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Девятнадцатый

回到家的晏若愚沒開燈,斜倚在沙發上,就着夜色看常望宇。她還有些恍惚。

幼時日日在白家住着,晏桓雖常來看她,卻也總讓她生出些孤獨的想法。她原以為自己,失持失祜,又是獨女,合該命裏帶寂寞。哪成想,不過半年而已,便多了哥哥和男朋友。

也着實不敢想象,這個人,光芒萬丈前途似錦出身不凡,現如今坐在她家的沙發上,就着連綿不絕的海浪聲,一遍一遍對她說“我喜歡你”。

他像是從她這裏學到了個好用的法子,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就開個輕音樂混着說。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那首歌的緣故,他似乎對海浪聲情有獨鐘。

一遍一遍念在口中的話給了他勇氣,常望宇終于不再糾結該怎麽開始初吻。他驀地站起來,三兩步跨至師妹面前,對上她的雙眼,然後情難自禁地吻下去。

晏若愚覺得頭重腳輕呼吸急促,整個人像是裹在棉花糖裏找不到着力點,原本坐下來時坐姿便不端正,這會兒更是直往後靠。

常望宇看到她眼神中的驚慌失措,終于不由得好笑起來,伸手兜住晏若愚的背,唇還沒分開就低笑出聲。

原來……這人就算占他便宜,也還只是個假冒僞劣的老司機,如真包換的假流氓。

晏若愚腰軟的厲害,被常望宇這麽一兜又開始不聽使喚地往前傾。挨得那麽近、那麽緊,那笑聲從二人胸腔相接的每一根骨、每一滴血而來,一波又一波,直震的人心肝兒顫,撓的人心底泛起一陣癢。

晏若愚最後,是挨在師兄肩上結束這個吻的。可常望宇這個睚眦必報的小人,白天被她占了那麽多便宜,這會兒可算找到場子了,他強忍着笑意,“師妹,肺活量不足啊。”

……我怎麽跟個歌手比肺活量!

晏若愚人還喘着,嘴上卻不甘示弱,“我竟不知……師兄……也就是個肺功能檢測儀成了精……”

“你快歇着點吧,”常望宇心滿意足,“逞什麽強。”

晏若愚徹底閉嘴了。

缺氧易困。常望宇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拍着,像在哄孩子,竟然真讓晏若愚有了困意。她歪頭靠着,“師兄……”

常望宇誘哄,“困了就睡。”說完又覺得不妥,“我保證,循規蹈矩,恪守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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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做任何出格逾矩之事。

晏若愚聞言心安,便挨在他肩上睡了。

聽着她的呼吸漸漸均勻綿長,常望宇還是一下一下輕拍着沒停。想到她曾于他昏迷中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心裏便一陣悸動。她體溫略低,熟睡後直往他懷裏蜷,常望宇只得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來,安置在卧房,蓋好被子,這才去了另一間屋子。

他等了太久,一點波折都不想經歷。所以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他們都還小,哪怕只是蓋棉被純睡覺,他也怕若愚不适應。

穩妥點好。

晏若愚早晨醒來,看衣服沒換過,暗道一聲還好他有分寸,要不然……萬一所托非人,還真是有夠後怕。

“起了?”常望宇問她,“早上想吃什麽?”

晏若愚盯着他半晌,才問,“你做?”

“我去買啊,”常望宇攤手,“家裏什麽都沒有。”

晏若愚轉過臉卻沒藏住笑意,“你買什麽買。你出去還能回的來?一邊玩去,師妹伺候你。”

“……說好的不會做飯呢。”

“诓你的。”晏若愚打開冰箱,的确空空如也。可是早餐要用的食材也不放這裏,“我小時候,也并不樂意學做飯。總覺得學會了就要一輩子圍着竈臺轉了,老大不情願。可是到今天,突然就覺得,如果是為面前這個人洗手做羹湯,那真是件美差。”

