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Пятнадцатый

“要不你跟我一樣叫他老晏吧,”晏若愚聽的渾身急,“非臣哥也別晏先生的叫了,雖然你不太方便叫爸,老晏卻是可以叫的。”

屈非厭一口奶茶差點嗆住。

這丫頭怎麽也這樣!不知道含蓄怎麽寫嗎!怎麽跟屈非臣那個衣冠禽獸一個德行!

屈非臣目光微沉,“也好。”

“我靠……屈非臣你要不要點臉了啊你的君子涵養呢!”屈非厭仿佛見了鬼,“你……”

屈非臣淡定地喝着奶茶,随便瞥了他一眼。

屈非厭心裏一慌,偃旗息鼓了。

“小宇呢,”屈非臣問,“二十一就演唱會了,來得及調整時差麽。”

“他習慣了吧,”晏若愚不太了解,“我上次看他的行程表,七月份的生日會,六首歌只給了他兩天排練時間。都算比較多的了。”

“但這次是演唱會啊,比生日會規模大吧,”屈非厭掰着手指算,“二十號回國,二十一號直接上場?之前倒是在休假,閑着呢,大概練歌了?”

“他已經回來了,在師父那兒呢,”晏若愚有點驚詫,“他說他改時間了,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啊。練歌沒見過,天天練舞。”

屈非厭和屈非臣對視一眼,沒聽說。

咳。

“那就預祝演出順利,”屈非臣率先開口,“通融兩張門票,為難麽。”

“好說好說,”晏若愚巴不得他倆去,“二十號一起飛過去,咱們不用票。”

常望宇在“跳一段兒”殿裏忙的焦頭爛額,然而他仍然是在練舞,而不是在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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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師父這兒練歌,他怕不是想被丢出去。

嗓子恢複得不錯。

他原本是想着在意大利多住幾天,他的小木屋裏可以放開嗓子想唱就唱。結果若愚一句“挺想你的”弄掉了他的智商——腦子一抽非要提前回國,現在好了,回來一天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還是氣不過,他打了個電話興師問罪。

“不好意思啊今天和哥哥商議了一下家譜的事兒,”晏若愚的聲音帶着笑,“也沒跟你說早安,我們前面還聊到你了。”

“背後說我壞話是吧,”常望宇果斷找到重點,“師妹啊師妹,你一天怎麽淨編排我呢。當着我的面就當面編排,見不到我就背後編排……我一天可憐啊,從早到晚被人惦記,卻沒一句是好話,又不給出場費……”

聽聽,聽聽這個人,可把他委屈着了。

“……還是病着好啊,有人投喂露水,還有人不眠不休守着……”

“別瞎說,”晏若愚訓他,“病着很享受?”

常望宇猛地聽出來她話裏的意思,又想到晏桓走了,忙應承她,“知道了。我再不說了。”

“我這幾天可能都顧不上過去,”晏若愚還是沒想好怎麽面對他,原本就不會得到回應的感情,何況常望宇心裏可能已經有了人,還有那枚看一眼都犯忌的戒指,“你跟師父說一聲,我會在學校裏練舞的。”

哦。

常望宇:晏若愚你個沒良心的!靠!

“行,忙你的。嗯,早點睡,晚安。”

二十一號很快就到了。

姜祈安排人給晏若愚化了很仔細的妝,前前後後忙了有兩個多小時。晏若愚再看到自己的時候,着實吃驚——整張臉上畫着一只正在飛舞的蝴蝶,恰好起到面具的作用,足夠讓晏桓認不出親閨女。

蝴蝶的色調很素,大概是為了與這支悲傷的舞相應,她雖然是飛舞的,卻也是靜默的。

演唱會的助陣嘉賓毫無疑問是戚氏循,然而臺下的那些人裏,總會有幾張歌壇的熟悉面孔。

這些人就喜歡僞裝成歌迷去聽別人的演唱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惺惺相惜。

晏若愚在後臺,總覺得今天可能會有什麽事情出乎意料。倒不是……覺得不安,就是有點心裏沒底。

常望宇和戚氏循合唱完《秋水》,戚氏循對着臺下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擺手,“你們這樣會嫁不出去的——男朋友要達到小宇這個水平,難度是不是有點大?”

