聲波,還是借助下科技的力量。”

莊清研點頭,明白了。

下一刻小匣子還真傳來了聲音,是玻璃酒碰撞的脆響,應該是隔壁包房的人舉杯共飲——如此細微的聲音都能聽見,這匣子的确強大。

須臾那邊有人開口了,是楊立的聲音,“程總王總,這次多虧你們仗義了,我這先幹為敬!”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應該是影院負責人的,“別客氣,我們跟張爺都是朋友,他既然發話了,那莊氏影視的片子,我們絕對不要!”

一群人碰了個杯,影院負責人殷勤地對張建名說,“張爺,我們可是約定好了啊,我們幫您,您那兩個項目也別忘了兄弟……大家同心協力,一起發財!”

一群人大笑起來,碰著杯道:“來來來,一起發財!”

幾人稱兄道弟興致高昂地喝,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兩位影院負責人喝高了,歪歪扭扭出去上洗手間,包房裏只剩張建名與楊立兩人。

張建名對楊立說:“老弟啊,這下你滿意了吧,你那畫被那丫頭坑了幾千萬,可這丫頭的電影上不了,也得虧得一塌糊塗!”

楊立斜眼一笑,“得了,都一條船上的,幫我出氣,你不也讨了好處嗎?你巴不得這小丫頭做什麽都虧,最好走投無路去求你大發慈悲收容她……”

張建名叼著牙簽嘿嘿笑,“那是,我張爺看中的女人,還沒一個能跑得掉。”

楊立道:“老張啊,照我說,等咱幹掉陸澹白抓住小丫頭,破出畫的秘密,合夥拿了錢就成,小丫頭直接弄死,還惦記什麽啊!這世上只要你有錢,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有毛意思!”

張建名陰狠一笑,“這你就不懂了,對我來說,面子比錢更重要!多少年前為了小丫頭她娘,莊未年跟我大打出手!老子這口氣憋了二十年,眼下那女人死了,老子玩不了她,就玩她女兒,氣也要氣死地底下的莊未年!”

這積怨頗深又無恥下作的言語,牆那側莊清研聽得渾身發抖。

這幾人合夥坑害她就罷了,那卑鄙之下的陰狠刻毒,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此時一只手伸過來,搭在她肩膀上,是陸澹白的。他表情同往常般清冷,可掌心卻是溫熱一片,傳到她身上仿佛有安撫的作用,憤然到難以控制的莊清研瞬時冷靜下來,她感激地回看陸澹白一眼。

陸澹白張口,正要說話,卻聽隔壁包房一聲怒喝,“什麽人!”

莊清研一驚,完了!被發現了!

17.Chapter17 紫藤

陸澹白張口,正要說話,卻聽隔壁包房一聲怒喝,“什麽人!”

莊清研一驚,完了!被發現了!

她轉身拉著陸澹白要走,陸澹白卻平靜地說:“跑也沒用。”

果然,霹裏啪啦一陣腳步由遠至近,楊立跟張建名的手下向著包房迅速包抄。一撥人拿著家夥團團堵住門口,房內兩人便是插翅也難飛!

包廂內莊清研心砰砰跳,這十平米的小包房,除開桌椅什麽都沒有,屆時門不能逃,連個遮蔽躲藏的位置都沒有,一旦對方破開門鎖推開門,兩人在劫難逃。

她迅速踢過幾把椅子擋到門後,這樣即便對方推門,能拖延一時半刻也是好的。

那邊陸澹白卻不為所動,還淡淡丢下三字,“這沒用。”

莊清研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這沒用那沒用,難不成眼睜睜坐以待斃?

她不再多說,加速堆椅子,而就在此刻,她聽到鎖眼裏咔擦一聲響——反鎖的門被強行撬開了。

再多的椅子也擋不住了,外面一聲衆人的暴喝後,門哐當被踹開!摞起的椅子轟然倒塌,莊清研的心幾乎跳出胸膛!

