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Шестнадцатый

旁邊的侍應生腳下一頓,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跟着走。

晏若愚忍無可忍,一只手從他脖子上拿下了捂住他的嘴,“得寸進尺吧你就!”

常望宇眼睛裏的笑樣子藏都藏不住,常望寅在角落裏看的膩歪,瞧你那點出息。

晏若愚被放在沙發裏,自動自覺換了一個千金小姐應該有的坐姿,“我可提前說清楚啊,今天這就是你皇兄下了旨我進宮來看看,一樓的活動我不參與。要跳舞麻煩自己去找伴兒,別打量叫我下去。”

常望宇點頭,“知道,你哥還沒上家譜,我記着呢。”

晏若愚心裏一熱,“嗯”了一聲。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常望寅從角落裏過來,“Меня зовут Игори.”

您好,我叫伊戈裏。

常望宇一臉嫌棄地看着他,你就嘚瑟你在俄羅斯待過幾天吧。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晏若愚忙不疊地回答他,心裏卻“轟”的一聲,完了,常望宇不會也學過俄語吧,“меня зовут Екатеринна.”

您好,我叫葉卡捷琳娜。

“果然是你啊,”常望寅冷峻的外表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嚴肅,和常望宇的少年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是說話的語氣卻很溫和——也不是很溫和,但不冷漠,至少在交談中并不令人感到被輕視。

常望寅:“小宇,去把望眉抱過來。”

……抱?

常望眉不是都十八了麽,抱過來?

晏若愚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也是被常望宇抱過來的——那是個意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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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眉多大了你記得麽,”常望宇好笑地說,“我攙着進來也就算了,你居然讓我抱?我是她男朋友啊?”

“哦?”常望寅挑眉,狹長的丹鳳眼輕眯了一下,“三小姐,是這樣麽。”

常望宇:……常望寅你沒完了還!

晏若愚反應很快,“令弟的腦回路我也不是很懂。”

……

常望寅在常望宇背上“啪”的一拍 ,“你快去,把你妹妹領過來。念叨了好幾天了要看董事長正臉。”

常家的人都有毒吧……

常望宇明白了他的意思,臨走的時候沖他皺了皺眉,隐晦地看了一眼晏若愚。晏若愚有焦慮症狀,常望寅這種生意場上能把人逼死的狠角色實在讓他不放心。常望寅回給他一個“我知道,快滾”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轉回來。

“三小姐,”常望寅端了杯黑茶給她,“天涼了,小宇沒敢給這一桌安排綠茶,你随便喝點吧。”

“謝謝,”晏若愚腦中迅速過了一遍師娘的話,覺得這個冷酷還有魄力的護弟狂魔,大概就是想知道天天在他弟面前晃的這個女的是不是圖謀不軌——他的擔心其實是有道理的?

“有些事情想和三小姐當面說清楚,”常望寅的眼神很深,有點兒說不太清的東西。

看,來了。晏若愚立刻正襟危坐,表達自己虛心受教的态度。

這邊常望眉看見他過來,頗為自得的揚起下巴,“給你十秒鐘,誇我。”

“我是真不會誇你這種擁有一位帥到人神共憤的龍鳳胎哥哥的千金小姐啊。”

“常望宇你臉呢?我離得這麽近都看不見你的臉了好嗎?你臉呢?”

“在無數美麗優雅的小姐姐們的腦海裏都映着我這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常望宇還是不想要臉,“這大概是你這種只會瞎嚷嚷的小女孩所不具備的能力吧。”

“常望宇啊常望宇,你追不到小姐姐真的是有原因的,”常望眉毫不留情地往他心窩子裏戳,“臺上就會耍些花架子,臺下呢?一個月假批給你,你倒是把人領回來啊。”

“這不領回來了麽,”常望宇不服,“和你哥坐那兒喝茶聊天的那個是誰你看不見啊。”

“嗬,”常望眉毫不掩飾她的嘲諷,“你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今天咱哥說要見一下,你這一個月連抱都沒抱着。”

“抱了。”常望宇立刻反駁,“中山橋和黃河為證。”

“對,一個一觸即分時長不足一秒的短暫擁抱,還算不上安慰的那種。”

常望宇氣結,“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那還虧着你了?你看看,我,還有咱哥,不僅要替大明星常望宇掃清黑料,還要幫天王常望宇追姑娘!你以為咱哥坐那兒幹嘛呢?”