……師妹段位果然高。

“今天幹什麽?”常望宇茫然,集訓的時候每天都想着來見她,可是來了、也在一起了,卻又不知所措。明明就只是身份的變化而已,怎麽像是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改變一樣。

晏若愚也不知道。前段時間過着追星的日子,現在正主就在面前,總不好當着人的面花癡。

常望宇是人氣頗高的藝人,行程安排本該滿滿當當的。什麽品牌的晚會啊,代言的發布會啊,錄制的節目啊……但常望宇只想做個安靜唱歌的,工作室基本都是師父安排的人,公司又是做妹妹的在管事,集訓結束放他一周的假還是可以的。

晏若愚盯着書櫃上那本紅樓,七天……

現下已是二零一八年一月了。師父說有個關于紅樓的舞蹈要他倆合作,但還沒安排下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寶二爺,”晏若愚把書攤開,“挑吧。寶黛名場面,你喜歡哪場,咱就演哪場。”

常望宇嘆口氣,“原來師父和屈老先生都不讓讀紅樓,現在我也不想讓你讀了。”

“一個兩個上綱上線的,”晏若愚嗤笑,“多情公子薄命紅顏,人設是有點像。”

“若愚!”

“常望宇,”晏若愚鮮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叫他,“有的事情還是要說在開頭。晏白澤見過生死,惜命得很,不做薄命人。你若多情,我必絕情。如果你開口提分手,我絕不糾纏;但若你負我,掌門姑娘也從來不是任人宰割善罷甘休的軟柿子。”

常望宇點點頭。

“好啦,”晏若愚安撫似的拍他,“只是有點像而已。常小少爺要是有寶二爺那半分多情,也不至于要出動這麽多僚機不是?”晏若愚手指如果朝常望眉的對話框一指,“我也沒颦兒堪憐詠絮才的能耐,也沒颦兒多愁多病的劫難,她是過慧易夭,我的好日子可還沒來呢,是吧?”

常望宇拿她沒辦法,伸出食指對着她半天,最後在額頭上戳了一下,作罷。

“挑吧,”晏若愚手把書往前一推,“晚上還有事兒呢。”

常望宇面色古怪地看她,晏若愚在桌子上一拍,“看什麽看,思想純潔點兒啊我跟你說!”

常望宇無奈,挑情節去了。

屈非厭在故人居和老周下棋,盯着棋盤有十分鐘了還是沒想好走哪一步。一看屈非臣來,拍着桌子嗷嗷叫,“非臣!幹!幹翻他!”

屈非臣瞥了一眼,徑直往裏屋走了。

屈非厭莫名其妙,“讓你幫小爺下個棋……老周,你惹他了?”

老周:“我惹他幹嘛。你家掌櫃的什麽德性你不清楚嗎?我惹了他,指定沒反應過來怎麽惹的就被算計了,只怕我還要拍着手感謝他算計得好。”

“非臣是腹黑了點,沒那麽誇張吧?”屈非厭心虛地摸了下鼻子,心道,“難怪哄我一套一套的。”

屈非臣恰好出來,對老周一揖,“周先生,煩請問一下,這位,” 他朝屈非厭示意,“他的掌櫃的……如此惡劣,究竟是哪位,”他斟酌了一下用詞,“郎君?”

老周:“……”

屈非厭:“……”

老周咽了下唾沫,一邊暗罵屈非臣你個小人,一邊無比艱難地扯開了個谄媚的笑容,“自然是屈家的,非臣公子。”

“哦——”屈非臣拉長聲音,轉過身面朝屈非厭,“屈晏氏,知道我會幹翻誰了嗎?”

“咳咳咳咳……”屈非厭急眼瞪他,“屈非臣你有病吧!”

