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Двадцать второй
既然屈非臣說了與禦手合作要少發宣傳,常望眉索性給下面封了口。所以當常望宇顏如玉在集訓期間的視頻流出後,常望眉飙了。
“顏如玉?她算哪門子配得上跟常望宇炒緋聞的路人甲!”常望眉把公關部長拎來好一頓數落,“現在想火的小姑娘都這麽沒皮沒臉的嗎?你去問問某電的校長,堂堂頂級藝術院校,什麽時候也需要一個‘金童玉女’的噱頭吸引眼球了!”
公關部長:“那個……”
“那什麽個!我告訴你,這事兒你們自己看着辦,要是影響了常望宇的婚約,就都他媽給我滾蛋!”
公關部長:“……”
婚約!
常望宇的婚約!
我聽到了什麽驚天秘密!
常望眉還為這個婚約爆了粗口!
……看來這婚約是真的啊真的啊真的……
然而炒作這種事情,是藝人團隊才會頭疼的事,吃瓜群衆只要有八卦看有糖嗑,才不管其中的彎彎繞繞真真假假。就這兩天半的功夫,《小天王紋身表白新晉九五後小花》《曝常望宇校園戀情?學霸之間的火花》等八卦下,“閻王”西皮已經和“宇宙”西皮撕起來了。
常望宇哭笑不得,晏若愚顏如玉,音調大同小異、首字母完全一樣,萬一哪天戀情爆出來,他和晏若愚也能叫“閻王”了……不對,誰要這麽難聽的西皮名!
奈何年底常望宇要出席的活動太多了,又有好幾個臺的春晚節目要排,連抽出點時間給晏若愚發個視頻都困難——手機還被楊哥收了。
“宮主安排的,三小姐手機也被收了,我奉命行事而已啦。”
常望宇莫名其妙,怎麽有一種若愚被軟禁了的錯覺。但一想到最近沸沸揚揚的“閻王”西皮,他拿不到手機沒辦法解釋,若愚看不到新聞最好。
年味漸濃,常望宇終于在臘月二十八得了假,火急火燎地往大西北飛。等他一路飙車到了晏若愚家門口,卻踟蹰着不敢敲一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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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望宇嘲笑了自己一句,披星戴月趕着回來見她,到了門前竟然緊張到腿抖。
晏若愚聽見腳步聲停在門口,既不離開也不敲門,不由得心急起來——扭扭捏捏的,這貨怕不是為某些女生在心虛?
“吱呀”一聲,常望宇錯愕地看向門裏的人,兩人同時出聲,“你怎麽那麽……”
憔悴。
疲憊。
常望宇一下子心疼了,“你怎麽了?失眠?失眠也不至于……”
晏若愚才不想跟他廢話,“砰!”的一聲甩上門,把常望宇一推,直接吻上去。
常望宇還沒見過她在這事上這麽強勢,一時間不太能反應過來——師妹這是轉性了?
他半愣着神,主動權自然全在她那兒。她知道這會兒勢頭太猛把人吓到了,卻不怎麽想停下來。她攻城掠地,伸手在他掌心捏了捏,他不知所措到不懂回握,連引以為傲的肺活量都撂挑子不幹了。
……氣喘籲籲。
某個惡劣的女孩子很不可愛,語氣嘲弄春風滿面,“師兄最近不是天天在排節目,怎麽倒不如原來氣息穩了?這樣去唱歌,人導演組要愁死了吧。”
嘴唇都破皮兒了。常望宇伸手摁了摁,又好氣又好笑,“我不過去唱了幾天歌而已,你至于就這麽饑渴麽!”
晏若愚心道你得意什麽,再過幾分鐘包你笑不出來。她環上這人手臂,“我被師父領去見約瑟夫先生了。他看過我和我爸的設計,已經在安排小批量生産,同時從意大利那邊調了幾個人過來協助建工廠的事。之前那一個月是封閉式訓練,約瑟夫先生願意花費半年的時間對我進行教學輔導,他說如果我下學期要出國交流的話,可以安排在明年。”
“半年?”常望宇驚訝,“那些名牌大學的美院畢業生在他手底下跟個兩三年,設計的東西他都不一定看得上,居然覺得你有半年就夠了?”