“……”

我真是無言以對啊。

“白家酒店的那一天,我想小宇告訴你了,常家有人在現場,”常望寅指尖在桌子上随意點了點,“實不相瞞,是我。”

……這個發展是不是不太對。

等等,常望寅?

“您什麽時候去的?”

“我前一天在蘭州見幾位故人,當天去拜訪姜宮主,”常望寅回憶了一下,“然後發現那小子心情不好,不太放心。他甚至遲鈍到,我和姜宮主在上房坐了一個多小時,他都沒發現來的是我。”說着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嘴角一抹笑意轉瞬而逝。

常望寅繼續說道,“他自己開車到蘭州城裏,在麥積山路還喝了酒,然後一路打着擺子走到了白家酒店,還被那幾個私生飯發現了。我在酒店大堂裏安排了幾個人從不同角度錄下了全程。也聽到了酒店大堂經理給你打過電話。”

常望寅要查晏若愚和白家的關系的确輕而易舉,晏若愚問,“然後呢。”

“然後我也沒想到,你處事挺利落,”常望寅抿了口茶,“我聽姜宮主說過,你小時候去過不少地方,也聽姜宮主提過晏先生其人,解決問題一向快準穩,所以雖然驚訝,卻也沒有太驚訝。”

“唔。”晏若愚點頭,“謝謝。不過冒昧問一句,您怎麽會與師父提到我父親呢。”

“常氏也有酒店,所以,非要算的話,大概是同行相争?”常望寅的丹鳳眼輕挑了一下,“白家酒店不大,不過路子野,我就覺得好奇,來問問姜宮主。”

“合适,”晏若愚不知道該不該問,那天晚上在中山橋那個短暫的擁抱……算了,常望宇都把她抱進來了,那種老黃歷大概常望寅也不會當回事。

“他在哪喝的酒?”晏若愚心說肯定不是故人居,非臣哥絕對不會讓他喝成那樣在外面瞎逛,“我那天也在麥積山路。”

“我知道,”常望寅側過臉,盯着晏若愚靜靜地看了好半天,好像是要把她徹底看透了,才輕嘆一聲,“他……就在你隔壁。”

晏若愚陡然一驚。

難怪那天在白家酒店,他說,我同學都不願意跟我一起出去。

所以那天他一個人在隔壁包間,聽着地字包的起哄聲和吆喝聲,聽着她這個他以為生氣了的人和別人出去聚會,一杯接一杯為自己倒滿又喝幹,把自己喝成個撒嬌賣萌打滾非要被摸摸頭的小男孩?

他心裏該是什麽樣的荒涼。

“他怎麽會在我隔壁?”晏若愚記得她那天帶着安令惟去了不少地方,常望宇不會開車跟了一路吧?

“他開車去麥積山路想喝點酒,還跟楊哥讓說一個半小時以後去接他,正碰上你下車,”常望寅說這話時語氣有點無可奈何,就這樣都能碰上。

“您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什麽呢,”晏若愚很好奇,“我和常望宇并沒有什麽特殊的關系,這個想必您也清楚。他對朋友的渴望我理解,我也很願意交他這樣的朋友,但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到您還想提示我什麽。”

如果常望寅是希望晏若愚離他的寶貝弟弟遠點,只會告訴她“常望宇身邊什麽樣的人沒有你算哪根蔥”,而絕不會是這種“小宇身邊沒幾個朋友,希望你對他好一點”的語氣。

“你不明白麽,”常望寅反問她,“三小姐惠蘭質心,卻偏偏碰上小宇的事情,就看不透了麽。”

“……是啊,”晏若愚無奈,只有碰上常望宇的事情,才會讓她看不透。“不過這很奇怪麽?”

“那好,那現在請三小姐聽第二件事,”常望寅用一種競标時志在必得的語氣說道,“約瑟夫先生告訴我,他的最後一款作品,也就是,受小宇所托即将開始設計的這一對情侶戒,”他加重了語氣,“将擁有一位名叫葉卡捷琳娜的女主人。”

将擁有一位名叫葉卡捷琳娜的女主人。

晏若愚愣過之後,第一反應是,“您在試探我?”

“我為何要試探你?”常望寅顯然對這個看法并不贊同,“我與三小姐敞開天窗說亮話,試探你有什麽用?”