粉絲笑成一片。

常望宇跟主持人打個手勢,清了一下嗓子,“接下來,是維塔斯先生的《奉獻》。”

“哇哦——”

剛回到座位還沒來得及坐下的戚氏循愣在當場。

常望宇投來一個“怎麽了”的眼神,看見戚氏循的口型,“你瘋了吧?”

常望宇低笑了一下,去後臺換下一身衣服。

《奉獻》雖然是維塔斯先生的歌,但沒有歌詞,語言不通不是問題——然而曲中有一段據說達到人類極限的高音,雖然常望宇號稱“高音小王子”,難度還是太大了。

況且,常望宇才十八歲,吐血的事情戚氏循也略有耳聞。別說可能唱不下來,就是唱下來了,對嗓子的傷害也是不可逆轉的。

晏若愚是伴舞,要等常望宇上了臺在舞臺中央站定再出場。前奏響起之前,常望宇對她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走了。

“各位我親愛的,”常望宇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小宇宙們。不久前我得知,一位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長輩過世了。我很……懷念他。”

臺下鴉雀無聲。

“我感謝與他的相遇,感謝他曾如父親一般教導過我,感謝他的寬容。”常望宇眼圈有點紅,他深吸一口氣,“他是我十分敬重的人,我渴望終有一日成為他那樣的人。所以,”常望宇足足停頓了三四秒鐘,“不敢挑戰維塔斯先生的高音,謹以一舞獻上。”

晏若愚愣在後臺。

常望宇并沒有告訴他這次是雙人合舞,只說讓晏若愚伴舞。

他跳的會是和晏若愚一樣的舞蹈嗎,還是自己又編了一支?

前奏響了,該上場了。

舞者在舞臺上的每一舉手一投足都要與舞蹈相關,不能有任何多餘的行為,會破壞整體表達。

師父就在臺下,看着。

不能錯。

不能錯。

別想了,跳吧。

就按之前彩排的時候,師父告訴她的走位,跳完就好。

不要去看常望宇在跳什麽。

不能分神。

……

維塔斯的聲音出來的那一刻,晏若愚突然想起那一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樣推開病房門與老晏打招呼的時候,看到那個眼眶泛紅的護士姐姐。

老晏人很好,風趣幽默,在醫院裏和醫生護士打成一片。那一天還沒到查房的時間,護士姐姐去給老晏換藥的時候,看到老晏手裏捏着一封信,和一張字條。

字條一點都看不出是老晏的字跡,倒像是兩三歲握不住筆的孩童,歪歪扭扭,毫無勁道可言。

“若愚,太疼了,你別怪我。”

其實晏若愚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老晏到底喝了什麽。不是安眠藥,不是百草枯——其實舅舅跟她提過一次,但她那時候恍恍惚惚的,不記得了。

那一天晏若愚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不許哭。

讓他安心走。

晏若愚一直以為她把這件事看的很開,直到維塔斯帶着哭腔的歌聲在巨大的體育館裏呈環繞立體式直沖耳膜的時候,悲傷從每一個毛孔進入身體,迅速在血液中流通,到達心髒最深處。

跳,放肆地跳……對上蒼的祈禱,對最親愛的父親的懷念,對他所承受的痛苦感到的悲傷……融進每一個動作裏。

動作是充滿力度的,神情是悲傷而溫柔的。

直到一舞結束,晏若愚才突然反應過來。她錯愕地想看清臺下姜祈的表情,但臺上炫目的燈光讓她濕漉漉的眼睛一時鎖定不了目标。

臺下……有點安靜。

晏若愚迅速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到底有沒有出演出事故。

直到她聽見常望宇對觀衆席喊了“謝謝”之後,才從他的聲音裏分辨出汗流浃背的安心。

直到了後臺,常望宇才突然說,“你剛才吓死我了。”

