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Пятый
晏若愚順手拍了兩張,啧,性感。
常望宇大概是挺累的,喝完水還是沒睜眼,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着頭發,哼了一聲,眉毛都皺了起來。
晏若愚看着好笑,收了手機揣進兜,也走過去半蹲着,輕輕抓了抓他的頭發,“累了去歇會兒吧,小天王?”
“別抓……全是汗,”常望宇嘆了口氣,睜開眼看着晏若愚,“我練完沒洗澡呢,離遠點,熏着你。”
“沒事兒,”晏若愚看看他,“你這是,累脫力了吧?”
“沒,不至于,”常望宇吐槽,“有一次練舞,練完往墊子上一坐就睡着了,吓楊哥一跳。今天……心煩意亂的,就不想練,才特別累。”
“糾結什麽呢,還心煩意亂了?”晏若愚瞥他一眼,“天王,收入與你同一梯隊的,這個年紀談戀愛都算晚的吧?想誰了?”
“噗,”常望宇轉過頭,盯着她樂,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纨绔點兒的十八九歲可以花天酒地了,精英點兒的婚約可能也定差不多了……不過我嘛,跟大部隊一樣,要是沒出道的話也就是個普通的大一學生,花天酒地或者商業聯姻都跟我沒關系,最多小情小愛的交個女朋友。”
……收入和他同一梯隊的的确都是富二代。
晏若愚點點頭,“你不去洗澡了?”
“當然去,”常望宇笑了,“你早上幹嘛呢房門都沒出?”
“你洗完澡來我這兒看看吧,”晏若愚看起來有點愁,“我也……說不太清。”
姜祈一早就出了門,幾個保镖都在院子周圍盯着,楊哥目标太明顯,讓粉絲看着了等同于暴露常望宇坐标,一直在上房裏待着。
姜祈這院落建的巧,上房廂房廚房外面裹着一圈走廊,平時充作練功房用的。兩側廂房分別是男寝女寝,都是上床下桌的擺設,每個人的床位之間還有小隔板,讓徒弟們都有一定私人空間。
不過屋裏現在也就小楊哥加他倆三個人,晏若愚就直接把電腦抱了出來在練功房裏劃拉。常望宇穿戴整齊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電腦桌面上的幾個窗口,一個是梵高的《星空夜》,另一個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晏若愚打開《星空夜》的窗口,把這幅傳世名作拖入某個軟件,然後用繪圖工具在這幅畫上畫了一個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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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長寬比大約五比一的框,像是要從這幅畫上撕一小溜下來。
他看到,她把畫上這個框以外的其他元素——月亮、星星、樹、小房子甚至漩渦一般的雲海,一個一個鎖定,縮小,然後挪入那個五比一的框中。
“你在幹什麽?”
晏若愚并不答話,看了看《星空夜》原畫,打開浏覽器輸入“景泰藍”。
她遲疑了一下,又在浏覽器裏輸入“液體琺琅”。
接着,晏若愚把那個五比一的框截取出來,插入另一張空白頁面,然後打印了整個頁面。
常望宇拿起那張大篇幅空白的紙,冷不丁看見晏若愚對莫奈的《日出印象》重複了同一套動作。
“你這……玩啥呢?”
“我想把這兩幅畫放在戒指上。”晏若愚沒擡頭,不知道在糾結什麽。
常望宇聽見“戒指”二字心頭一跳,沒懂晏若愚的意思,“怎麽放?”
“琺琅。”
常望宇看了看打印出來的兩張紙,“你想用這兩幅畫,設計一對對戒?”
“嗯,”晏若愚點頭,“要《星空夜》與《日出印象》相對,只做對戒,而且我想表現的是……”
晏若愚搖了搖頭,沒說完。
“是什麽?”