可惜這一眼連嬌帶媚,看得屈非臣渾身舒暢,心情頗佳道,“叫聲哥哥就替你下這盤。”

……

屈非厭心說什麽哥哥不哥哥的,這麽軟的稱呼怎麽叫得出來。一擡頭看屈非臣胸有成竹,像是已經想明白這盤旗的膠着形勢怎麽破,只好悻悻開口,“哥哥。”

屈非臣颔首,施施然坐了他的位子,随意走了一手棋。

可憐老周被這一口猝不及防的狗糧噎得大腦短路,完全應付無能,不到五分鐘就交了棋。

屈非臣站起來拍了拍屈非厭,“不用謝。”

晏若愚把選情節的任務塞給常望宇了,自己習慣性地刷了一下熱搜。等等,這個常望眉的采訪是怎麽回事?

“藝人的戀情問題……”常望眉對這個問題并沒有太在意,“這是從日韓傳過來的吧,偶像藝人要簽合約,禁止戀愛。國內雖然也這樣,但我個人還是……嗯,如果真談了,但他沒有違反合約的話,我也不會插手啊。”

“為什麽?這有什麽為什麽的?人人都有權力戀愛、結婚、生子,我為什麽要插手?”常望眉對鏡頭擺了擺手,“的确,偶像呢,和演員、歌手不太一樣,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們是在販賣青春,給粉絲受衆提供一個幻想對象。所以他們不被允許戀愛,這甚至被很多人看做職業操守。”

“粉絲和偶像之間的關系,追根究底是一種契約精神。一群人甘願在這一個人身上找到感情寄托,并且在追星過程中花費時間、精力、金錢,換來偶像對這個粉絲群體的回應。如果偶像在粉絲粘着度比較高的時候選擇戀愛,那粉絲流失是必然現象。你既然不給人家幻想了,人家憑什麽在你這棵樹上吊死啊?”常望眉笑了,“這叫做偶像失格。這和公衆人物不能犯錯是一樣的,偶像存在的意義是給他們精神慰籍以及前進動力,是要帶着他們往好的方向走,是要在他們過了這個瘋狂的年齡回憶起來的時候說不後悔,才算你這個偶像合格。而粉絲在追星過程中,真的會被很多人不理解,也有很多人要經歷從不理智到成熟的過程,可能會被罵腦殘,但是全世界都可以不理解他們,偶像必須理解。戀愛被扒出,或者直接公布戀情,這是在打粉絲的臉,把他們寄托的感情踩在地上蹂躏。如果做出這樣的事情,那他太膨脹了,的确活該衆叛親離。”

“但是,”常望眉話鋒一轉,“明明走了一條偶像的道路,明知這樣做會失去什麽,卻還是選擇放棄光明的前途,宣告真愛無悔的人,又何嘗不可貴?”

“所以,我雖然不建議旗下藝人爆出戀情,尤其是流量,但選擇權在他們手上。什麽?你說公司的損失嗎?”常望眉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如果損失特別嚴重的話,說明他真的是完全靠臉在混了。那就回公司重造吧,當然也可以選擇解約走人。”

她悠悠地嘆了口氣,“怎麽說我也是個生意人啊,一身銅臭味,做的哪有說的好聽,對吧?”記者笑作一團,常望眉又說,“所以說,有戀愛權的各位,還是收斂點吧,啊,能不談就忍忍嘛,好男人好女人都在後面呢。”

……

晏若愚問常望宇,“你們家給這丫頭吃了些什麽?長篇大論一套一套的。”

“不造啊,”常望宇攤手,“反正又不給我吃。”

“還好沒給你吃,”晏若愚點頭,“你長篇大論也挺多的。”

常望宇黑線。

晏若愚補刀:“我上次看你采訪就想吐槽了。跟你妹妹一個德性。”

晏若愚感慨,“還是你大哥言簡意赅啊……一張冷臉惜字如金,哪個小報記者敢這麽怼到臉上問。”

常望宇:既然小報記者們敢怼到臉上問,我覺得下一秒就要問到我了……

“那請問您,貴公司旗下藝人常望宇近期爆出的所謂未婚妻,您持什麽态度呢?”