“什麽,”晏若愚心裏猛的一驚,“我……”

“沒有,”常望宇搶着說,“跳的很好。”就是那股瘋魔的氣勢太要命了。

自從屈非臣提醒過常望宇,常望宇确實很注意晏若愚的情緒變化。最近明明晏若愚剛和屈非厭相認,怎麽說都該是高興到飛起來,可是這人卻偏偏一天到晚悶悶不樂的,問怎麽了也不說,像有什麽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晏若愚那天發了一句“挺想你的”後,就一直有點……躲他。

之前只有常望宇被撩的份兒。常望宇偶爾調侃她一兩句,別說什麽害羞臉紅,晏若愚通通一副“唔別鬧了洗洗睡吧”的樣子,根本就沒打算往心裏去——還會順口撩回來。

現在則是變着法子找理由不往師父這兒走,雖然早安晚安一次不落,偶爾還提醒他多喝水少吃辣,但就是生疏起來了。

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常望宇總覺得要是告訴她兩人合舞,晏若愚恐怕得坐着她白銀的綠皮小火車躲到深山老林裏的礦區去——雖然他們那山裏好像沒林子。

今天突然告訴她,加上這首歌的特殊意義,常望宇基本已經做好準備面對可能會出現的演出事故,所以全程一直密切關注晏若愚的狀态……

不得不承認,師父說若愚有天分,真不是随口一吹。

晏若愚在舞蹈下的功夫可謂是同門中最少的一個,真說她的舞技巧有多高,倒也沒有多高。

只是她的舞蹈動作一出來,放在哪兒都讓人覺得,對,就應該在那兒。

所謂萬物有靈,有的人天生就有“通靈”的能力,跳支舞便是舞動的靈氣,讀本書便是靜默的靈氣,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沒有不戳到人心尖兒上的。

常望宇又下意識去摸脖子上戴的東西。

晏若愚正好看到,心裏一陣酸,半真半假地說了句,“娃娃親的信物啊?貼身戴着,也不嫌硌。”

說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後悔,何必呢,使小性子給誰?以後總共見不了幾面,他心思那麽重,又得多想。

常望宇摸摸鼻尖,莫名其妙地回了舞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話聽着跟打翻了醋缸似的。

心率瞬間就上一百八了,連帶着整個後半場都有點燥,高音想飙就飙,歌詞想改就改,最後扛着話筒轉着圈唱《不獨獨予》,全場大合唱和滿目的星海……

他唱累了,躺在地上看大屏幕上粉絲們的臉,興奮的、淚目的……一張一張看過去,每一張都那麽好看。

常望宇一直沒出聲,直到粉絲漸漸安靜下來,手機上看現場直播的晏若愚眉頭越來越緊,兩個多小時連唱帶跳又沒休息……才聽到他喃喃道,“被人愛着的感覺真好。”

晏若愚心裏驀地一軟,心底的堅冰就像被小獸一點一點舔化一般,沒了痕跡。

這只小獸結束了在她心底的攻城掠地,徹底住下來了。

晏若愚心想,完了。

萬劫不複啊。

晏若愚畢竟是女孩子,感情相關難免扭捏。

但晏若愚天賦異禀,扭捏歸扭捏,扭捏完了,喜歡的人還是要争取——追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是撩是絕對要撩的。

然而這次是常望宇,不是別人。

如果常望宇現在不是常家少爺,不是娛樂圈常小天王,也沒有被先下手為強定了娃娃親,能下手麽?

廢話,當然不能!

沒定下拱哪顆白菜的豬怎麽會對情侶對戒感興趣!