“那您明說吧。”

“三小姐大概還沒有這樣的覺悟,”常望寅收起之前随意的态度,“小宇喜歡你。”

嗯?

晏若愚猛的擡頭,“什麽?”

“看來你是真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常望寅輕嘆口氣,“小宇不是在萬花叢中長大的花蝴蝶,不會追姑娘。你又偏偏不是個說幾句好話就能騙走的小女生,等他追,大概還真不如我去給他定個商業聯姻來的痛快。”

……那您還真是操碎了心。

“但是像您這樣一言不合就定個商業聯姻的家庭,我大概不需要考慮這個可能性吧,”晏若愚也挑明了說,“令弟身邊不缺女生,所以我當然不會也不敢考慮這個可能性;我就算考慮了,也就算如您所言,他的确喜歡我,”晏若愚輕笑一聲,不往下說了。

“怎樣?”

“怎樣?您說能怎樣呢。”晏若愚笑道,“灰姑娘的戲碼又能有多大可能性?他真喜歡我,也就是喜歡了而已,充其量……談個戀愛?我還能奢求你們這樣的家庭允許我修成正果麽。”

嘴皮子真利索。

“我拿不準你對小宇是什麽感情,也不知道以後會發展成什麽感情,”常望寅撚了一下西裝領子,“不過我能确定的是,整個常家上下,從祖父母到我和望眉,沒有人會幹涉小宇的婚事。他既然沒享受過公子哥的成長待遇,憑什麽拿婚姻來給常家作籌碼?”

所以?

“所以,”常望寅端起茶來,“如果三小姐對小宇有意,可以不用擔心常家會有什麽阻礙,我和望眉都很欣賞你。”

“謝謝,”晏若愚也端起茶,“不過我知道這一句不是重點。”

常望寅笑了,“我個人是希望你慎重一點。小宇就是個小孩兒,做決定不考慮後果。但你懂事,應該知道盡量減小傷害。不喜歡不要勉強,喜歡用不着放手,不放手就要考慮好需要面對的很多問題……你想明白了再回答他,對你們都好。”

“我明白您的意思,也非常感謝您花費寶貴的時間告訴我這些。”晏若愚看着手裏的黑茶,心裏五味雜陳,“我也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感情。所以在他攤牌之前,我應該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嗯,”常望寅大功告成,“那你先坐着,我去底下看看。冒昧提出見面的要求,還請諒解。”

喜歡?

是麽。

晏若愚有點……一般的男孩子追人,說不了幾句話就能讓人知道他的意思。這孩子比較厲害,騷話倒是說了一大堆,愣是被他表達成了“我就随便開個玩笑”的效果。

這豈止是不會追人啊。

經紀公司管的嚴,我們小天王從小就要學會在舞臺上适當表現自己的“親近”,生活中又要和各年齡段的異性保持距離,久而久之不知道怎麽和異性打交道,把舞臺上“點到為止,你知道我就随便一說”的那一套搬到生活裏來——常望寅說的一點都沒錯,等他追人,真不如直接給他定個商業聯姻。

晏若愚環顧了一下這個環境。各式各樣的晚禮服和珠寶閃的她眼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和常望寅說話太專注了都沒顧得上緊張,這會兒焦慮不安的感覺開始從額前眉間生出來了。

千萬別有人來跟她搭話啊……

晏若愚被這紙醉金迷的場合晃的特別煩躁,常望宇呢?不是去領他妹妹了麽,人呢?

常望宇還在樓下。

晏若愚倚着二樓欄杆往一樓大廳看的時候,一眼就瞟到了人。

兩位名媛坐在一側沙發上,并沒有像小說中描繪的那樣暗送秋波,而是落落大方,一舉一動都是風景。

常望宇坐在另一側沙發上。

水冰月發型搭配黑色西裝、領結、胸針,臉上帶一點不失禮貌卻也沒什麽距離感的笑意。他在交杯換盞處淺笑低眉,微微俯身露出高貴的天鵝頸,傾聽對面兩位女士的交談,神态自若,優雅從容。

這樣看來,雖然沒有常望寅那麽強烈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倒也有點成年人的意思——如果晏若愚不記得他在車上是怎樣一副“我是小盆友你哄哄我嘛”的形象的話。