晏若愚遲疑了一下,“印象派和後印象派,都是光影變化的藝術,沒有明确的線條。我不想用簡筆表現這兩幅作品。”
她想把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的特點,在戒指上表現出來。
難度似乎有點……不是有點,是特別大。
常望宇搜索琺琅工藝品,加載出來的圖片果然不出所料,基本每一個圖案都能清晰的看到邊緣線。像印象派一樣模糊的處理……
“你有想法?”
“液體琺琅的成品很有那種感覺。但我沒具體接觸過,不好說。”
常望宇悶聲笑了一下,“我到現在都分不清,什麽琺琅、琉璃、景泰藍、搪瓷,關系特別亂。”
晏若愚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卻還是說道,“瓷胎施釉的叫琺琅瓷,建築施釉叫琉璃,金屬施釉叫琺琅。”她朝角落裏不見天日的搪瓷杯比了一下,“搪瓷是鐵胎,一般以畫琺琅居多;銅胎的就是景泰藍,掐絲和嵌胎工藝為主……差不多就是這樣,不太嚴謹。你感興趣的話,我去找幾本……”
“不用不用,”常望宇急忙擺擺手,“可別讓我看書,”他聲音不大,“聽你講就好。”
晏若愚忙着盯屏幕,随意嗯了聲。
常望宇好奇,“你喜歡戒指?那你怎麽不去學珠寶設計?”
“我不是藝考生,咋學啊,”晏若愚白他一眼,“主要是想到原本喜歡的東西變成了負擔,就不想學了。”
噢,常望宇點頭,回頭我想想辦法。
晏若愚見他沒說話,指着《星空海》的月亮開始糾結,“《日出印象》基本沒有特別具體的形态,液體琺琅的效果應該會不錯。《星空海》的這個月亮……能看到明顯的輪廓啊……景泰藍工藝可以和液體琺琅一起用嗎?”
常望宇茫然,“要不你聯系個工廠問問。”
“聯系工廠?”晏若愚好笑地給他講道理,“這就是個簡簡單單的設想,你還真指望做出實物來麽。”
“怎麽不能?”
“……哥,我就一普通學生,學生,明白麽?這也就是心血來潮的時候寫寫畫畫,根本談不上設計……”晏若愚無奈地保存了文件,關了電腦,呼嚕了一把常望宇還沒幹的呆毛,“下次頭發吹幹了再出來,小心頭疼。”
常望宇有點不明白晏若愚對這件事的态度。
突然有了一個設計思路,她很認真地把這個想法從大腦裏複刻在一張紙上,然後把這張紙收藏起來,既不考慮讓這篇設計稿化作實物,也不認為有這個可能。
這是什麽鬼态度?
學生……哦,學生。
可是晏若愚說的也沒錯,她就一學生,還不是學珠寶設計的。就像她問那兩種琺琅工藝能不同時能運用在一件作品上……她對這方面的了解的确有限,不敢輕舉妄動。
況且,要将這設計做出東西來,誰來做?工廠?小型珠寶工作室?這些事對常望宇而言小菜一碟,對晏若愚來說确實步步為難。
——更不巧的是,常望宇好像還沒什麽理由幫她。晏若愚跟人相處時不慫不怯,甚至還是個自來熟,他們兩人也還算默契,各個方面都合拍。但這不代表晏若愚已經和他足夠熟識,熟到常望宇可以“強制性”地幫她。
頭大……
不過晏若愚為什麽會想到把這兩幅畫“配對”?
他才不信晏若愚只是因為“日月星辰”意象相對應就把這倆按在一起。
那為什麽呢?
晏若愚拿了條幹毛巾出來,發現常大明星還在愣神。她把毛巾戳在這呆娃手裏,挑了挑眉。
“嗯?”常望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什麽?”
“不想自己擦就我幫你,”晏若愚面帶微笑一字一頓地說,“少、爺?”