“……你這是誇我還是嘲諷我?”晏若愚瞥他一眼,“啧啧啧。”
“不是,我就挺驚訝的,”常望宇哭笑不得,“他居然那麽認可你。”
“他認可的是我爸。”晏若愚笑,“我爸畫的那些圖紙終于能派上用場了。”
“高山流水那款……”
“放心,絕版了。”晏若愚嘆口氣,“不就一款戒指,至于麽,你怎麽就是個孩子呢。”
“嫌我幼稚?”常望宇磨牙,“幼稚你也得管我叫師兄。”
“好好好,”晏若愚湊過來親他,“不幼稚,就是比較富有童趣而已嘛。”男人只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像個孩子,這點覺悟晏若愚還是有的。
這年頭的男孩子,撒起嬌來可真是不讓巾帼……活啊。
“集訓回來以後呢,你閑在家裏搗鼓什麽嘞?”常望宇這才看到電視屏幕上的兩個人,眼睛瞪得溜圓,“你……”
“你哪裏來的這個?”常望宇欲哭無淚,他和顏如玉對戲的視頻片段,晏若愚怎麽會有!
所以剛才那個來勢洶洶的吻是吃醋了?宣告主權?生氣了?甚至是在洩憤?
如果真的是洩憤的話,那,那師妹未免也太溫柔善良了一點……吧。
晏若愚心裏嗤笑一聲,我說什麽來着,再過幾分鐘包你笑不出來。嘴上卻問道,“嗯?怎麽了?”
她随意瞥了眼電視道,“喔,我找師父要的。師父說禦手對你很滿意,就是有些地方略顯青澀,問題不大。”
“……”
誰問你這個了!常望宇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她要這個幹什麽啊啊啊啊師父為什麽要給她!這、這……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怎麽反而弄得像他心虛一樣!
腦海中的激烈鬥争都上演到“小嬌妻負氣離家出走”了,常望宇才問出一句,“你生氣了?”
“沒啊,”晏若愚回頭看他,順便把蛋糕喂在他嘴邊,“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那你就沒有覺得不舒服?”
“沒,”晏若愚笑了聲,“我啊,無所謂得很。”
無所謂得很?
常望宇心裏不是滋味,明明沒誤會是好事,可怎麽就是讓他覺得遭了冷落。
也許,師妹的喜歡,真的只是喜歡而已。
晏若愚突然說,“喏這個地方,遙控器呢?這裏,倒回去,看到了吧?”晏若愚手指在他眼睑處輕點了一下,“眼神不對,用力過猛了。一看就出戲。”
常望宇心不在焉,“什麽?”
“這裏兩個人還沒有表露心跡,你看她的眼神應該是怯生生的,不敢靠近不想遠離的那種,”晏若愚回頭給他做了個示範,“眼神不能那麽直白,熱辣滾燙感覺就像要大婚了似的。”
常望宇被她含羞帶怯的一眼瞅進心窩子,恍恍惚惚就聽了後半句,忙着解釋,“我沒有!導演讓我演的,我沒那麽看她……”
晏若愚巧笑嫣然,“哦~是演出來的。”
“真是演出來的,若愚你信我,我和她真沒什麽!”
晏若愚無辜道,“我沒說你和她怎麽樣啊。我在跟你說表演好嘛。”她拿遙控器在他手上敲了敲,像教書先生動用戒尺一般,搖頭晃腦道,“優秀的演員在演戲的時候,都是說‘我就是某某某’才能演好,你要下意識覺得‘我在演某某某’那你肯定演得浮誇啊,當然出戲。你剛才說什麽?導演讓你演的?演?”