就在她認為躲無可躲之時,眼前一黑,整棟大樓的燈齊齊一暗,周身世界陷入黑暗!

人群騷動起來,房口楊立喊道:“怎麽回事!燈怎麽熄了!”

張建名跟著喝道:“都別慌!一定是有人搗鬼!大家用手機照明!”

躲在黑暗裏的莊清研心砰砰跳,外頭的人要真拿手機照明她可就現行了!空氣都似在一霎因為這緊張而窒息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她身邊忽有熱風一閃,似有什麽以無與倫比的速度縱身一躍,旋即“哐當”一響,隔壁包廂發出玻璃碎裂的炸響!

“在我那!”張建名短暫一驚後拔腿朝自己包廂奔去——且不說他的皮夾手機貴重物品都在,那手機裏還有不少平日跟黑白兩道各大腕見不得人的交易呢!對方要真翻玻璃窗進了他的屋,那後果可就難測!

他這一狂奔,所有人下屬都一陣風都跟了過去,包括楊立。

一牆之隔外躲在黑暗裏的莊清研還沒弄清什麽事,手腕上陡然一緊,陸澹白的聲音傳入耳膜,“走!”

趁著門口衆人全奔到張建名那包廂去,陸澹白拽著她跨過門檻,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陣風,帶著她右轉下樓梯,向後院奔去。

……

後院是個寬綽院子,高低錯落地栽了不少花木。莊清研被陸澹白拉著在花木叢裏七拐八轉,以為對方會帶自己出這個莊園,誰知他腳步一頓,将她塞到了一排矮牆後面。

矮牆是一排白色籬笆搭建的風景牆,作為點綴,上面還栽了好大一片紫藤,初夏的季節,繁茂的紫藤枝桠從牆頭垂下,如大一塊郁紫的簾子,人藏在裏面,外頭根本看不到。

莊清研低聲問:“幹嘛不出去,要藏在院子裏?”

陸澹白言簡意赅:“最危險即最安全。”

莊清研想回剛才的事,繼續壓低聲音問:“整棟樓怎麽突然熄燈了?”

強敵在後,陸澹白卻仍風輕雲淡的笑,“我關了總電閘。”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關的,但莊清研還是對他的急中生智點贊。要不是突然黑燈瞎火,她這會鐵定被抓。她又問:“那隔壁房間砰一聲響又是怎麽回事?”那會門都被撬開了,若不是那聲響将張建名等人調虎離山,她現在多半被甕中捉鼈。

“我抄起一個啤酒瓶順窗扔到了隔壁包房。”

他答得平靜,莊清研卻連嘴都合不攏了。

閃電關電閘已讓她無法想象,更讓她不能想象的是,黑燈瞎火的,右邊包房的人要用瓶子砸到左邊包房裏,起碼得躍上窗臺、貼牆移動、湊近隔壁包廂窗戶,探手才能将瓶子扔去……然而這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翻窗、攀牆、半空投擲的高難度動作得多難,還是在眨眼的速度裏一氣呵成……這些事光明正大的白天都難做,何況還是在強敵環視、那麽緊張混亂的黑夜。

這反應能力、這超強身手……陸澹白在莊清研的心裏,再次達到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她問他,“一會他們要是逮著我們了,你可以搞定嗎?”

陸澹白的語氣十拿九穩,“未成年,我既然把你藏在這,我就能确保你安全。”

“可你……”

話未落,一只手捂住了莊清研的唇,陸澹白對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莊清研視線一轉,就見一群人急匆匆從樓上下來,為首正是張建名楊立,大概他們在房裏搜索無果,就往外追查了,張建名大聲指揮著,“那幾個小賊多半沿著後院的門跑了,給我追!”