卻是完全從幾年前那個帶着點嬰兒肥的怯生生的少年模子裏脫出形來了。

可是這樣的常望宇,是她不太熟悉的。雖然很有魅力,卻不再是那只跑過來一爪子撓在她心上、酥酥麻麻泛起一陣癢的小貓,而是還未長成的山中之王。

男孩子成熟一點好。

可是暴露給她看的常望宇也不是無理取鬧的熊孩子,他只是偶爾把貓耳朵遞過來讓你揉揉,絕非心智停留在十歲的巨嬰。成熟?他不缺成熟,分析別人的情感頭頭是道,判斷別人的情緒迅速應對,看人眼色的級別比顏值還高,他不缺錢不缺實力不缺苦功夫,他什麽都給的起,所以什麽都不計較,活的那才真叫一個通透——遠非三小姐能達到的段位。

這樣的成熟就已經很好了。

她并不适應僞裝成貴公子狀态——或者說回歸貴公子狀态的常望宇,耀眼而遙遠。

她喜歡不起,也被喜歡不起。

這不是妄自菲薄。晏若愚也不覺得常家少爺就有什麽了不得的,她說過,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經過任何人批準。

她喜歡不起,只是因為生活圈的巨大差異會是他們之間的一道縫,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一點一點發展成東非大裂谷。

這才是她懼怕的。常望寅的忠告一點沒錯,她連血帶肉挖空的心口現在空蕩蕩的,可以把這個人塞進去;可這個人一旦牢牢融進她的血肉,再要挖出來,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怎麽承受的起呢。

他還是去和那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在一起吧,那個早已拿戒指栓住他的人。

“他好看麽。”

晏若愚猛的回頭,看見那個隔着視頻見過彼此的女孩子。

“你好,”對方伸出手,“我叫常望眉。”

“我叫晏若愚,”心裏重重嘆了口氣,這又是來幹什麽的。應付這兄妹倆都夠累的了,如果常望宇真攤牌了,她怎麽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不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禮儀了,”常望眉心情很好,“你那兩個哥哥真膩歪,就該讓我哥學着點。”

“……哪個哥?”晏若愚心想,你哥已經夠膩歪了好嗎!

“常望宇啊,”常望眉一臉恨鐵不成鋼,“真不知道那些誇他會撩的營銷號怎麽想的。”

“等等,”晏若愚問她,“能不能問一下,你怎麽想的,我就沒見過比你哥更膩歪的男生……”晏若愚看見對方吃驚地瞪大雙眼,非常虔誠地補了一句,“……真的。”

“膩歪?”

“嗯。”

“哪膩歪?”

“……”

哪哪都膩歪!

“若愚,呃,我這麽叫你沒關系吧,”常望眉看着晏若愚點了頭才接着說,“這個,我哥會膩歪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只能說,他要麽是真喜歡你,要麽就是演技超群。你覺得……”

常望眉咬牙,“你覺得他有機會麽。”

有機會麽?

晏若愚和常望眉對視了幾秒,又回頭看了一眼常望宇。

有機會麽。

師兄常望宇有機會,小天王常望宇可能有機會,常家少爺常望宇……不太有機會。

“……有。”

“如果他現在跟你表白……”

“我不知道。”

常望寅說希望她考慮清楚,她覺得在常望宇這次走之前,大概來不及她想清楚。

常望宇過來的時候,一看見常望眉在就頭疼,“你倆聊什麽呢?”

“你管我倆聊什麽,女生的聊天內容也能随便問嗎?”常望眉一本嫌棄,“若愚,別老慣着他。被冒犯了就讓你哥揍他,白家的保镖養着也不是吃白飯的……你還是考慮換一下白家的保安和保镖團隊吧,別什麽事兒都自己上,多危險啊,還有你,”常望眉瞪着常望宇,“做事還能不能有點譜了!”

“我的姑奶奶,”常望宇無語望天,“老祖宗叫你下去呢,別在這兒瞎掰扯了。去吧,皮卡眉。”

“算了,”常望眉轉身,“好自為之吧,大明星。”

“還适應麽,”常望宇攙晏若愚過來坐下,“小時候該讓師父教你點拉丁,高跟鞋穿着不舒服。”

“你妹妹也穿着呢,”晏若愚逗他,“就一點不心疼?”