咳。

“你們說的是他在意大利提到的娃娃親是吧?”常望眉确認了一下,才笑說,“這個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叫未婚妻吧……”

常望宇一愣,萬一常望眉說什麽這樁不作數……他看了一眼晏若愚,對方饒有興趣等着聽下文,壓根兒沒給他什麽指示。

“……常望宇又沒求婚,哪家的姑娘這麽容易給他當未婚妻啊?怎麽着也得定個鴿子蛋單膝下跪,人家姑娘點了頭戴了鑽戒,才算吧。不過你們都這麽叫,也只好委屈一下小姐姐了。”

……到底哥是親的還是嫂子是親的!

常望眉又說,“具體的我也不了解,不過不管是娃娃親成真呢,還是他喜歡別人,他開心就好啊,我家沒意見。我?”常望眉嘆氣,“我當然無所謂啦,他又不是偶像,談戀愛不怕粉絲流失。女友粉……他女友粉雖然也挺多的,但面對親哥的幸福,我怎麽好強調錢呢!不可能的好嗎!我這麽——的!對吧?”

“那聽說娃娃親的女方也是門當戶對,這個消息屬實嗎?”

“屬實啊,”常望眉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甭管娃娃親不娃娃親,只要是能和常望宇走到最後修成正果的,那就是門、當、戶、對,要不然他倆能兩情相悅嘛?那肯定是交流碰撞出了火花啊……喔,我對門當戶對這個詞的理解,就是兩個人精神層面同樣富有,小學思想品德課本都講過的,大家沒有異議吧?”

“哈哈哈哈哈……”常望宇沒坐穩直接摔了下去,“她現在怎麽這麽皮!”

晏若愚不說話,也從沙發上往下滑,然後輕輕撲了一下。常望宇擡了下胳膊想扶住她,聽她道,“別動。”

常望宇不動了。

晏若愚慢慢湊過去,她的目光落在他眸中,兩下裏都沉默着,卻又都帶着笑意。

“師兄昨天占上風了啊?”附近的風突然熱了起來,細碎的發絲搔得他癢,一點小風直往他耳廓裏鑽。常望宇一個激靈,“呵……”

晏若愚倒也不為難他,稍離遠了點,“所以師兄欠了債,就要有懲罰。不許師兄抱我。”常望宇原本從沙發上跌下去就是半仰着身子,這會兒已是腰背酸困,只得反手撐在地板上。想看她究竟有什麽花招。

半晌,卻是等來了落在眼睑處的一吻。

“肺活量是比不過師兄的,”晏若愚面不改色地起身坐在沙發上,順手扶了他一把,“卻也不常憋氣,一般不會把自己弄得面紅耳赤,”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常望宇一眼,扯過桌旁的筆,動作無比輕柔并且和緩地拉起常望宇修長的手指,在他手心裏一筆一劃寫了兩個字。

色氣。

常望宇這血氣方剛的年紀,又被她好一番作弄,手心的觸感被無限放大,明明筆尖是涼的,卻像要把他燒成灰。

“師妹……”他艱難地出聲,“別鬧。”

晏若愚又不傻,終于不玩了,“我出去有點事。師兄可以自行解決。不過這寒冬臘月的,涼水就別用了。對了,我是不是沒強調過,不接受婚前為愛鼓掌?”

咳。

晏若愚回來,正趕上熱飯出鍋,不禁詫異,“你怎麽這麽勤快?”

常望宇茫然,“不啊。”

晏若愚夾了一筷子魚香茄子喂給他,“剛在一起的時候表現這麽好,以後呢?”

常望宇嗤笑一聲,“我還是比較喜歡下廚房的。”說完嘆口氣,“可惜不能天天在你身邊,所以好不容易有幾天清閑日子,就想表現一下。省的師妹,被別人的愛心便當拐走。”

“你廚藝蠻好,”晏若愚在他腦門兒上拍了一下,“你這幾年打算接戲嗎?”