常望宇一把抓起毛巾進了浴室。
晏若愚低着頭笑了一會兒,估摸着人快出來了才又抱着電腦進了自己屋。她得了解一下琺琅工藝的顏色。
《日出印象》那個色調……弄不好的話就不好看了。
其實她并不想看到實物,至少現在還不急。她只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怎樣才能讓這種天馬行空的想法變的更可行。
常望宇發過來的消息一聲接一聲的響。
不管,三小姐心想,忙着呢。
對方徹底沒了脾氣,直接進練功房又操練了幾個小時。
還挺能耐。三小姐樂呵呵地想着,不知道累就練着吧,比賽也快了,別給姐姐編的舞掉價。
晏若愚在打印出的兩張紙上标注了顏色,标注了處理方法,标注了設計思路。
五比一的長方形小框被隽秀的字體包裹着,兩張紙寫的滿滿當當。
晏若愚看着這兩張紙十分滿意,用俄語在《日出印象》的那張紙上标注了“陽性”,又在《星空夜》的那張紙标注了“陰性”,訂起來放進文件夾。
十一點半了。晏若愚給師父發了消息就出了女寝,從大汗淋漓的某人身邊繞過去,“少爺繼續,腹肌有輪廓了。”
常望宇差點背過氣去。
晏若愚乘公交車去某大,想到山東大漢和文靜女孩國慶都沒回家,叫出來吃個飯。
“小魚兒!魚魚魚魚魚魚魚你終于想起我來了!我以為你被拐了!”
晏若愚想起“殿前聽訓”的聖旨,差不多也就是被拐了。
“你回哪兒了?白銀?”
“沒,去我師父那兒了。一會兒回白銀。”
“離家近是真!方便!呢。”安令惟瞪她,“你就是來顯擺的是吧。”
“沒,我就問問,你倆要是無聊跟我一塊兒校車進城不。”晏若愚思忖着,“正寧路小吃店走一波?”
“不是……小魚兒,你啥意思啊!”安令惟佯裝吼她,“我跟你一塊兒進城,你回家了把我撂在蘭州!”
晏若愚猛的擡頭,啊嘞?
好像是有點不太合适。
“那要不……”晏若愚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你、跟我……回家?”
啊呸這什麽措辭。
“吞吞吐吐的,一聽就是不歡迎。”安令惟帶上戲腔,“你看那——紅紅火火——塑料姐妹情!”
“想去就走呗,”晏若愚攤手,“只要你不嫌家裏沒人招待。”
“啧,”安令惟轉過去,“慕斯,去嗎?”
“不了,你們去吧。我有點事。”
慕斯一向不怎麽跟她們三人抱團,晏若愚就默認她要學習,還順帶感慨了一下這就尼瑪叫做差距。
晏若愚跟安令惟吐槽了一會兒蘭州的物價,又想到什麽,補了一句,“果然名字不能随便起。”
“什麽?”
“咱蘭州別名叫,金城。”晏若愚“啧啧”兩聲,“金子的金。”
“什麽鬼!那你們白銀叫什麽,銀城?”
晏若愚平靜地看了安令惟半天,最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實不相瞞,我也不明白我們白銀,為啥叫銅城。”
噗嗤。
好的吧就這樣吧,金銀銅鐵什麽的,請随意好嗎。
“走吧……三小姐今天帶你看看,真正的蘭州文化。”
“那先吃飯?”
“上蘭州你還吃飽了再去?”三小姐恨鐵不成鋼直接換了蘭州話,“尕娃,加我給你佛一哈,一個牛大肉蛋雙飛,灰豆子釀皮子甜胚子醪糟子手抓黃河邊兒下啤酒——吃飽了你組撒氣捏?”
安令惟被晏若愚突然飙出來的一身匪氣吓了一大跳,莫名興奮起來,“靠!這麽野的嗎?”
“待不住老浪走!”晏若愚給蘭州的同學敲了個電話,“小夥兒,磨叽山爐,幹個滿福?”
啥玩意兒?
“孽障樣子……”晏若愚八級蘭州話還在通話,“領哈個莎莎……把你放不翻求子!”