常望宇十八了,不是八歲,不可能一次都沒喜歡過別人。可是喜歡他的人數以千萬計,除了粉絲,還有那麽多千金小姐排着隊想和常家聯姻。這些人裏,有人喜歡的是金錢名利,有人喜歡的只是常望宇的顏,也有人是真心實意喜歡常望宇這個人。

但無一例外,沒人得的到。

晏若愚蹙眉,這份感情注定得不到回應,她也不能妄想什麽,現在只能……學會自處。

常望宇的假沒幾天了,晏若愚後知後覺地發現,下次常望宇有時間來蘭州,大概得是過年了。

……也不對,過年得回帝都和常家一起過,或者回成都老家……

晏若愚恨恨地磨牙,你還躲什麽躲!就這幾天了,好好珍惜吧!

感情不奢求,交情總不能扔了。

常望宇演唱會結束回到後臺,若愚呢?

晏若愚心煩意亂,一邊感慨帝都的奶茶也不比我們陸都的好喝多少,一邊百無聊賴地在後臺東轉轉,西轉轉。剛走到樓梯口的拐角處,一擡頭就見小天王也東轉轉西轉轉,伸着脖子上看下看,不由狐疑,“你幹嘛呢?”

“……你跑哪去了?”

“随便跑了跑,”晏若愚眼疾手快地捏住正要去取奶茶的那只手腕,“你喝純淨水。”

“……”這丫頭怎麽跟師父一樣!

這迅速的第一反應過去之後,接踵而至的就是手腕一片火燒火燎的熱,和被放大的異常清晰的觸感。

察覺到晏若愚要松手的一剎那,常望宇毫不猶豫地反手抓住了那只雪白的腕子,“師妹,通融一下,就一口。”

“你嗓子……”晏若愚臉上燒的難受,偏過頭去取純淨水,“明天你喝酒都沒人管,今天消停點吧。”

常望宇突然笑了,松了手,接過水瓶,“行,今晚回了蘭州,你在師父那兒盯着我。不然……”他停頓了一下,“我可不是什麽乖孩子。”

晏若愚的鼻子從這句話裏聞到一點風流的味兒。

晏若愚應了一聲,“過去吧,一會兒有人來了。”

又覺得這話太暧昧,忙咳了一聲往前走。

常望宇聞言一愣,接着嘴角漾出一絲不那麽明顯的笑意,突然壓低聲音說,“師妹不知道麽,不能随便喝別人水的。”

晏若愚腳下一個趔趄,震驚片刻之後,她突然回過頭,用一種慵懶又帶點鼻音的聲音說,“原來真心實意在師兄這裏,只能換一句随便啊。”

常望宇:“……”他摸摸有點燒的耳垂,發現那個冷酷無情撩不到點的三小姐不知不覺又回來了。

嬌羞一點不好嗎!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若愚,”常望宇問,“那你明天要陪我喝酒麽。”

“我過敏,”晏若愚又想起中山橋那個短暫的一觸即分的擁抱,“要不然,叫令惟來你倆喝幾杯。”

“就我們倆。”常望宇很随意,“你看我喝,在廂房,喝到我醉。”

“噗,” 晏若愚笑了一聲,“月黑風高,孤男寡女,還要我看着你喝酒……小天王,水不能随便喝,話也不能随便說啊。”

……這個梗還能不能過去了!

“我錯了行麽,三小姐,”常望宇讨好似的往上湊,“師妹,掌門姑娘,若愚,董事長……”

晏若愚聽他瞎叫一通,生怕再被別人聽到,正想拿話岔開,聽見那聲“董事長”又心裏一動,“行了行了,陪你,不過明天不行。”

“那你定。”

“你走之前。”

常望宇突然就不說話了。

沉默半晌,常望宇說,“若愚,你怕別離麽。”

“談不上怕,”晏若愚歪頭看他,輕笑了一下,“雖然不想,但是不怕。我小時候老晏就說過,所有人都是要離開的,最後會留下的只有你自己。”

“說歸說,你能做到?”