一群人繞過花叢,快步追去了。

莊清研剛要松口氣,就見楊立停住了腳步,扭頭,四下打量。

當他目光掃向矮牆紫藤時,莊清研緊張起來,而身旁陸澹白卻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子,将莊清研往懷裏一攬。

被人猝不及防擁住,莊清研一蒙,而抱她的陸澹白似是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原本壓在莊清研唇上的手加大了勁,将她險些發出的驚呼堵了回去。同時他用眼神掃掃她的白色上衣,遞去了一個眼神。

他的意思是,她的衣服顏色過淺,紫藤的縫隙中也許看得出來,所以他身子一轉,用自己擋住了她,以免她暴露。

莊清研再不敢動,就由著陸澹白這般抱著。狹隘的紫藤後面,月光從紫藤縫隙中漏下,在地上投出幾點銀色輝光。而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噗通、噗通,一聲接一聲。

夜風微涼,莊清研的耳根卻越來越熱。

兩人虛凰假鳳了這麽多次,比起那麽多次大衆場合敷衍地挽手搭肩,而這一次,這般緊地貼合在一起,他右手摟住她的腰,他下巴抵著她光潔的額,她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香,像陳年的酒釀,彼此呼吸交融親密無間,是一個真正的、情人式的擁抱。

而他的掌心還虛虛地貼在她唇上,那掌心幹燥而粗糙的薄繭,随著她的呼吸漸漸潮濕,像一個特殊地、她主動投懷送抱的吻。

她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一個念頭閃過。

有什麽無法掌控的事要發生了!

五分鐘後,所有人都離開了山莊,包括楊立。

确定安全,陸澹白帶著莊清研從後門出去。到了山莊外,車子油門大起,這古香古色的小樓,在視線內越來越遠,直至再也不見。

半小時後,兩人安全回到陸氏別墅。

到家後老規矩,陸澹白喊阿姨泡了茶,然後坐在露臺上慢條斯理地品。

喝完第一杯後他開口問:“今晚的事,你有什麽打算?”

莊清研沒跟他對幾而坐,而是坐在露臺的臺階上。今晚包廂外聽到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半會還沒消化好,道:“心裏有點亂,還沒想好。”

“說來聽聽。”

“覺得自己像一只羔羊,四面圍滿了敵人,沉碧如、楊立、張建名……還有其他許多不可預知的危險,每一方力量都想致我于死地,而我只能夾縫求生。”

“說了你別笑話,我常常在想,老天為什麽這麽不公平,要我在本該無憂無慮的年齡裏承受這麽多,但命運就是這樣,它安排任何事,都不會提前跟你打招呼,更不會考慮你能不能接受……就像我其實剛才在包廂外聽著他們的對話,我很想沖上去,想問問他們為什麽這麽狠毒,為什麽這麽趕盡殺絕!想不顧一切跟他們拼了,可我現在能力不行,而且你在這,我會連累你,所以這筆賬只能忍著日後再算……”

她捂著臉,像一個受傷蜷縮的小獸。下一刻背上一暖,男性爽朗的古龍水氣息從肩背上傳來,就見一直傾聽的陸澹白竟将西裝脫下來,披到了她身上。

陸澹白彎了彎唇角,“很好,能忍受屈辱,克制沖動,說明有長進。”

她一怔,以為他會笑話她,誰知他竟還誇她。

陸澹白接著道:“人生的成長大多是從磨練中得來的,你現在感受到痛苦,就證明你在成長。”

他難得地褪去了往常的冷硬,溫聲細語循循善誘,像一個耐心的導師,莊清研問:“那麽你也是從痛苦中成長的?”

那句話讓陸澹白平靜的眸裏陡然波動,但這情緒不過一瞬便被他收斂,他恢複到先前的淡然,“是啊,很多很多的痛苦。”

莊清研順口問:“很多很多是有多少?”