這話題轉換得太快,常望宇卻聽明白了,“不啊。”

“那就得了,”晏若愚笑,“大學這幾年我也不想你接戲。又辛苦,而且在畢業之前,演技太過稚嫩,會給觀衆留下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既然不接戲,那就是出歌、開演唱會、練舞、上節目,雖然也忙得連軸轉,但基本是來回跑,忙裏偷閑也能見上,而且姜祈已經公開了漢宮姬和常望宇的關系,所以晏若愚假期裏也可以跟行程。

見面并不是什麽難事。

反正啊,她現在身如浮萍孤家寡人,倒不如跟着他四海為家。

“我洗碗,”晏若愚推他進書房,“你去試試那張琴。”

“我……”常望宇看晏若愚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若愚,我不是想像他們一樣,在戀愛期間百依百順,結婚以後卻懶得像個大爺,我也不是因為剛在一起才……”

晏若愚點頭,“小天王,你也想得太多了。你覺得,嫁給常望宇的女人,需要擔心常望宇懶得像個大爺?”

“什麽?”常望宇沒聽明白。

“你懶不懶、勤不勤快,其實并不像別的男生一樣重要。”晏若愚伏在他背後趴着,“很多人只要能嫁給你,根本不在乎進門後的日子好不好過。但抛卻這一點不談,常望宇結了婚,家裏的活難道需要常少夫人動手嘛?”

雖然是這樣,常望宇愣了下,立刻抓住重點,“我是說我的态度。無論有沒有人去做這些事,如果我的收入只能達到溫飽水平,一切都要自己動手,我也希望你不用為這些事費心。”

“謝謝,”晏若愚促狹道,“雖然男人的甜言蜜語聽不得,但我還是為你這句話爆燈。”

“……”

“熱戀期啊,很多人都這麽說,”晏若愚伸手把他脖頸上那枚戒指取下來,又替他戴上手指,看着兩枚戒指并排,心情特別好,“而且呢,常望宇同志比較優秀,也不大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所以說得很是好聽。”

她去觸碰這人的手指,指尖的繭子要比她厚許多,是這些年做音樂磨出來的,“走,帶你去見幾個人。”

墨鏡戴上、口罩戴好,掌門姑娘領着個不宜露臉的随從出了門。左拐右拐,到了一個院子。

說來奇怪,白銀雖然是小城,但畢竟是城市。居然還能在市區中段找到尚能住人的院落。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有幾分“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二叔,在嗎?”

晏非南來開了門,一見包得嚴嚴實實的常望宇,當即“哦”了聲,“你倆是不是有點進度太快了?”

不等晏若愚回答,又說,“非厭哥進家門也沒這麽快吧。你倆在一起滿打滿算一天半,也敢領來見家長?”

晏非南瞅他倆的手,“戒指都帶上了?還兩對兒?你倆要不然開個發布會昭告天下得了?”

常望宇想到昨天早上那烏龍,頓覺無地自容的很,這會兒要去見長輩,可戒指是出門前晏若愚特地給他戴上的,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左右為難,只好低頭去看晏若愚。

“還不摘了!”晏非南低聲輕喝,“也不怕被人拍到。”

晏若愚伸手與常望宇十指相扣,“不摘。”

晏非南:“……”

晏非南:“你啊。”

晏若愚給他一個“你能拿我怎麽樣”的眼神,“開門。”

“等你來伺候喝茶呢,”晏非南讓他倆進去,“不過現在看來,要換人伺候了。”

常望宇:“……”

謝屈老先生教導之恩。

“若愚,進來。這位是……”

“叔叔好,”常望宇自覺換上人畜無害的虎牙笑,“我叫常望宇。”

晏林:“你是常望宇?”他看着常望宇把臉露出來,“真是你啊!”