“能啊,”晏若愚擡頭,仿佛能穿過那層天花板看到蔚藍色的天空,“我做不到不傷心,但能做到不沉湎。分別之後,重要一點的人,就記着他,希望他好;不那麽重要的,就漸漸遺忘,偶爾想起來,覺得溫暖。”無論是生離死別。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難怪呢。

常望宇無奈地想着,怪不得把我忘了。也不知道後來有沒有想起來過。

“那我現在可以位列重要了麽,”常望宇問她,“好歹師兄妹一場,還一起上熱搜上舞臺的,不能……吧?”

“Конечно,”晏若愚聲音很低,“現在願意讓我記的人總共就沒有幾個了,當然會一直一直記得。”

一直一直記得。

心裏滾燙的像是燃起一片烈火,将剛才那一點點失落燒的灰飛煙滅,常望宇和晏若愚一起走過那條很長很長的走廊,誰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就像已經這樣走了很久很久,就像還要這樣走很久很久。沒有開始,永無盡頭。

屈非厭看到晏若愚的時候,已經完全不記得身邊這一群人的存在,撲過去就把人掄起來轉圈,“若愚你!太棒了吧——”

晏若愚吓了一跳,聽清楚周圍善意笑聲的時候已經暈暈乎乎落了地,一時哭笑不得,又不由得感慨萬千。

“你離我徒弟遠點!”姜祈嫌棄之意爬了一臉,“一個兩個的,若愚!別跟個二傻似的,人心還隔肚皮呢!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圖你爸那個小廠子!想把無噫收成漠廊北的白銀分店!”

晏若愚擺擺手,“快拿走,我舅舅被煩的都快把我從學校撈回去了。”

“你舅舅?”屈非厭好奇,“你舅舅是幹什麽的啊?”

“最近是管小作坊的,原來是倒賣農産品的,以後大概是養貓的吧。”

“養貓?”大型貓科動物常望宇眼睛亮亮的,“舅舅喜歡貓嗎?”

“別瞎叫,”晏若愚擡手一巴掌就拍上他的背,“舅舅不喜歡貓,不過我妹妹……”

“妹妹什麽?”

她看了一眼常望宇,心想道,“跟你似的,奶團子一個,屬貓的。”

晏若愚沒說話,輕“呵”了一聲,搖搖頭。

一天天的,什麽都能想到常望宇去。

沒救了吧。

常望宇手機振動了一下。

晏若愚心裏一緊。

常望宇正準備看看消息,突然瞥到晏若愚古怪的臉色,順口問道,“怎麽了?”

“沒事,”晏若愚偏過頭,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羞恥感。

常望宇看了一眼屏幕,當下啧了一聲,“師父,管事兒的吩咐了,讓我晚上過去。”

“那你去呗,”姜祈瞟他一眼,“親哥要見你,當師父的還能攔着不成!”

“不是,”常望宇面露無奈,走過去跟她說了句話。

“你哥什麽毛病?”姜祈聲音很小,但語氣極其不爽,“他是不是想一張支票甩過來,某某某離開我弟弟?”說完還毫不掩飾地看了晏若愚一眼。

晏若愚:“……”

小女子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嗎!

“師父,”常望宇很無奈地叫她,“您能不能別老這麽……”

“什麽?怎麽?哪麽?”姜祈一點不客氣,“翅膀硬了?嫌棄師父?”

“不是……您別這麽八卦行麽,回頭我哥真信了您的邪,我和師妹都很難堪的。”

“啧啧,”姜祈的臉上寫滿了“不正直”,“聽聽,聽聽。你記得你現在有七個師妹嗎?過幾年我再收一個就八個了!一口一個師妹師妹的,叫誰呢?”

“好好好對對對對對對對您說的對,您說的都對,”常望宇投降,“那怎麽辦啊,若愚明天一大早有課,這過去……來不及吧?”

“喲,”姜祈盯着他的臉,“你給我老實說,你連自己的課都沒怎麽去過,記得三小姐的課表?”