常望宇一愣,知道是被她算計了,故意說什麽“眼神熱辣滾燙”讓他着急忙慌地解釋,解釋完又一副“我在說表演你心虛什麽”的态度,壞到骨子裏。
“你故意的吧?”常望宇的語氣裏滿滿當當都是難以置信,“三小姐,咱倆什麽仇什麽怨你要這樣對待我……”
晏若愚面露奇怪之色,“什麽?”她不在意地繼續說道,“這就跟撒謊一樣,你越在心裏想‘我撒謊了我好緊張’就小動作越多,容易暴露;而你要是自己都信了邪,那肯定是天衣無縫啦。”
“晏白澤!”常望宇氣結,這丫頭居然還暗示他撒謊!一口伶牙俐齒都用來對付他了是吧!
常望宇把人咚在牆上,湊近……湊近……
然後停住了。
晏若愚倒一點都不驚訝他沒親下來,只笑着偏了偏頭,然後在他萬分不滿的眼神中也湊上去,“所以師兄猜我撒謊了沒有?”
常望宇梗着脖子別着臉:“我哪知道。”
晏若愚只是笑。
奸計得逞還洞悉一切的小眼神看得常望宇不好意思,險些忍不住就要舉着白旗親下去,才聽晏若愚的聲音緩緩響起,“沒生氣是真的,信任你是真的,可是看你和別人湊那麽近都不會不舒服,是假的。”那個人的聲音從他右耳直鑽進了左邊第三根肋骨往裏一寸的地方,“就算知道是拍戲,就算特別信任你,心裏也會酸溜溜的不舒服,是真的。”
“那問你你說沒有。”常望宇難得鑽一次牛角尖,“我怕你不高興,特意趕着來給你解釋,你說你沒有。”
“當然不能說有,”晏若愚認真地看着他,“十八歲我可以說有,二十八歲也可以說有,可到了三十八歲再說‘有’就會變成無理取鬧,四十八歲就會是‘醜人多作怪’……我當然不會做這樣消耗感情的事,因為一旦你不愛了,我就要孤獨終老了。”
這話說得常望宇心尖兒都在顫,也算是體味了一回“心疼”的滋味兒,他無力道,“怎麽就……這麽不相信愛情呢。”
“信的,”晏若愚看着他,“信你。”
你就是愛情啊。
常望宇把腦袋擱在她肩上,悶着聲,“幹嘛耍我。”
“我心裏不舒服好幾天了,怎麽也要看看你什麽态度吧。”晏若愚伸手呼嚕他的頭發,“挖個坑你就往下跳……唔,我演技不錯?”
“演技炸裂,毫無破綻。”
常望宇接着感慨,“……以欺負師兄為生大概能賺個盆滿缽滿。”
“一個小游戲而已,”晏若愚的吻細細密密落下,随着話音落在他面龐的每一寸,呢喃着哄,“不氣了啊……”
常望宇在暈暈乎乎的索取和給予中,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怎麽好像總是師妹在寵着他啊,這也……
太奇怪了叭。
情人節零點,《重置》全網上線。
“寫給一座城,祭奠湮滅在塵埃裏的成長。”
祭奠?
這詞用的,太凄涼了些。
“不凄涼,”常望宇說,“默默無聞求而不得的日子都過去了,再想起在白銀的日子,還有什麽可凄涼的。”
晏若愚知道“重置”的意思不只是一座城的變遷,也意味着他們關系的轉變。所以他用“祭奠”,才讓她心疼。
她不是沒體會過那種默默守護不被注意的“喜歡”,在他“休假”結束以後,她混跡于粉絲群體,堪稱系統地學習了什麽叫“沒有回報的付出,沒有盡頭的單戀”。
所以她偶爾會覺得恍惚。有那麽多人站在這個人背後等一個回眸,常望宇,竟然會在她身上一擲十年。他不走近也不遠離,就在一旁靜靜看着,任憑心底翻江倒海五味雜陳,面上只是一副雲淡風輕的“不強求”。
可是得不到的不強求,能得到的就絕不放手。從她口中聽到“喜歡”之後,這人明明一副“我什麽都沒聽到,聽到的也都不記得了”的樣子,看起來一點壓迫感都沒有——卻又時不時跳出來閃一下,“今天想好答應我了嗎?沒想好我過兩天再問一遍。”
小天王聰明得很。
三小姐心想,如果有人對他們的愛情感興趣,晏白澤大概可以這樣告訴他,“小天王?他就耍了個賴而已——追我很容易的。”
《重置》上線不到十分鐘就播放量破百萬,常望宇也有點始料不及,他盯着數字看了好久,問晏若愚,“你看的多少?我眼睛出問題了?”