常望宇:“……是啊。”

“若愚帶你來的?”晏林眼裏放着光,“若愚她爸在的時候也常提你,誇你有出息。和我們若愚也投緣,都是姜宮主的徒弟……”

晏若愚:“……”

所以全世界就她不知道晏桓認識常望宇是嗎。

晏非南:“……”

靠,我說你咋有恃無恐,合着你男朋友是過了審的!

晏若愚:若愚沒有,若愚不知道,不關若愚的事。

晏非南:算了,就幫你圓個場。

“爸,水燒好了,”晏非南咳了聲,“讓我姐沏茶?”

“小宇會嗎?”晏林已經換了稱呼,在常望宇點頭之後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那我們先吃飯,一會兒欣賞小宇沏茶。”

“我倆吃過了,”晏若愚道,“吃完才出的門。”

“那行吧,你二嬸飯還沒上桌,我們先一等。”

常望宇一愣,晏若愚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跟晏林說了幾句學校裏的事。

吃過飯,二嬸在廚房裏忙活洗碗,晏林則在沙發上斜躺着,哼着歌瞅着電視,等着常望宇沏好茶端過來,自然也看到了他手指上那兩只戒指。

“小宇,”晏林接了茶,“你們還小,以後的事還說不準。如果為難,不用太在意娃娃親。”

“不為難,”常望宇目光誠懇,“叔叔,我沒什麽為難的。”

“我知道,”晏林笑道,“你這樣的職業,還敢把戒指戴在明面上,所以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是孩子,路還很長,現在你們願意往一塊兒走,作為長輩,我們都很滿意。但不代表能一直走下去,萬一有那麽一天,也希望你們灑脫。”

回來後常望宇忍不住問晏若愚,“你們家的人,怎麽都對感情這麽悲觀?”

“都?”晏若愚笑了,“我倒覺得這不是悲觀。感情出問題本來就是大概率事件,敢去面對總比一味逃避要樂觀多了。”

“你二嬸有工作嗎?”常望宇問,“她一直在廚房忙,是家庭主婦?”

“不是,她有工作的。”晏若愚笑,“在工薪階層家庭裏,的确是女性要更辛苦,至少我們父輩這一代人都還是這樣。”

“我知道你不是直男癌,結婚不是為了找個保姆伺候你,但你知道我怎麽想嗎?”

晏若愚開了燈,語氣很輕快,“小時候我姥姥,總讓我去學做飯,動辄就說什麽不會做飯連嫁都嫁不出去。”手指勾着他的,輕輕晃了晃,“老太太相夫教子一輩子,我不能用現在的價值觀去要求她。但我很清楚我要什麽。我上這麽多年的學,我什麽都能自己做,為什麽要把自己束在婚姻裏?”

晏若愚微微一笑,“我告訴二嬸,我不想過你們這樣的日子。兩個人都上班,憑什麽二叔在沙發上躺着你卻要忙前忙後的。但我二嬸卻說,讓自己的丈夫過好一點,這有什麽問題呢?我嫁給他,當然會心疼他。更何況,雖然二叔什麽都不做,但只要她安排的活,他卻從不推脫。”

常望宇:“可我覺得,阿姨大概不會給叔叔安排什麽活吧。又有什麽好推脫的。”

“重點根本不在于二叔會不會推脫嘛,”晏若愚軟着聲音玩他的頭發,“我喜歡你,我願意為你做這些瑣事,我心甘情願呀。但如果有人告訴我,你學這些就是為了伺候男人,哇,那就太不尊重我了。”

晏桓的女兒,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女則女誡閱讀理解能拿滿分。把封建禮教通通學了個遍,因為知道男權社會要求什麽,才更明白現代女性應有什麽自覺。

“所以?因為我沒有這種思想,你就自動承擔起家務了?我要是有,你就會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常望宇挑眉,“不見得吧。”

知道他想聽什麽,晏若愚壓低聲,“不,因為是你,我就自動、自覺、自願,懷着一顆供奉神靈的心去為你做這些……哎別鬧哈哈哈哈……”