“她……我又不是她男朋友。”

晏若愚看了他一眼,“隔牆有耳。”

常望宇敏銳地捕捉到她說的不是“你也不是我男朋友”而是“隔牆有耳”,略挑了挑眉,“師妹怕被聽到?”

“流言猛于虎,不防不行。”

常望宇很挫敗。

“師兄怎麽垂頭喪氣的,”晏若愚繼續逗他,“愁什麽呢,說來聽聽。是追不到小姑娘還是甩不開怪大叔,你說嘛,我幫不了你的非臣哥可以幫你嘛,嗯?”

剛走上樓的屈非厭一個趔趄,回頭瞪屈非臣一眼。

屈非臣不聽不看權當不知道。

“姜宮主說要撤了,”屈非厭咳了一聲,“讓小宇去跟你爸爸媽媽哥哥妹妹什麽的打招呼。”

二十五號到了。

常望宇假期的最後一天。

這幾天晏若愚确實一直在師父這兒待着,公共課能翹的全翹了,反正因為常望宇,想抱她大腿的人一抓一把,不愁沒人給她簽到——大學生就是這樣,心裏不爽的有,面子上不爽的絕對沒有。

晏若愚就想這一周和常望宇多膩歪幾天。等這幾天過去,常望宇回到他密集的藝人行程裏,無論他有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捅破以後怎麽辦,再做打算。

“明天一早你還有課,”常望宇蹙眉,“不是非要今天喝的,以後有機會……”

“沒事,”晏若愚笑了笑,“你喝醉了蠢萌蠢萌的,特別好玩。”

“走開,”常望宇炸毛,“誰蠢了。”

“不對,不叫蠢,”晏若愚看着好笑,“你那叫呆。”

“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常望宇好看的眉眼皺起來,“你怎麽淨欺負我呀。”

最後那個“呀”的尾音特別軟,撩的晏若愚腿軟,“你喝,我看着?”

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姜祈這天晚上說有事,整個院子的人帶走了一大半,就留了這兩人外加楊哥和徒弟在。

師父不在,上房揭瓦都沒人管。常望宇當真拎了一紮子啤的來,“我喝,你看着。”

“你能喝這麽多?”晏若愚看着他笑,“別是喝醉了有話要說吧。”

常望宇能察覺到晏若愚知道他的意思,但晏若愚态度變化不大,他也覺得現在攤開說太早,所以只笑了笑,“我酒量一般,喝不了多少就暈。不過醉的也不厲害,不會出格。師妹安心。”

“當然,”晏若愚拿鑰匙先開了一瓶,給他倒一杯,“就一個要求,不能喝太猛。你喝一杯我倒一杯,我不倒了你就得停。”

“行。”

他倆真就一個倒、一個喝,誰也不多說話,常望宇聽她的,一口一口啜得很慢,一邊喝一邊盯着晏若愚看,眼睛裏不太明顯地有點開心。

足有一個小時過去,氣氛終于不太一樣了。

“若愚,”常望宇大概喝興奮了,有點暈暈乎乎的,眼神飄忽。他看不太清晏若愚的臉,就湊過去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好半天才對上她的眸子。

“你……”真好看吶。

常望宇想說這個來着。

“你……”常望宇偏了偏腦袋,一時想不起他想說什麽,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你……”

最後他輕輕笑了笑,歪着頭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輕盈而纖長的睫毛上下扇了扇,“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眼裏那兩汪傾世駭俗的桃花海像是被睫毛掀起了波瀾,亮晶晶的像黑曜石泛着光。

氣氛突然間安靜下來。

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醉酒帶來的喧嚣在這一剎那忽而遠去。

空氣凝固了,像透明玻璃,一不小心就會打碎——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晏若愚靜靜地看着他,好半晌,笑了。

“嗯,我喜歡你。”

透明玻璃被炸的粉碎,整個空氣中都是粉紅泡泡的味道。

“不過,目前我的确沒想過要和你有什麽未來,請寬心。”

我喜歡你。

目前我的确沒想過和你有什麽未來。

請寬心。

常望宇覺得自己醉的厲害,大腦有點斷片兒——請問上面這三句話有什麽邏輯關系嗎?