“已經上熱搜了,”晏若愚點開微博界面,“就這一會兒的評價來看,口碑很好。”
“你還沒聽呢,”常望宇郁悶,“我都不太敢讓你聽。”
“怕我不滿意?”晏若愚笑,“那我不當着你的面聽,不急。”
晏若愚在常望宇超話裏劃拉了一下,突然不說話了。
“怎麽了?”常望宇莫名其妙,“看見什麽了?”
“嗯?”晏若愚指了一個博主,“這個是……慕斯。”
“這麽多年,我仍然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大腦和心髒同時做出反應。負責指揮的那個暈暈乎乎,負責堅持的那個砰砰砰叫嚣着要停工,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個人。我揣着一顆從來沒跳那麽歡快過的心茫然無措,還不太懂這就叫一眼萬年。你知道什麽叫小鹿亂撞嗎?那一年我十二歲,從前只知道心髒不跳是會死人的,那一刻才明白心髒跳太快才會要命,連呼吸都要挑着間隙一樣緊張。喜歡你七年了啊,有時候仰望星空,會好奇哪束光是我喜歡你那一刻誕生的,它用七年歲月穿過浩瀚宇宙星河,于這一刻落在我眼前。七年前的我和七年後的我,站在這束光的兩側,相顧無言,感慨萬千。
我好喜歡你啊,喜歡到根本舍不得你受一點委屈。因為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從來沒有癡心妄想過什麽。偶爾也會好奇,你公布那個女孩子的那天,我會怎麽樣呢?會嚎啕大哭嗎?會歇斯底裏?會不會波瀾不驚到自己都覺得奇怪,然後淡淡地說真好?可其實這天真正到來的時候,我想到的卻只有你一定要幸福。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這樣,從第一次見你倆同框,我就知道完了。知道她脫單了,也懶得騙自己說那不是你。是啊,反正又不會是我,是誰又有什麽要緊的。你在情人節發了一首不是情歌的情歌,向她逝去的少年時光獻祭;你把她的名字镌刻在手腕上,離動脈那麽近,每一滴滾燙的血液都從這裏經過。十八歲男孩子的浪漫,美好得令人窒息,可惜這一世,輪不到我呀。
那就這樣吧,我十九歲了,連婚約都定下來了,也許……說不定,可能明年都要領證了,也的确是不能再一心想着不屬于自己的人了。我才不要做那個懷着一顆菩提心等禦弟哥哥紅妝相娶的女兒國王,你自西天成你的佛,我又何必做那無謂的枷鎖。在你還沒有公開戀情的時候離開,算是我給自己留的一點體面吧。常望宇,你看,是我先甩了你的。姐姐不等你啦,請你一定要幸福呀,愛你。
曾經你是輾轉反側的想念,在波瀾壯闊的夜裏,你是永不落幕的無垠星辰和萬家漲落的零星燈火。現在你還是我那個跑出很遠很久才長大的小朋友,是險些溺亡在大西洋裏時支撐我活下來的信仰。可是南木不可休、漢女不可求,怪你落在我心上,卻怪不得你退我萬丈——原來最美的相遇,真的不是《蒹葭》,是《漢廣》。”
這是慕斯寫給常望宇的告別信,也是她寫給常望宇的最後一封情書。晏若愚反反複複讀了好幾遍,心裏并沒有奇奇怪怪的占有欲和酸醋勁,只是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凄涼。感情沒有先來後到,只有愛或不愛。慕斯猜到了結局所以選擇放手,可她晏若愚也不過是一個喜歡常望宇的人而已,如果常望宇不愛了,她又能比慕斯幸運到哪去?