于是,當這兩人鬧夠了歇下來,那張琴還是在原地沒被人碰過,廚房裏的鍋碗瓢盆也還是原樣擺着,并沒有人分神去管。

一人一條沙發躺,晏若愚翻着約瑟夫先生的手稿,“屈阿姨當年只琢了女戒,我回頭找找老晏的設計紙,找人把男戒也琢了給非臣哥送過去。高山流水覓知音,君子如玉,也算是符合他倆。”

“限量版對戒诶,”常望宇笑了,“全球只有兩對。銀戒咱倆帶着,玉戒他倆帶着。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你倒是好滿足,不嫌銀子便宜,”晏若愚笑他,“填白戒也是,甜白瓷那麽貴,金屬卻用銀的,也不怕約瑟夫先生見笑。”她好笑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耿耿于懷在白銀的那幾年我沒認出你,給我上話呢。”

常望宇讪笑,“紀念我在白銀陪你長大的那幾年而已……”

“是嘛,”晏若愚陰陽怪氣道,“可真是感動啊。”

說完又頓了頓,輕嘆道,“這樣也好。”

晏若愚并不在意戒指是金的銀的還是鐵的,她在意的是常望宇選材質時的心境。她只是想到他在隔壁包間獨酌自飲便心疼得抓心撓肝,卻不知他在白銀的那幾年,曾有多少次作為陌生人,看着她與別人談笑風生,然後形單影只地離開。

很遺憾沒能早點愛上你,讓你在孤獨中走了那麽久。

餘生還長,希望我做的足夠好,可以填補你記憶中沒有我的那篇空白。

填白。

“你想自己成立一個工作室麽,關于珠寶設計的?”常望宇看她的确對這方面感興趣,“約瑟夫先生很想認識你。”

“他想認識的,是常小天王的葉卡捷琳娜小姐,可不是珠寶設計師預備役的晏若愚。”晏若愚莞爾,“當然,如果他願意對葉卡捷琳娜小姐指教一二,晏若愚不勝榮幸。”

“晏白澤,”常望宇略頭疼,“咱能不能把洞悉世事的能力收一收,門兒拎得這麽清幹嘛,裝個傻又不會少兩斤肉。”

“唔?如果能少兩斤肉,那我也樂意裝這個傻。”

“那還是算了吧,”常望宇嘟囔,“一共才八十幾斤,再瘦就成筷子了。”

“你也好意思說我,”晏若愚斜眼瞪他,“一百一十斤,你那腰圍一尺七剛過吧?女裝中碼穿着都顯松。小天王,是拾岱風給你的行程安排得太滿了,還是漢宮姬給你的訓練強度太大了,瘦成這樣?”

“明明是因為你離我太遠了,” 常望宇長出一口氣,“哎……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是嘛,”晏若愚露出一個玩味的笑,“看來,在我這兒要是沒能給小天王貼點膘,就意味着小天王所念,另有其人咯。”

晏若愚打個響指,“明白。”

“……”

師妹是不是過于皮了?

“想好排哪幾個場景了麽?”晏若愚回歸正題,“一共就三分鐘的配樂,寶黛為主體,還不能有太多臺詞,能用的也沒多少。”

“寶黛初見,黛玉葬花,共讀西廂,黛玉撫琴,然後是……寶玉成親生離死別。”常望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我真的覺得跳這個……不好。”

“你可是個演員,”晏若愚調笑道,“怎麽淨信那些酸的腐的……”說完一愣,他何嘗不知道這是些不能迷信的東西?林黛玉身世坎坷,總讓他無端想到她,只是因為在意罷了。她心裏一緊,轉而道,“你這幾個場景裏選的最好的,就是黛玉撫琴。”

“我也覺得,”常望宇沒再糾結她沒說完的那半句,“正是因為這一節格格不入,我才放進去的。”