“……若愚每天就一節專業課,還全排在第一節了,要不然天天早上七點從家往學校跑呢。”

唔,某大外院的課,大一是真養生。

姜祈想了想,“那就去吧,改一下航班,飛淩晨的。還有,你請的假到期以後,迅速給我滾回學校上課去,之前落了多少都給我補回來!一天淨瞎折騰,還嫌外面的傳言不夠多是嗎!”

“诶呀不氣不氣,我申請了私人授課的嘛,”常望宇心裏喜滋滋的,面上誠懇的不行,“我保證,期末排名絕對不難看。”

晏若愚感覺很不好。

常家貌似要見她。

為什麽?為八卦?那前因後果不是清楚明白的嗎?還是為她今天和常望宇跳了段舞?

雖然跳舞的時候情緒崩了,但晏若愚拿漢宮姬的招牌發誓,她記得很清楚,絕對絕對和常望宇沒有任何肢體碰觸好嗎!

還是……

酒店那天常望寅的人在現場!

那天晏若愚不僅飙了場戲,還順口撩了常望宇一句,也不知道被聽見沒有……

還有中山橋那個短暫的擁抱。

晏若愚有種買塊凍豆腐一頭撞死的沖動。

要面對被常家誤會的戲碼,這個副本也太羞恥了……能申請不去嘛……

三小姐的退堂鼓在師父冷酷無情的眼神下可憐兮兮的停止了。

“宴會規模不大,”姜祈的語氣很平淡,“就幾個常來常往的合作夥伴,你白家哥哥領你去過的,”姜祈表情略糾結,“這樣也好。見些大場面,萬一哪天有什麽不長眼的為難白家給你難堪了,學着給自己撐場子。”

晏若愚: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個普通學生!為難白家也是給我哥難堪啊有我什麽跑龍套的戲份啊!

藍鵝,師父辣過冷酷無情滴鋁銀,系聽不見三小姐淚心滴哀嚎滴。

就算聽見了,也會裝作聽不懂。

師娘今天開的是輛啞光黑奢華林肯城市加長,一看見晏若愚就笑出來了,“三小姐今天怎麽乖的跟初次見公婆的小媳婦似的。”

姜祈毫不猶豫地踹了他一腳。

晏若愚只是眼神暗了暗,旁邊的常望宇卻是臉色猛的一變。

晏若愚瞬間從心底湧上一種強烈的失落。

理智可以告訴她保持距離,情感卻期盼着對方的感情。

人吶,總是瞻前顧後,顧慮比奢求還多,奢求比體重還增長得肆無忌憚。

車裏氣氛不太對,屈非厭和屈非臣對視一眼,前者露出一個壞笑,後者則一副洞察世事的樣子。

然而,上帝大概把劇本編輯權賜給了常望宇。

常望宇用一種黏黏糊糊的語氣在晏若愚旁邊念叨,“師妹,你說我哥要是想給我整個商業聯姻怎麽辦啊。”

晏若愚心裏不怎麽好受,卻又說道,“未必……不好吧。”

“嗯?”屈非厭突然回頭,“若愚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因為很多人最後都沒有辦法和最愛的人結婚啊,”晏若愚想到老晏,不知道他是愛屈亦可更多一點,還是更愛媽媽一點。

晏若愚又說,“況且,談戀愛是琴棋書畫詩酒花,很多時候需要的是精神方面的契合吧;可是你要結婚的話,面臨的是柴米油鹽雞零狗碎,需要的是對彼此最合适的人,而未必是最愛的人。”

如果兩個人愛的難分難舍卻性格不合,每一天在争吵中度過,愛情又能在生活的打磨裏剩下多少呢?

“性格不合”不是離婚最常見的理由麽。

屈非厭:“相愛沒有那麽容易……每個人有他的脾氣……轟轟烈烈不如平靜……”

屈非臣表情冷淡,“錯詞了。”

“你……”

姜祈的眉頭擰成一團,“我怎麽覺得……你的婚姻觀太成熟了?”