“師兄,”晏若愚說,“如果你愛上別人,請直接告訴我。我不要施舍。”
我不要施舍。
如果你愛上別人,不要假模假樣說什麽對不起我,不要惺惺作态說不忍心告訴我,尤其不要擺出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祈求我原諒你。
常望宇嘴角抽了一下,“今天情人節,幹嘛說這種話。”他退出慕斯的首頁,心裏感慨萬千,“粉絲就是這樣,來來去去的。很感謝她能陪我這麽久的時光,也希望……祝幸福吧。”
十九歲就定了婚約,多半也是家裏的意思。晏若愚知道慕斯家境優渥,面對這種事情總有些身不由己——诶。
常望宇回頭盯着她,“若愚,你在想什麽?”
晏若愚嘆口氣,“想讓你送她件特別的禮物,又覺得我提這個要求,顯得既綠茶又白蓮。”
“啥?”常望宇知道“綠茶”和“白蓮”都不是什麽好詞兒,也大概知道意思,但還是不懂晏若愚為什麽這樣說,“不至于吧?”
“你不懂,”晏若愚擺擺手,“你們男生,對這兩個詞根本沒有辨別力。”
常望宇去書房取了筆墨紙硯來,“那好呗,你提是綠茶是白蓮,我提吧。不過我就是發個福利寵個粉,你可不能借這個由頭找我茬啊。”
他給工作室發消息,情人節抽五個粉絲送禮物,獎品“随機”。
紙上落下兩個瘦金體大字,“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蒌。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漢廣》。故事從一開始便塵埃落定,不可能的未來。樵夫愛上游女,可游女形象模糊,正好比鏡花水月,無怪乎樵夫只能遠觀。樵夫愛上游女是實,可那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別就如漢水一般,不可逾越。他感嘆漢之廣江之永,也是在感慨他毫無可能的愛情。
樵夫沒有因單戀而無法自拔。這種克制,不算艱難、沒有委屈,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這便是這首詩的魅力所在了。
“但願她能像樵夫一樣豁達,”常望宇蓋上自己的印章,“這首《漢廣》送她,也希望她找到自己的歸屬。”
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個抽獎送禮的決定将帶來什麽樣的災難。他們犯了一個非常愚蠢的錯誤。
工作室在淩晨兩點十四分公布了抽獎結果,無數人點進慕斯首頁,看到了她告別的剖白。
這個時候,常望宇和晏若愚正互道晚安各自回房,心裏盤算着這個情人節怎麽過。
萬籁俱寂,慕斯的那篇微博在無數人中傳播——“她”是誰?常望宇的紋身又是誰?博主又為什麽會知道“她脫單了”并且“懶得騙自己不是你”?
顏如玉的微博已經炸了,畢竟她不久前才買過通稿,稱常望宇的紋身是她名字首字母——且不久前才同框過。
可是也偏偏是不久前拾岱風官博才态度強硬地辟謠,稱常望宇與顏如玉“只是同學關系”,連禦手都出面證實。尤其按顏如玉現在的咖位和年齡,經紀公司根本不可能讓她談戀愛!
最重要的是,新歌《重置》寫的是一座小城的變遷,被暗指常望宇戀情女主角的成長地,且與這位慕斯小姐有一定社交關系;而顏如玉卻是在海外某國際大都市長大的。
淩晨五點,慕斯的所有個人信息全部被曝出,包括學校、院系、學號……
所有人在看到“某大外國語學院二零一七級學生”的時候都明白了——漢宮姬三小姐晏若愚,某大外國語學院二零一七級學生,與慕斯同寝室。
姓名首字母與常望宇紋身對應,籍貫地也的确算得上是“小城”,同框過。
早上七點,姜祈與常望眉在常家商議公開常望宇和晏若愚的戀情,并強調晏若愚與常望宇有婚約。
常望寅的口吻冷得像結了冰:“如果工作室連這種錯誤都犯,小宇能在娛樂圈走到現在?”