“原著裏的确突兀,從頭到尾只此一次提到黛玉會琴,而且連寶二爺都不知道,”晏若愚沖他揚了揚手,那枚高山流水雛鳳五弦琴戒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不過這裏男女大了,心思不同,滿心的話說不出口,感慨知己不複,是個轉折的好契機。”

常望宇悶聲不語,好半天才笑了,“為難你拐着彎寬慰我。”

“還是少讀吧,紅學太深,勞心費神的。”

“好,”晏若愚應了,“這次上完臺就再不讀了,”她學寶二爺道,“從此撂開手。”

情深不壽、過慧易夭,他在別的事情上都随性通透,唯獨對這兩個詞諱莫如深。

她如何不明白他那點小心翼翼的心思。

常望宇一愣,後知後覺道,“原來第一個承諾居然不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是撇了這書不看?我是不是虧了?”

“是啊,”晏若愚瞅他,“某人為一本書長籲短嘆的,現在後悔是來不及了。”

“不行,”常望宇“騰”地從沙發上翻起來,“不行,若愚你不能這樣,你要賠我。”

“喔?難道我不是在陪你嗎?”晏若愚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圈,作恍然大悟狀,“我明白了,這是我家。所以不是我在陪師兄,是師兄在陪我對吧。沒事兒,有時間我到了帝都,也好好陪陪師兄。”

常望宇咬牙切齒,“師、妹、要、賠、償、我。”

晏若愚嘆口氣,去箱子裏把關于《日出印象》和《星空夜》的兩張設計紙翻出來,喊他,“你過來。”

常望宇莫名其妙跟她去了書房。

晏若愚磨了墨,在兩張設計紙上依次落了一行字。

“內側: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篆文陰刻。”

然後拿便利貼在回形針處一貼,寫上“婚戒”二字,“哪。”

常望宇:“你……”

“什麽?”

“……不許反悔。”他別過臉,聲音有點啞,“你不許反悔。”

“這是怎麽說,”晏若愚心裏又軟又燙,逗他,“只有常小少爺反悔不娶的份兒,哪有三小姐毀約不嫁的道理。”

常望宇擡眼別她。

“好好好,”晏若愚投降,“我說啦,三小姐的債不好欠,小天王要是敢反悔,那就……”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常望宇,輕啓朱唇,吐出那麽幾個字,“你死我活。”

常望宇也目不轉睛回望她,“好。”

那一瞬間,晏若愚懷疑,她說的是“你死我活”,他聽到的卻是“至死方休”。

而常望宇想的是,她不相信愛情,卻願意為他破一次例。若他負她,合該挫骨揚灰。

常望宇從她手裏搶過設計紙,待要收起來,卻又舍不得折,思來想去,最後只拿手機拍了照留證,然後把設計紙極不情願地遞還給她,嘴角卻忍不住咧開個弧度來。

“诶,”晏若愚伸手在他頭發上抓了抓,“地主家的傻兒子。”

“嗯。”常望宇很有自知之明,伸手抓她的頭發,“地主家的傻兒媳。”

“嗯,”晏若愚也很有自知之明,手還在常望宇頭上沒拿下來,“白家的掌門女婿。”

……

“說起來,掌門姑娘,”常望宇問她,“酒店那回,你是不是處理得太斯文了?”

“怎麽說?”晏若愚随意問他,“難道我應該再粗魯點?”

“不,”常望宇搖頭,“之前你們喝酒的時候,我在旁邊聽着,覺得他們對掌門姑娘的服氣,并不僅僅因為你是白涅的妹妹,也不是你幫他們搭了白家的線那麽簡單的。”

“你跟我說實話,那天是不是因為有人錄視頻什麽的,加上在酒店裏,你收斂了許多?”

晏若愚:……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莫名興奮的語氣以及亮晶晶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盆友們收藏新文《麓眠》嘛

沒有的話我過一會兒再問一遍

有小盆友們收藏作者未翛頃木嘛

沒有的話我過一會兒再問一遍

有小盆友們評論嘛

沒有的話我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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