安令惟徹底懵了。
直覺晏若愚最後那句不是啥好話。
“三小姐……”安令惟中氣不足,“求抱大腿……我有點慫……”
“……”晏若愚想了想,換回普通話,“我剛才,野麽?”
安令惟忙不疊點頭。
“野就對了。”晏若愚面露欣慰,“這才是蘭州,你們那進個城就去一次步行街的算去了哪門子蘭州。我酒精過敏,找了幾個小哥跟你拼酒。”
“卧槽?”安令惟有點傻眼,“什麽鬼!”
安令惟酒量不錯,平時确實沒在怕的。不過晏若愚剛才那下馬威一激,她有點慫,又有點隐隐的興奮。
聽說蘭州小夥兒喝酒都猛,要喝就要一桌子撂翻,那是她一個丫頭能喝過的嗎?
這裏手動一個大寫加粗感嘆號!
“沒事兒,就是讓你體驗一下,不會玩太過。”晏若愚嘴角勾起來個促狹的笑,“咱們七八點去麥積山路,九點多就撤,徹底熱鬧起來之前就走了。”
麥積山路晚上人太多,萬一杠上了喝不過。
“然後去哪?”
“外灘,濱河路,中山橋。”晏若愚吐槽,“橋上應該還能加個餐,老酸奶配年糕。酒就算了,麥積山路喝點兒就行了,喝太多了橋上往下看眼暈。”
“白塔山就不上去了吧……大晚上的。下學期再去,黃河石和葫蘆工藝品就都多了。”
安令惟已經聽傻了,“中山橋在哪?”
“白塔山底下啊,”晏若愚瞥她一眼,“離西關近,還能吃到熱冬果。”
哦對,晏若愚又囑咐了一句,“宗教信仰這方面你稍微注意一下,別說什麽惹事兒的話。”
蘭州少數民族占比還是蠻高的,小心點兒總歸沒錯。
其實故人居就在麥積山路。
屈家這樣的家族,居然能在麥積山路開個小酒館兒,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裏扯着嗓子撒野,一杯一杯摔着酒瓶子罵“你哥的腰子”,真是個令人費解卻又有些奇妙的事。
因為君子博愛?還是別的什麽。
不過晏若愚要野,就算她自己不喝只是帶着朋友野,也不能讓屈非厭看着了不是。
——現在還不行。
再說了,常望宇早都打過招呼說這幾天不見面了。
哎這話說的……好像我真有多野似的。
晏若愚眉心微動,她性格裏自然而然有西北人随意率性的一面,這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喝的是梅子釀,興致上來了也是随手摔杯子,結賬的時候再給店家補。
但她“野”的頻率确實很低,一年裏有個一次兩次的,還僅限于在蘭州野。回了白銀或者去了其他任何城市,晏若愚十年都去不了一次酒吧。
這裏有個緣故。
要知道,雖然蘭州人把麥積山路叫“酒吧一條街”,但前文就說過了,店家基本都打的是“酒館”的招牌。
純喝酒的地方,幹啤姜啤果啤,喝不成的喝奶啤都行,甜胚子奶茶也可以,反正得跟酒沾邊兒。和調着雞尾酒打着晃眼的光配着樂隊的酒“吧”完全不同,不會有陌生人的聊騷和華爾茲。
最多也就是喝高了群架,而晏若愚從來不會在那裏停留到最熱鬧的時候。
啧。
晏若愚一路心不在焉地想着先去哪,下了校車拽着安令惟就出了校門,等公交車。
“小魚兒!我沒零錢!公交車……”
“……我有乘車卡。”晏若愚內心是崩潰的,“姐,求你了,放過我可愛的耳朵吧,好嗎。”
“你有蘭州的乘車卡啊……”安令惟确實沒想到,“你什麽時候辦的也不跟我說一聲,早知道我也去辦一張嘛。”
“沒辦,”晏若愚把卡翻出來遞給她看,“白銀的卡,升級以後能刷。”
靠……安令惟默默白眼,又是本地人的優越感。
蘭州天轉涼了。走在路上冷飕飕的往衣服裏灌風。三拐兩拐進了大衆巷,沒等安令惟把這條街看明白,晏若愚已經進了店門,忙跟上去。
“高擔釀皮和灰豆子各兩份!”櫃臺沒人,晏若愚聲音也不算大,但話音剛落就有個夥計扯着嗓子重複了一遍,安令惟看了一圈沒找着聲音出處。
夥計拿着抹布出來,看了一眼微信付費憑證,“裏面請。”
“不開單?”安令惟聲音很小地問了一句,“小魚兒不用拿單子的嗎不會被忘了嗎不會被賴……”
“不會,”晏若愚有點好笑,“不都是這樣的嗎,點單喊一嗓子,上菜喊一嗓子。”
“兩個高擔釀皮兩個灰豆子!”