晏若愚一愣。

“你們這花一樣的年紀,不應該把愛情看的最重嗎?”姜祈難以置信,“你現在就有這種覺悟,大學畢業是不是就單身主義了?”

……我怎麽聽這不是什麽好話呢。

“這觀點問題倒不大,”姜祈略淡定了點,“婚姻可以以愛情為基礎,但絕不能被愛情主導。不過,最合适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完全不來電的人,小宇,”姜祈表情突然嚴肅,“你哥要是讓你去聯姻,你就告訴他,聯姻可以,至少要兩個人處着試試。”

常望宇:……我只是想嘤嘤嘤一下,這個話題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常望宇:“那個,如果我哥要讓我去聯姻,我能不能說我有女朋友?”

晏若愚的臉色終于變了。

姜祈:“喲,五少爺,你以為你哥不知道你一天跟誰在一起?我們若愚出場費多少你知道嗎?”

常望宇果斷不要臉了,拽住晏若愚的袖子輕輕晃晃,“若愚你幫幫我嘛,你看我都這麽可憐了,你不上臺就是我排擠你,你上臺就成了我沒給你出場費,師父不疼爸媽不養,親哥還要送我去和親……你幫幫我嘛……”

這一把嗓子軟綿綿委屈兮兮的可憐的不得了,晏若愚一哆嗦簡直就想把人推開,到底忍住了,“……那個,小天王,你,你正常一點好不好……”

一言不合就撒嬌!

找着竅門了是吧!

我就想做個清心寡欲的好師妹,你能不能不要像得了甜頭的小盆友一樣跟在後面要糖吃!

……果然就不該心一軟答應陪他喝酒啊。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姜祈實在忍不住了,問驸馬,“這孩子到底跟誰了?”

驸馬聳聳肩,“你反正不會撒嬌。”

姜祈:“你清醒一點,這孩子不是我肚子裏出來的。”

“說實話,于情于理于法,我都不該知道你姐姐到底會不會……這樣。”

姜祈回憶道,“我姐姐撒嬌也不是這風格的啊。望眉撒嬌都不是這風格的。”

“望眉什麽時候撒過嬌?”常望宇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她那明明就是胡攪蠻纏。我哥就吃她那套。”

“得了吧,”姜祈倆白眼砸下來,“望眉在外面多護着你。還有你哥,你倆根本就沒見過你哥辦事的手段。你哥大發雷霆的時候,你爸說好話都沒用。”

驸馬在旁邊附和,“真的,也就是對你和望眉。”

常望宇翻了翻眼睛,卻沒忍住嘴角的弧度。

真是個孩子,晏若愚心道,他真的很容易知足。

驸馬還在說,“九九年,你倆剛生下來情況不太好,你哥去找醫院院長,說治不好就把兒科撤了,留着淨耽擱人!後來又聽說我倆要抱走你,大晚上翻牆出來雇了個司機,追我倆一直追到鄰省……那年才十二歲,你哥做事是真敢,也不怕被人拐了……”

“從小就給望眉灌輸,說小宇是寄養不是送人,望眉看見我就強調看見我就強調,煩的我腦闊疼!”姜祈特別不爽,“那天在視頻裏還強調了一遍!我真是服了你們兄弟仨了。”

“我們……兄妹……”

“一個哥哥倆妹妹,”姜祈嗤笑,“挺有自知之明,小天後?”

要下車的時候,晏若愚甚至沒敢看清楚這是個什麽樣的建築。

之前也不是沒去過這樣的場合,但白家畢竟只是開個小酒店而已,這種事情就要随意的多。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樣,今天這身大紅色一字肩的晚禮服時刻感覺要崩開,晏若愚看着裙擺面露為難,這到底怎麽下去?

常望宇伸手來攙她,手指冰涼,先是一愣,後知後覺問她,“你緊張?”