常望宇輕笑一聲,嘟囔了一句,“可太喜歡若愚了啊……都幻聽了,明早問問她吧。”

然後身子往前一傾,趴在桌上沉沉睡了過去。

晏若愚坐在原位上一動不動,着魔一般盯着他看,目光貪婪地一遍一遍描摹着他的五官。

真好看哪,晏若愚輕笑了一聲,聽到均勻的呼吸聲,才輕手輕腳從旁邊取了一件外衣來給他披上。他趴在桌子上睡得不舒服,可是晏若愚卻舍不得叫楊哥來挪他去床上。給他墊了個軟乎乎的抱枕,她拿手機前前後後拍了不知道多少張,想把這一刻徹底記錄下來,“傻子,這意外可太大了,”她伸手摸了摸常望宇的發頂,這只貓無意識地把腦袋在她手心裏蹭蹭,又不動了。

“海鳥和魚相愛啊,”晏若愚輕聲呢喃道,“或許是魚和魚相愛呢?”

你說我們能不能避開那樣悲傷的結局呢?

也許我可以勇敢一點,跨過那條差異呢?

常望宇,長望魚。

晏若愚,燕若魚……

最近這段日子,常望宇當真一次都沒回過蘭州。當代大學生,除非有急事,否則一切都是小企鵝戳一下,手機随時在線、小企鵝永遠秒回。當然,常望宇是不可能手機永遠在線的,畢竟時常要上飛機。但常望宇早安晚安一次不落,這麽久下來,竟也有了巨輪。

晏若愚開始關注他的超話,追他最新的采訪、綜藝、現場,甚至開始打榜投票反黑舉報,乃至于修圖剪輯視頻——竟然真的做起了粉絲。兩人有時會在線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誰看到了就回,看不到就先放着。可是除了小企鵝,沒有任何痕跡告訴晏若愚,這個人真的在她生活中出現過。偶爾她會覺得,她大概是得了妄想症,其實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宇宙,是腦洞給了她錯覺。

盤裏存了常望宇出道以來的每一次登臺表演、每一首歌的官方版視頻,甚至有的歌他只唱了一句,全都一點一點截下來存在盤裏。下載不了就轉格式,轉不了格式就錄屏——還有那一次演唱會的雙人舞,跳舞的時候晏若愚全程沒看他,跳完之後卻翻來覆去快要把每一幀都背下來。

天知道三小姐已經缺宇症晚期了。

她後來問過常望宇,在意大利的那幾天,常望宇就《奉獻》這首歌編了另一個版本的舞蹈,“我自己的懷念”。那天在舞臺上,晏若愚深切地懷念自己的父親的同時,常望宇也在懷念他敬重的前輩。

常望宇宿醉的那個夜晚,晏若愚讓楊哥把人擡回男寝以後,在廂房裏坐了通宵。空氣中還有他留下的酒香,無孔不入,簡直酥到骨子裏。她沒敢睡,因為她生怕一覺醒來常望宇會真的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

對着一雙清明的眼,她說不出“沒想過有什麽未來”這樣狠心絕情的話。

所以她幹坐了一晚上,周五早上天還未明,就租了個車直接回學校了。

常望宇回帝都之前還打電話給她,具體說什麽忘了,晏若愚只記得她站在那堵她常去的牆前,明明心裏并不是很難受,視線卻模糊不清,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常望宇聽出來了,“你哭什麽,我還回來的。我……”其實他也哽咽的厲害,他以為他藏好了,“師妹,我下次回來,你還是會在這裏的,對吧。”

晏若愚低低地“嗯”了一聲。

沒有常望宇的日子,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好像并沒有什麽區別。學校裏也會有人來打聽,小天王的酒店門,小天王的性格、出身,小天王背後有沒有什麽團隊負責詞曲創作……

晏若愚經常會說,“我也不了解,我看到的他和你們看到的是一樣的,堪稱完美。”

的确是一樣的,卻又不太一樣,畢竟他們看到的常望宇,不是個一言不合就撒嬌的小孩子。

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晏若愚看着剛打開的那個視頻,少年在海邊和幾個哥哥放肆的嬉鬧,像一個還沒見過人心險惡的孩童,放聲大笑。黃昏時的光線不太明朗,海浪輕輕翻滾,拍打在他身上。少年的白襯衫被打濕,頭發濕漉漉貼在額頭。晏若愚有點淚目,彈幕一行一行看過去。

“希望我的小朋友永遠這樣開開心心的呀。”

“常望宇你承包了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我的寶寶一定要好好長大,要一直這樣開心下去。”