晏若愚忙推了安令惟一把,“你坐着我去端。”
“哎小魚兒是不是咱們的你別端錯了……”
“錯了我跟你姓。”晏若愚消失在人堆裏。
“趕快吃。”晏若愚把碗放她面前,“別吃太飽,一會兒還有羊肉。”
安令惟以為自己聽錯了,“啥?”
晏若愚悶聲樂,沒說話。
“怎麽還有羊肉?你們那麽能吃嗎!我頭一次發現你食量……”
晏若愚挑一筷子釀皮直接塞對方嘴裏,“吃!”
安令惟目瞪口呆,嘴裏塞的滿滿當當又說不了話,只能選擇默默咀嚼。
這一口剛吃完正打算再挑一筷子,發現自己的碗已經被晏若愚端走了。
“喵喵喵?”安令惟再次目瞪口呆,“小魚兒我錯了我不該說你食量大我還沒吃飽你把我的碗還回來好麽!”
晏若愚擰眉,“閉嘴。”
安令惟十分不甘心地跟着三小姐出了店門,眉頭緊鎖一臉委屈。
“我不是告訴你了麽,一個牛大肉蛋雙飛,灰豆子釀皮子甜胚子醪糟子手抓黃河邊兒下啤酒,留着肚子慢慢吃。”
馬子祿和安泊爾名氣大,不過晏若愚還是決定找家小店吃牛大碗。
“你吃面喜歡筋道點的還是軟綿綿的?”
“別太筋道,但別軟,軟了就不好吃了。”
行吧,晏若愚大概想了想,“一個毛細一個二細,辣子多些蒜苗子少些,加肉加蛋兩個小菜。”
安令惟默默咽了咽口水,“這麽多……吃飽了下午咋辦?”
“下午啊,”晏若愚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羊皮筏子你敢坐嗎?”
安令惟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晏若愚随手又取了一雙遞過來,“沒事兒,把心放肚子裏,三小姐在這兒呢,乖。”
“滾。”
安令惟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羊皮筏子羊皮筏子羊皮筏……有完沒完了還,你山東大漢的氣勢呢!靠!
吃到最後碗裏都沒面了安令惟還愣着神往裏戳筷子。
晏若愚嘆了口氣,遞給她紙,“這金秋十月的,羊皮筏子确實沒得坐,不過快艇還是有的。”
安令惟猛的擡頭,然後長出一口氣,咬牙切齒,“三小姐!你玩我呢!”
“嗯。”晏若愚坦誠相待,“謝謝,你非常好玩。”
安令惟樂了,“我之前咋沒發現你是個這。”
“不晚不晚,我們一起住的日子還長。”晏若愚沖她抱拳,“三小姐一向如此,請多擔待。”
“哎……”安令惟長長地嘆了口氣,“果然,沒有什麽寒風是一碗牛肉面抵擋不了的。渾身熱乎乎的。”
“我們蘭州的牛大怎麽樣?”