“大概是你所經歷的一百倍。”

他像是玩笑,又像是用漫不經心說出最真實的話,莊清研沒再說話,知道他最後一句話是真的。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今夜,因著那一個擁抱,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他的手,這是一雙完全不符合上流社會養尊處優的手,指腹粗粝,老繭遍布,一看便知歷經無數磨難與困苦。

可她沒有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與傷疤,絕口不提或許是最好的尊重。

不願陸澹白難過,她轉了個話題,“陸澹白,你到底什麽來頭啊,這麽厲害?今天在酒莊,你身手好得跟大片裏,飛檐走壁的特工間諜似的!”

陸澹白半真半假:“是啊,我是特工。”

他這模樣莊清研哪會當真,便接著話頭開玩笑:“我這些天想了無數法子打聽過了,世上真有a.g組織的存在……你該不會就是那個組織的特工吧。”

不知是不是莊清研的錯覺,月光下的陸澹白眸光微變,旋即他淡淡出聲,又是平日那番從容不迫的模樣,“你覺得呢?”

“當然不是。”莊清研搖頭,收起了玩笑話,“a.g不都是壞人嗎?可你是好人啊。”

她抿唇一笑,“你看你救了我好多次,還總是開導我,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有一天你也遇到了痛苦或困境,我也會同樣對你。”

她看著他表情鄭重,黑白澄澈的眼眸中,滿滿對他的信任。

陸澹白卻別過臉去,仿佛不願與她對視。他手清透的茶汁一圈圈晃蕩著,映出他清隽的臉,平靜的瞳仁,卻似風起潮湧,旋即他輕輕說:“晚了,去睡吧。”

“好。”莊清研起身,“你也早點睡。”

……

莊清研離開後,陸澹白還待在露臺上。

晚風微涼,桌上殘茶已冷,他仍是一杯接一杯地慢慢喝。

嗡地一聲手機振動,陸澹白接起了電話。

“澹白?”那邊沙啞的女聲喊道。

陸澹白淡淡嗯了一聲,仍是望著天空若有所思。灰藍的夜無邊無際籠罩過來,他仰著頭,像天幕下一則孤獨的剪影。

那邊繼續問:“還順利嗎?這陣子你沒跟上頭彙報,他讓我來問問。”

陸澹白道:“算順利,只是這幾天被其他事耽擱了點時間。”

“你說的是沉碧如這夥人吧,阿其跟我說了,這幾個老東西也打畫的主意!”女人輕哼,“切,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跟咱組織比,他們算什麽東西!”

陸澹白道:“這些人不足為患。”

“也是。”女人接口,“重要的還是畫,咱呢,就先控制好畫,趕緊找出能人把秘密破出來,不然夜長夢多,畢竟這任務你都去了三四個月了……”

她說了一堆,陸澹白卻似在走神,女人察覺出不對勁,語氣有些不滿,“喂喂,怎麽不說話?想什麽呢!”

陸澹白默了默,緩緩将杯中殘茶飲進,才道:“沒什麽,想起今晚的事,覺得人生真的很諷刺,莊清研說我是個好人,而她呢,應該是個好人,在我眼裏卻是世上最十惡不赦的人。”

那邊笑起來,有些刻骨的恨意,“你用不著自責,她們莊家本來就十惡不赦!想想咱們在孤兒院,在組織裏,那些豬狗不如、刀口舔血的日子……哈哈哈,不都是因為他們!這些人不下地獄!誰下!”

陸澹白将電話拿開了點,也不知是不想再提那些不堪,還是不願聽到這樣沙啞的笑。

“行了心艾,就這樣吧,跟上頭說我沒事。”陸澹白打斷她的話,咔擦挂了電話。

18.Chapter18 玉局

翌日,莊清研一早便去了公司,說是要帶著發行總監另辟捷徑。

陸澹白問她何為另辟捷徑,莊清研道:“世上的影院又不止那兩家,張建名能把所有影院都收買?東邊不亮西邊亮,我找其他影院談合作去!”

她鬥志昂揚,一掃昨夜裏的低落與氣餒,陸澹白問:“要不要我幫你找找這方面的人脈?”