晏若愚誠實地點了點頭。

常望宇突然俯下身,“你別喊啊。”然後不等晏若愚反應過來,一把抄起師妹的腿,把人抱出了車。

“哎——”晏若愚低呼一聲,連忙環顧四周看有沒有狗仔,“你瘋了?”

“別亂看,”常望宇沒把她放下來,“臉藏好,胳膊挂我脖子上。也不怕被摔了。”

屈非厭:臉藏好?藏好不得埋你胸口上?你以為若愚是傻的!

屈非臣一個眼刀過來,屈非厭立刻裝傻。

晏若愚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什麽狗仔不狗仔的了,她整個人被常望宇的氣息包圍着。常望宇沒有噴香水的習慣,少年淡淡的體香撲面而來,一點一點把她的臉氤氲的緋紅。

晏若愚無意識地把臉埋在他懷裏拱了拱。

十月中旬的北方,秋風肆虐。晏若愚穿着薄薄的晚禮服,大片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卻全身熱的要燒起來。

是錯覺麽,那心跳聲那麽近,那麽快……到底是誰的心跳呢,常望宇也緊張麽?

驸馬撇撇嘴,跟姜祈念叨,“快看你兒子。”

姜祈往後瞥了一眼,聲音壓低,“聯姻是假,想跟他哥說談對象了是真的。”

“談了?”

“哪那麽容易,”姜祈哼了一聲,“三小姐跟老晏天南海北浪慣了,最不喜歡這種地方。今天這麽一來,只怕若愚躲的更遠了。”

“你故意的吧,”驸馬啧了幾聲,“你兒子喜歡師妹你看不出來啊。”

“三小姐最近連師父這兒都不來,師父還能吃了她?”姜祈瞪驸馬一眼,“你以為她躲誰呢?若愚要是喜歡了,可能還真不會因為小宇是常家少爺就放棄,現在不把現實擺在她面前,以後還是要受傷的。”

驸馬聞言一愣,“你覺得常家不能接納若愚?”

“不,”姜祈搖頭,“常家不見得就容不下若愚,而且我看若愚現在也沒有要跟小宇談的意思。但是,”姜祈的語氣充滿了擔憂,“萬一他倆真在一起了,如果若愚到那時候才發現豪門真的是豪門,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再斷癡念可就難了。”

“你想讓她看清楚,”驸馬問她,“然後呢?如果若愚決定了和小宇在一起,你難道還要拆婚麽?你怎麽知道他倆就一定會斷?你當年……”

“安靜點,”姜祈一腦門子嫌棄,“我什麽時候說要拆了?我要拆我當時攔着不讓小崽子見着她不就行了!我就讓若愚看看,她選什麽路我還能幹涉嗎!”

姜祈沒往前走,站在原地等常望宇過來,然後安排,“直接抱到二樓去歇着,你哥和望眉可能都想見一下。”

晏若愚冷不丁聽到師父的聲音渾身一抖,然後反應過來師父說了什麽,臉上更燒了。

蒼天啊,師父就不能裝沒看着麽。

師父要領着屈家兄弟進去,常望宇抱着她先走。晏若愚一直到聽不見師父的腳步聲才埋怨,“這下完了,我要被你哥盯上了。”

“我不抱着你進去他還是要見一下你的。”常望宇心情很好,“上次舞蹈大賽的時候我哥就跟姨父說了。”

晏若愚立刻聽出常望宇換了稱呼。

兩人這時候已經進了門,晏若愚聽見一溜問候“二少爺好”的,倒沒聽見什麽竊竊私語的聲音。

不過難怪呢,真正能來這種場合的人,看見了大概也見怪不怪吧。

常望宇在上樓梯,晏若愚突然想起來個問題,“你這麽……一路過來,不重麽。”

“重?”常望宇的笑聲一路顫進晏若愚心尖兒上,“師妹放心。我雖然瘦,但還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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