常望眉一滞,“所以……有內鬼?”
常望眉的手機這時候響了,來電顯示是個保密號碼。
“喂,您好,我是常望眉,請問您是?”
“屈非臣。”
常望眉聞言驚詫,“原來是您。您是有什麽要囑咐的嗎?”屈非臣經常讓常望宇告訴她一些公關的側重點,但本人從未直接與她對話過,讓她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懷疑這次的事與尹帆有關。”
尹帆?
常望眉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直到姜祈提醒才恍然大悟,“我靠?他怎麽還陰魂不散的!”
常望寅的語氣沒什麽起伏,卻令所有人膽戰心驚,“是我最近手段太軟了?”他看了常望眉一眼,“還有你,做事不知道收拾幹淨!”
他接過電話,“非臣公子您好,我是常望寅。我希望得到您的幫助,對,您掌握的全部情況。”
“嗯?”屈非臣尾音輕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況緊急,極為罕見地暴露出情緒波動,“是這樣的,常先生。我提醒過小宇近期需要增派保镖,但是聽您的意思,令妹并沒有收到提示?”
常望寅面色陰沉地挂了電話,“讓曾叔帶一隊人去,同時聯系小楊,別讓小宇出門。”
“來不及了,”常望眉煩躁地說,“我問楊哥了,我哥開車帶若愚去爬山,已經走了。”
常望寅倏地轉身,“再打一遍電話!”
“嘟——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
常望寅把煙摁滅在大理石臺面上,心道哪天非得把這幾個小崽子手機靜音的毛病去了不可,“立刻報警。”
這邊晏若愚剛從超市出來,打算回個電話。付款掃碼的時候才看到有未接來電,邊等接通邊往前走,奇怪,常望宇把車停哪了?
“喂,望眉,怎麽了?”晏若愚環顧四周,突然見常望宇那輛法拉利以一種令人看不太清的速度飙來。這條街上沒有限速牌,但常望宇一向開車很謹慎——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一閃而過,一聲巨響在她耳邊炸開,她腦海中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常望眉說了什麽她完全沒在聽,只是覺得聽筒那頭也亂哄哄的,吵得厲害。她跑向常望宇的時候感覺到有閃光燈在拍她,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有狗仔!追車的是私生飯!他們之所以瘋狂地撞車,是因為看到她大清早從常望宇的車上下來!
早上十點。
晏若愚在搶救室門口坐着,感覺這個情景真是熟悉得可怕。匆匆趕來的屈非厭和屈非臣一言不發,姜祈、常望眉和常望寅還在私人飛機上。
至于常望宇的父母、祖父母……
晏若愚心裏怪怪的,她自嘲,“你居然還能分出心思想這個,常望宇在裏面你知道嗎,心髒那個地方能感受到疼嗎?”
當然能感受到。晏若愚自問自答,要不是那裏撲通撲通地一邊跳一邊疼,我都感覺不到我竟然還活着。
這個人真的長在她連血帶肉挖空的心髒裏了。
十點四十分。
常望宇工作室官博:“由于粉絲惡意追車,常望宇先生發生車禍,現已送醫搶救。警方已介入。”
常望眉個人微博:“侵害慕小姐隐私權、曝光常望宇私生活,并且立刻組織一群自我高潮的瘋狂粉絲追車撞車,某些幕後黑手算盤打得不要太好,咱們法庭見。”
搶救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晏若愚只知道在常家人趕來之前,所有的病危通知書都是她簽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作用。
反正不知道非臣哥用了什麽手段,那幫醫生大概是怕惹上官司,沒什麽廢話地去救人了。
——這和幾年前她常看到的場景真不一樣,果然有錢還是能使磨推鬼的。
常望宇睜開眼的那一刻,本能地說了句,“好黑啊……”
這次入耳的聲音與上次從昏迷中醒來一樣難聽,但他沒在意,對床邊那人說,“師妹開個燈嘛。”
晏若愚湊上來吻他,“醫生說受了刺激,會短暫性失明,過幾天就好了。沒事。”
常望宇聞言沒什麽反應,笑了一下,“好。”
“現在是幾點了?”常望宇啞着嗓子問她,“病房裏幾個人啊?”