莊清研手一擺,“不用,我不能什麽都靠你!讓我自己試試,這其實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

陸澹白彎了彎唇角,似乎是贊賞。

莊清研說到做到,随後幾天就一直在為了新的影院合作事務忙碌。

她忙,陸澹白也沒打擾她,只是在某天晌午,去了莊氏公司。

彼時莊清研剛結束一個短會,她瞅瞅辦公室牆上的挂鐘,下午兩點半,這個點陸澹白來找自己幹嘛?

陸澹白也不解釋,只吩咐道:“走,跟我去個賭石拍賣會。”

莊清研微愣,“突然去那做什麽?”

陸澹白表情有些高深,“據說張建名除了女人,最愛的就是玉了。”

這話沒錯。除了迷戀女色,張建名還是個出了名的玉癡,常為玉一擲千金,這些年幾乎有玉展覽會的地方就有他,至于高檔玉器拍賣會,他更是場場不落。

莊清研默了默,懂了一些陸澹白的意思,“你是說……”

陸澹白鼻腔發出一聲輕哼,似乎是笑,“就許他們暗算,不許我們布局?”

下午三點,兩人來到賭石拍賣會。

果不其然,進場時便看到了張建名,財大氣粗的他被幾個下屬圍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見了莊清研,竟還打起了招呼,“呀,小丫頭!好久不見啊!”

——那夜酒莊事件他與楊立搜索一圈卻無果,飯店又沒安監控,得出的唯一信息來自服務員,服務員說隔壁包房是一男一女兩個客人,僅憑這點,還不至于讓他懷疑莊清研與陸澹白。雖然楊立提出了質疑,但他還是不相信,就莊清研這樣的,還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飛檐走壁?有那本事,應該是某些小飛賊,財迷心竅大著膽子對自己下手罷了。

所以他目前對莊清研,仍是之前的态度。

他看著她,嘴裏的稱呼是長輩式的,可眼裏那灼灼的光,像看著一個遲早會收入囊中的玩物。他還說:“小丫頭,這麽久也不來看看伯伯,伯伯可挂念你得緊呢!”

莊清研沒回話,想起張建名曾經對自己的不看,心下厭惡得作嘔。一只手突然攬到了她的肩,是陸澹白,他察出她的情緒,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而他的體溫傳到她身上,她心下沒由來一穩,就聽陸澹白道:“清研是我的未婚妻,張總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找我。”

這句看似普通的客套話,不僅明明朗朗宣告主權,更是一個無聲的警告。

張建名斜睨一眼,“喲,這就是小丫頭的未婚夫,光遠的陸董啊,今兒算是見到本尊了!”

話落,他往陸澹白身上掃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進場了。

……

賭石拍賣會正式開始。

什麽是賭石,翡翠在開采出來時,原石被一層粗糙的風化皮包裹著,無法看到內部情況,只能根據皮殼特征和在局部上開的“門子”,推斷賭石內部翡翠的優劣。這樣的交易頗似賭博,行內稱為“賭石”。

既然是賭,那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有人幾萬塊開出幾百萬的籽料一夜暴富,有人花千萬買了塊廢料輸得血本無歸,這種交易頗具風險性,而賭的刺激與妄想出好料暴富的心,驅使無數人去從事賭石交易。

所以,當一塊塊外觀質感上乘的賭石被推出來,舉牌報價的人絡繹不絕。

見陸澹白一直沒有動靜,莊清研壓低聲音問:“需要我做什麽?”