“名不虛傳。”安令惟豎了個拇指,餍足。“除了毛細和二細,還有別的寬度可以選不?”
“毛細、細的、三細、二細、二柱子、荞麥楞子、韭葉子、薄寬、皮帶寬,”晏若愚笑了,“突然發現我自己都沒能吃個遍。”
“三細放在二細前面是什麽鬼!”安令惟強迫症要炸,“啊哇哇哇!”
“啊什麽哇,”晏若愚白她,“三細是介于二細和細之間的寬度,你吃面之前做做功課吧下次。”
“卧槽?”安令惟傻眼,“什麽詭異的取名!我吃個面做你妹的功課!”
“謝謝,不過舍妹并沒有功課要做。”晏若愚莞爾一笑,左臉寫着“欠”,右臉寫着“揍”。
你哥滴腰子……用蘭州話是怎麽個調來着?
爛軸罰。安令惟重複了兩遍,爛軸罰。
好像不夠地道?
算了就這樣吧。
跟着三小姐去坐快艇。
天涼,坐快艇的人也少。好在倆人今天穿的皮實,吃的也暖和。救生衣一裹,上快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船一開安令惟就喊出來了,“要飛出去了!”
快艇尾巴埋在水裏,安令惟坐的靠後,覺得自己也淹在水裏,巨大的水花一波一波往人身上砸,打的臉疼,渾身都濕透了。
安令惟剛想喘口氣,快艇又是一腳油門,在水中直接轉了一個平角!安令惟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差點要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晏若愚也喊了一嗓子,“爽不爽!”
爽翻了好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爽!”安令惟喊回去,“三小姐你怕不怕!”
“誰怕誰別上船!”
安令惟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跟在黃河裏洗了澡似的,全濕了……還有泥!
“啊——”安令惟吓了一跳,快艇跟要飛似的躍起,魂都快給她颠出來了。
“靠……”安令惟覺得好笑,“小魚兒!我衣服濕了!”
“脫了!”
“三小姐!求抱大腿!”
“不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晏若愚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下船的時候,安令惟和晏若愚都濕透了。
“三小姐,咋辦。”
晏若愚打了個電話,“沒事兒,我讓朋友送衣服過來了。”
送衣服?
社會社會。
大佬大佬。
佩服佩服。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面前。安令惟不了解車,只能看着車窗搖下來探出一個腦袋,“小魚兒!”
晏若愚笑,“江哥。”
“你哥讓我接你倆過去,直接去你房間把衣服換了。要不然你的東西,別人也不好翻。”
衣服濕透了,晏若愚忙催着安令惟上車。
車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了。
酒店裝修得很不錯。不能算氣派,但确實很有感覺。非常藝術。
晏若愚跟江哥打了招呼,領着安令惟下車。剛進酒店就看着一個人,晏若愚撲過去給對方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哥!”
對方抱起晏若愚轉了兩圈才放下,有點無奈地摸她的頭,“淨瞎折騰,十月份了坐什麽快艇。”
“下不為例,”晏若愚拉着他走到安令惟面前,“我室友安令惟。這我哥。”
“哥,”安令惟趕緊打招呼,“叫我令惟就好。”
白涅點點頭,“若愚你帶令惟去你房間把衣服換了,我讓廚房準備姜湯送上去。你倆歇會兒再玩。”
“遵命。”
安令惟直到跟着晏若愚進了房間才松口氣,“什麽情況?你啥時候認的你哥!”
“不是那個,”晏若愚給她解釋,“我爸朋友的兒子,從小一直護着我的,大家都是獨生子女,放在一塊兒混着養,比親哥還親。”
“比親哥還親!那你還認你哥幹啥!”