“你大哥和望眉去處理些事情,我哥和非臣哥在外面守着。病房裏就我們倆。”晏若愚心裏揪着疼,常望宇這個問題暴露了他的緊張和不安——也是,他怎麽可能在面臨失明甚至連他引以為豪的歌喉都要失去的時候,表現得那麽淡然。
“那我嗓子怎麽啦,”常望宇說着還笑了下,“這次又沒吐血。”
“上次吐完血時間不長就開了演唱會,加上這次受到刺激,有點影響。”晏若愚說着伸手去碰了碰他額頭的傷,“還疼嗎?”
常望宇沒說疼不疼,只是問她,“我臉上是不是好多傷,特別難看?”
晏若愚又氣又笑,“還好,臉上傷的不厲害。主要是追尾以後磕着了,胳膊腿兒都固定着,最近不能亂動。”
“這樣啊,那就算以後唱不了了,我也可以刷臉養你……不過萬一臉上留了疤,我就只能和閻王老大搶錢了。”
“閻王老大?”常望寅推門進來,“我要真是閻王,先把你的小命勾了回爐重造。”
“……”
常望宇:“哥,我……”
“你什麽?”常望寅瞪他一眼,又想起他現在看不到,只能把火氣憋回去,語氣更冷了,“非臣公子說他提醒過你,加強保镖力量。你為什麽不給望眉說?”
“不是,哥……”常望宇自知理虧,“我過情人節啊,人多嘴雜的……萬一嘴上沒個把門的說出去了……”
常望寅臉色更黑了,“人多嘴雜?我看就你自己弄得人盡皆知!……算了你閉嘴吧,我不想聽你說話。若愚去歇會兒。”
小城比不得大都市,醫院條件也一般,常望宇昏迷的時間裏已經被運回帝都。晏若愚推開隔壁病房的門,常望眉正給秘書安排工作。
晏若愚聞聲正打算退出去,便聽常望眉道,“若愚你進來,沒事。”
晏若愚便進去,拉了簾躺床上放空。
真是……人生中最刺激的情人節。
明天就要過年了啊。
常家三代同堂加姜祈夫妻,屈家兄弟又不放心晏若愚也沒回西北,這個年過得很熱鬧——只是過年的地方不太好,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多少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在。常譯夫妻也算是借着機會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晏若愚——雖說不幹涉常望宇的婚戀自由,但終歸是找兒媳婦,還是穩妥點,何況常望宇現在這個樣子……
常望宇身上的傷都不怎麽重,漸漸地好了個七七八八,唯獨眼睛還是看不見,聲音也恢複得慢。晏若愚向學校申請了一個月的假,又放棄了出國交流的機會。她白天扶着常望宇東走西走,靠在常望宇病床上背新學期的單詞語法課文,一邊給常望宇按摩一邊聽約瑟夫先生講珠寶設計;晚上就對着常望宇一張一張畫,也有時候來了靈感,在紙上畫設計稿,然後拿去給約瑟夫先生看。
常望宇心裏壓力越來越大,漸漸不怎麽樂意說話了。眼看着就要開學,他突然對晏若愚說,“你還是出國交流吧。”
“我不,”晏若愚不以為然,“假都請了,誰愛去誰去。”
“若愚,”常望宇自己摸索着坐起來,“你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怎樣?”晏若愚知道他心情不好,最近特別愛鑽牛角尖,搬着椅子來坐在他旁邊,“師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那麽多年,這才做了幾天我男朋友,就厭煩了?”