——雖然知道此行的目的,但詳細計劃陸澹白并未同她講,所以她不全明白,仰頭撲扇著大眼睛,明明是清豔的臉,神态卻有些呆萌。

陸澹白唇角抿了抿,似乎是忍俊不禁,“等那塊上來了,你再聽我吩咐。”

四十分鐘後,陸澹白說的那塊賭石終于被推了上來。

果然是壓軸的好貨放在最後。最後那塊上場時,全場的眼睛都亮了。

五百萬起拍,刷新全場最高起拍價,舉牌的人連綿不斷。

“一千萬。”

“一千二。”

“一千五。”

“兩千。”

“兩千五。”

……

價格一路飙升,飙到三千萬的高價時,全場人猶豫了下,旋即就聽一個聲音壓過來:“三千五。”

莊清研扭頭看去,就見張建名晃晃手中牌子,一副傲視群雄的睥睨。

下一刻他表情微頓,因為有人喊出一個數——“四千。”

會場被這再次拔高的價一驚,莊清研看到身邊陸澹白淺豎起了報價牌,即便這樣豪擲千金,他仍是風輕雲淡。

那邊張建名似乎早料到他會壓價,丢過來一個嗤笑。

這個叫陸澹白的年輕人最近在圈裏傳得沸沸揚揚,楊立沉碧如還特意找到自己,說這家夥搶他張爺的女人,還膽大包天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

也好,他張建名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這麽張狂又不懂規矩的年輕人,是該出手打壓一下。

于是他開口加價,“四千五。”

可陸澹白比自己想象中還張狂,“四千八。”

張建名自然不能被他所壓,“五千!”

“五千五!”

聽到這個數,張建名舉牌子的手緩了兩秒,再跟就得上六千萬了,這可是大半個億,為了争這口氣,不劃算。

這邊莊清研也有些忐忑,五千五千萬不是小數目,她怎能讓陸澹白為了自己,花那麽大手筆!于是她在底下輕拽了下陸澹白的衣角。

陸澹白不顧左右,長臂一伸将她摟進懷裏,旁若無人地同她親昵道:“研研,我看好這塊石頭,等我拍下來,開出好貨,找最好的玉師給你做首飾。”

他低頭凝視著她,唇角彎起,罕見地露出笑容,眼神一掃常日的淡然,如春風吹過柳梢的柔軟,莊清研從沒見過這樣溫柔的他,一時怔在那,直到陸澹白遞過一個眼神,她才頓悟過來,他在做戲,而且需要她的配合。

她反應過來,摟住陸澹白的胳膊,露出明媚的笑,“謝謝你澹白。”

那側張建名将這一幕看得清楚,他原就有心讓這年輕人難堪,結果對方不僅沒難堪到,還抱著自己想要的小美人,打情罵俏,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加侮辱。

于是他嗤笑,“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穩重,拍賣會上卧虎藏龍,你以為你看中的就一定能拿得下?”冷笑一聲後牌子一舉,加了個高額大數:“五千八!”

誰知陸澹白眼都不眨,“六千。”

全場再次被這創下的新高驚住,賭石能拍出這個價,實屬罕見。這回連張建名都微變了臉,他朝陸澹白看過來,陸澹白卻壓根不理他,只偏頭過去揉了揉莊清研的發,親昵地說:“你放心,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旋即瞟著那側還在猶豫不決的張建名,話裏有話地刺激,“年紀大了,的确考慮的慢些。”

這話徹底激怒了張建名,枉他自負在業界也算個人物,如今來拍賣會,雖然原本是為了好玉,但現在滿場人看著兩人,競标成功與否已上升到面子問題,他若輸給一個小年輕,傳出去還不知別人怎麽笑話,何況他還打著莊清研的主意呢。

狠了狠心,他舉牌道:“七千!”

在一片嘩然聲中,張建名帶著挽回的面子挑釁地回看陸澹白,“你跟啊!”

就在全場都以為陸澹白會舉牌拼個頭破血流時,一道女聲插了進來,是莊清研,她拉著陸澹白的衣袖,期期艾艾道:“澹白,要不咱算了,其實我沒那麽喜歡翡翠,我更喜歡粉鑽……”

陸澹白詫異道:“啊,你喜歡粉鑽?”

莊清研半嬌半嗔,“是啊,我在上次珠寶展覽會上看中了一顆稀世粉鑽,價格要七千萬,我看有點貴,沒好意思跟你說,但既然你要拍這麽貴重的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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