“兩碼事兒,”晏若愚從櫃子裏取了一沓子衣服扔過來,“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我爸還有個兒子,對我來說沒什麽對比,最親的也就這樣了。所以我才說比親哥還親。可現在突然冒出個親哥來,那能放在一塊兒比誰更親嗎?一個是多年照顧,一個是血比水濃,怎麽比。”
“那你是不是覺得有親哥了這個哥就不重要了呀。”安令惟憤憤不平,“那他不是很委屈嗎,自己的親妹妹有了一個正牌的親哥哥。”
“沒什麽正牌不正牌的,在我眼裏,一模一樣,都是親哥。”
廢話,不是親哥,能在自家酒店裏給晏若愚專門劃個房間出來嗎!
“你哥挺厲害啊,年紀輕輕就開上酒店了?”
“我叔開的,我哥才學着管呢。”具體情況其實晏若愚并不清楚,只知道白叔叔是小商店起家的,最難的時候應該還找老晏借錢周轉過,差點把老晏的古琴廠子也賠進去。
也是多虧了老晏這個人有口粥就能活,交鐵了這個朋友,白叔叔又講義氣,要是老晏的廠子出什麽問題,白家肯定也嘩嘩嘩的往裏砸錢。
挺難得的。
晏若愚這房間原來大概是個大床房,兩張椅子一個小桌,房中間擺着個雙人床。
身上都是泥,安令惟去沖了個澡出來,換上晏若愚給的睡衣,麻溜鑽進被子。晏若愚把吹風扔給她,轉身進了浴室。
白涅送姜湯上來的時候,安令惟正迷糊着要去會周公。被敲門聲驚醒一個機靈翻下床。
“哥?你親自送姜湯上來?”安令惟給白涅打開門,“你是服務員?”
“不是,”白涅也沒覺得安令惟問的唐突,“若愚和我在這兒住又不繳費,沒理由讓他們跑腿。我送上來就行了。”
“哇小魚兒是不是一直這樣奴役你啊!”安令惟特別興奮,“有個妹妹挺頭大的吧!”
“若愚嘛,我就伺候了。”白涅把姜湯端給安令惟,嘴裏卻說,“別的小姑娘,誰愛伺候誰伺候去。”
“哈哈哈哈哈對的我們若愚還是要伺候的!”
“走了,”白涅順手抓起床上的吹風機插上電遞給安令惟,“把頭發吹幹再睡,要不然頭疼。”
“謝了,”安令惟送他出去,一邊腹诽了句,“口嫌體直。”
“跟我哥編排我呢?”晏若愚擦着頭發出來,“沒用噠,那就是個妹控。”
“還是特操心的那種!”
晏若愚聽見白涅讓安令惟去吹頭發,冷不丁想起常望宇頭發濕答答看她在電腦上折騰那兩幅畫的樣子,又鬼使神差想到他早上剛練完舞、一身汗靠在牆邊上,特別性感。
嗯,怪不得迷妹那麽多。
晏若愚喝了姜湯,吹幹頭發,鑽進被窩和山東大漢擠在一起,“睡到兩點半。下午去水車園。”
去完水車園又讓江哥開車去阿西娅吃羊羔肉,安令惟嫌戴着手套不方便,直接上手撕,剛開始還小心翼翼地不讓沾在臉上,後來就不管不顧糊了一臉油。
江哥轉過去問晏若愚,“你沒給這丫頭吃午飯嗎餓成這樣?”
一個大寫問號好嗎天地良心!中午那頓肉蛋雙飛的牛肉面三小姐真的只吃了面!安令惟絕對沒虧着!
“江哥,”晏若愚清了清嗓子,“這貨吃相不咋地是她的錯吧,你因為這個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就不對了,嗯?”
“那必須的,”江哥立刻正色道,“掌門姑娘說的對!不能對掌門姑娘進行人身攻擊!”
掌門姑娘?