常望宇聞言嘆了口氣,閉目養神,不說話了。
就是因為他喜歡這個人,那麽多年。
他知道醫院這個地方,曾給她帶來多少痛苦。
他身邊不缺人照顧,也真的是沒必要耽誤她上學,甚至浪費她出國交流的名額。畢竟學校送幾個學生去交流要花費很大的財力物力人力,她突然反悔不去,校方明面上不說什麽,但以後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而且就算大家都不提,他也知道他和晏若愚的緋聞不會那麽好解決——畢竟遲早要公開,現在矢口否認并不是個好選擇。他的歌迷涵蓋各年齡段,但粉絲卻集中在學生群體裏。這群人喪心病狂起來還不知道會對晏若愚做些什麽——“掌門姑娘”在蘭州的确不太可能受到暴力襲擊,學校裏也不用太擔心會有毆打事件,但身在群體,沒有人比他常望宇更了解什麽叫冷暴力。
女生之間的彎彎繞繞,可比大老爺們難解決多了……
不能視物的人,聽力會變得很好。又或許是有心事的緣故,晏若愚一推門常望宇便醒了。他聽見晏若愚輕快的腳步聲,能感覺到她湊過來時的一陣香風。他勾起嘴角,“今天心情很好?”
“來看你就心情好,”晏若愚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又用唇去碰觸他的雙眼。自從常望宇看不見以後,晏若愚變得尤其愛親他,就好像是一種她不會走的暗示。常望宇苦笑了一下,何苦呢。
晏若愚蒸了百合,蘭州特産,不放任何調料就特別好吃。常望宇空洞的眼神準确落在她臉上,好像能看到她似的定定盯着她看,連眨眼都很少。她看得心裏酥麻一片,打趣他,“師兄不是不讓喂麽,今天怎麽這麽乖?”
常望宇也笑,“幹嘛不讓你喂,你閑着也是閑着。”
常望眉揉着眼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她啧了兩聲,“有人疼的人,不一樣。”
“沒事兒,小爺疼你,”屈非厭溜進來,“你看,你有倆哥哥呢,我可就若愚一個妹妹。你想啊,你要是跟若愚互幫互助睦鄰友好,那我肯定感恩戴德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吧?”
然後進來的是常望寅,這個腳步聲很有辨識度。常望宇心想,再等等,看還有沒有誰要來……
屈非臣也進來了。聽起來屈非臣和常望寅達成了某些共識,呵,老猴子對上老狐貍,沆瀣一氣,不知道算計什麽呢。常望宇雜七雜八地想着,直到周遭徹底靜下來。他驀地清了清嗓子,讓聲音聽起來不那麽詭異。
“有點事兒……若愚。”
“什麽?”晏若愚拿個軟墊墊在他背上,“怎麽了?”
“我們分手吧。”
整個病房裏突然靜了下來。
常望眉正想說話,被常望寅一個眼刀吓回去了。屈非厭倒沒太大的反應,他往屈非臣肩上一靠,好壞看起了戲。
晏若愚聞言只“嗯?”了一聲,便伸手繼續替他把軟墊襯好,幾乎是沒什麽停頓地開口,“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漢廣》出自《詩經·國風·周南》
聽說今天十月十日賣萌日喔
來讓我兒子賣個萌:
“師妹喜歡我嗎?不喜歡的話一會兒我再來問一遍。”
“師妹要和我在一起嗎?不要的話一會兒我再來問一遍。”
“師妹要戴我的戒指嗎?不要的話一會兒我再來問一遍。”
“師妹……”
咳,車禍,分手,這麽老舊的套路
說好的“不死不休”呢?
無良作者頂鍋蓋逃走
and沒有人在意一下慕斯小姐姐的情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