“感謝節目組,讓小宇可以再這樣玩一次。”

“你要保持這顆單純美好的心,長大。”

“好感動啊。”

“陪寶貝數浪花啦,一個望宇,兩個望宇。”

“想把你護在羽翼下,卻忘了你早成了一個小英雄。陪你從小小的一只長大,姐姐永遠都在。”

“這裏真的淚點我的少年。”

“我們小宇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吧。”

“這個背景音催淚啊。”

“我被常望宇的粉絲感動了。”

“常望宇的粉絲好溫柔。”

……

追星的人,都是這樣的吧。

你的愛會被很多人不理解,被很多人看不起,被很多人謾罵,會被噴被罵被黑被酸,只要為自己的愛豆說一句話都會被扣上“腦殘粉”的帽子。

可是就是這樣不被人理解的愛,也會很有力量。這樣的愛教會一個人溫柔,教會一個人為了愛付出,也教會一個人在求之不得時學會自處。

慶幸吧,晏若愚心道,你比那些發彈幕的人幸運多了,你見過他,知道他是什麽樣可愛的人,還可能被他喜歡過。

……可能。

晏若愚并不敢完全相信常望寅和常望眉的說法,喜歡而已,況且這近一月的時間不見,他一剎那的心動又能持續多久呢。

晏若愚看了眼表,十一點半了。

小天王的對話框在這時候抖了一下。

晏若愚吓了一跳,看對方發過來一句,“方便接電話嗎?”

沒等她回複,電話請求已經過來了。晏若愚條件反射接起來,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喂。”

常望宇的聲音在靜谧的夜中壓的很低,他空靈的音色在這一刻顯得慵懶而磁性,聽的晏若愚手抖。

三小姐,這一局輸了。

二人閑扯了不知道多久,晏若愚仔細給他講了屈非厭認祖歸宗的經過,請族中長老來給屈非厭上了家譜——家譜上寫的當然是“晏非屈”——又讓他見過叔父,與叔父家堂弟非南相認。之後又講到老晏的骨灰,一半撒入黃河,一半敬了高山。最後還是立了個牌位,方便二人祭拜。

晏若愚問了常望宇近況,知道他忙的連軸轉在補之前落下的課程,通告倒是少了點,常望眉既然是老板,還是希望順着他的意思來,把他的工作重心轉移回音樂。

常望宇聽起來心情很好,言語中帶着笑,“零點給師妹過生日的人多,所以我提前了一分鐘,能預訂碗長壽面嘛。”

晏若愚一愣,再一分鐘就零點了,十一月二十二可不就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晏若愚輕笑了聲,“給我過生日,先不拿禮物就想着蹭長壽,小天王——沒這個道理吧?”

作息規律堪比小學生且已經在床上的慕斯猛地翻了個身,問,“常望宇?”

晏若愚沒在意,嗯了聲,聽那邊說道,“禮物還沒到嗎?”

晏若愚聞言驚訝,“你還真寄了禮物來?”

常望宇又輕笑幾聲,旁邊傳來楊哥的催促,忙道,“明天——不對,零點了!今天,今天應該就到了。記得中午看我微博啊,還有一份小禮物。我上飛機啦,師妹晚安,早睡早起,成年快樂!”

“你不等我許完願望再挂嗎?”晏若愚笑,“這麽急啊。”

常望宇腳步一頓,對楊哥做了個“止”的手勢,桃花眼彎成兩條縫,“快許願望。”

晏若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深吸一口氣默念了一串什麽詞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啦,許完了。快登機吧。下飛機記得給我發消息,要不然……”我睡不實。

常望宇了然,“好。”

晏若愚臉上燒的厲害,一聽安令惟又開始她那“遠離大佛論”就投降,“他就祝我生日快樂而已,真的。”

晏若愚手機接二連三響個不停,一看,漢宮姬的學生祝三小姐生日快樂的,還有白家人祝掌門姑娘生日快樂的,白涅、屈非厭、屈非臣、晏非南的空間說說艾特,各路長輩的紅包……小天王果然是最獨特的,嗯,三小姐才沒有粉絲濾鏡呢。

十一月二十二日中午十二點,小天王更新了一條視頻。

當然不是祝師妹生日快樂的視頻,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啦!

表露心跡了耶

然鵝緊接着就是別離啊哈哈哈哈

無良作者頂鍋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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