安令惟好奇地看向晏若愚,後者卻沒有解釋的意思。晏若愚對江哥的“識時務”很滿意,撕了一塊肉放進嘴裏。
“但我還是要義正言辭地強調一下,我沒有人身攻擊。”
“閉嘴……”晏若愚擡頭看天花板,深切體會到四十五度明媚的憂桑。
“走吧,一會兒趕上高峰期就回不去了,安寧離麥積山路遠着呢。”
安令惟喝着牛奶雞蛋醪糟順口問了一句,“什麽路?”
“磨叽山爐。”
好的吧。
爛軸罰是真真滴澀費。
江哥把二人送到麥積山路,略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跟進去。晏若愚明白他的擔心,拍了拍他的肩下了車。
“等等,”江哥從車窗裏遞出來個小盒子,“東西帶上。”
晏若愚挑眉,很是戲谑地看了他半天,“我哥讓你帶給我的?”
江哥讪讪地笑了一下,“小魚兒,別鬧。”
“沒鬧啊,”晏若愚繼續逗他,“不知道這東西不能随便遞的麽,我哥讓你帶過來你就聽啊,不知道推回去?”
江哥磕巴了一下,求饒似的看着她,“別為難我了,你再不接讓旁邊那丫頭看見了不知道誤會成什麽樣呢。”
這倒是,晏若愚想了想關于排長的那個烏龍,随手接了盒子,然後想了想,“你過幾天,國慶假過去以後,去我們學校本部找個人。”
她把排長的名字和院系告訴他,“你去見他,問問他有什麽要叮囑的,或者直接領他去見我哥。”
國慶小長假,排長應該會回家看媳婦兒,最近肯定找不着人。等他回來再說吧——安令惟居然會以為她撩了排長,媽耶,三小姐是那樣的人嗎!
安令惟下車見她半天不過來,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她,咦?
“咦什麽?”晏若愚從盒子裏取出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頗為好笑地看她一眼,“我又有男朋友了?”
“不是,小魚兒!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要這麽多戒指幹什麽!”
“小點聲,這麽多人呢,”晏若愚懶洋洋地壓低聲音,“為了不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臭男人身上,虛度光陰呗。”
安令惟愣了幾秒,瞪着晏若愚的眼神十分怪異,半晌冒出一句,“那啥,性,冷、冷淡啊。”
咳。晏若愚非常努力地沒讓自己摔個大馬趴。還好,叫來的那幫二愣子不在這兒。
這并不是之前那枚開口的高山流水五弦雛鳳銀戒。
搶眼的是碩大的羊脂玉。待湊近細看,只見那鑲嵌着羊脂玉的戒托有些特別的紋樣,一上一下對應,好像是兩個篆體的漢字。再看戒環,也并不是個普普通通的環,而是兩只鳥一左一右将身體連成個環。不過這鳥大約是象形化了,并不能十分明顯看出是鳥,只是兩側的翅膀明晃晃在那裏教人知道。
“這鳥也太不像了,我都沒認出來,”安令惟吐槽了一句,就算忽略這兩只奇奇怪怪的鳥,她還是覺得這戒指哪裏不對勁兒,就找不出來在哪。
“鳥?”晏若愚忍着沒讓自己笑出來,“你看那翅膀,那是鳥能擁有的翅膀嗎?”
“不能!”安令惟大聲回答她,“所以這兩只鳥長的太鬼畜了!”
晏若愚抽了口氣,“我求你了動靜小點兒……這不是鳥,是神獸白澤。”
“白澤?”安令惟迷茫地看她,“那不是游戲裏的麽。”
……對方不想說話并向你抛了個白眼。
晏若愚進了酒館兒,“地字號包間,謝謝。”
老板擡頭,“來啦。裏面已經等着呢。”
晏若愚點點頭,拉着安令惟東拐西拐熟門熟路往包間走。剛到門口正碰上一小夥出來,嘴裏叼根煙正打算點,看見晏若愚一下樂了。
“喲,這誰,掌門姑娘大駕光臨,”小夥兒轉身掀了包間的簾,一口純正的蘭州話飙出來,“夯客們!土匪頭頭子巡山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