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海龍宮
出了水月洞天,我問:“現在我們去哪兒?”
雲繁道:“不知道。”
“啊?那我們先去南海烈焰島吧。”
雲繁攤攤手:“我就是不知道如何去這烈焰島,衆所周知烈焰島在南海,可誰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南海的什麽地方。除了火鳳太君一家子,恐怕還沒有外人獨自去過烈焰島。”
我想了想,建議道:“聽說火鳳太君的小女兒嫁給了南海龍宮的二公子索濤,我們可以去問問她。”
雲繁眉一挑,輕笑道:“是嗎?看來我找你一起真是明智之舉啊。”
我道:“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自誇呢?”
他笑而不答。于是,我們就直奔南海龍宮而去。
小時候我曾來過南海一次,印象最深的便是富麗堂皇的宮殿前那六根巨大的漢白玉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有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表情各異、盛氣淩人。而這一次我站在宮殿門口,發現竟然有九根石柱,也不知是自己記錯了,還是新添了三根。
守門的蝦兵蟹将将我們攔了下來,雲繁說想拜訪一下索濤公子,他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讓我們在外邊等着。
半晌,一個穿戴華貴的女子從裏面走出來,一看到雲繁立刻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過來,向雲繁行了一禮,頗感意外地笑道:“ 原來是雲繁君,快請進,我這就去禀告父王。”
“不用了。”雲繁連忙阻止她,“不必驚擾龍王,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是有事麻煩索濤公子。”
女子更感意外,她看看雲繁又看看我,道:“二位請随我來。”
女子将我們帶到一個偏廳裏,泡了上好的清茶,交談間,我才知道她是龍王的大媳婦瑾玉,全權掌管龍宮的內務。我們将來龍宮的目的告訴瑾玉,希望能與索濤的夫人見上一面。
瑾玉聽完卻沉默不語,抿了好幾口茶水,才緩緩道:“本來家醜不可外揚,但既然雲繁君親自開了口,瑾玉只好據實以告。”
我和雲繁對視了一眼,估計他也是既驚訝又尴尬,我很想說“那就不用告了,我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但又覺得這話不應該我說,便向雲繁遞了個眼色,盼着他能讀懂我眼裏的深意。可我使完了眼色,他卻已是一臉的泰然自若,一副聽慣了別人家醜的樣子。唔,真是臉皮厚得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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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玉道:“相信兩位有所耳聞,火鳳太君的小女兒彩桔,雖說蕙質蘭心,可惜模樣不夠讨喜,當初給索濤定親的時候,他也是極不願意,但父王十分固執,由不得他不願意。成親後,彩桔整天待在自己的寝殿裏,從不出來,夫妻倆總是吵架,有時吵得過了,索濤摔門而出,兩三天都不回來。大概是三個多月前,兩人又大吵了一架,索濤氣得頭都不回就出了龍宮,直到現在也沒回來。彩桔性子本就孤僻,索濤這一走,就更加孤僻,成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見。哎,這孩子也是不懂禮數,怕是雲繁君你去了,她也不肯開門。”
雲繁沉吟道:“既然有這個難處,我們也不便多打擾,只是不知這烈焰島,還有誰知道在哪裏?”
瑾玉想了半天,道:“火鳳太君的大女兒彩薇,嫁給了家離百獸谷不遠的衡舟仙君,二女兒彩芙,好像是嫁到了名溪,二位可以去找找她們。”
雲繁連聲道謝,起身欲走,卻被瑾玉留了下來。
“現在天色已晚,雲繁君還是在龍宮留宿一晚吧,明早再走不遲,瑾玉這就去備些酒菜。”還沒等我們作出回答,就匆匆走了。
我見有幾個侍女站在旁邊,便湊近雲繁道:“我有個法子能見到彩桔。”
可能是我突然湊得太近,雲繁不自然地怔了下,身子往旁邊傾了傾。我裝作沒看見,繼續道:“要不要試一試?”
雲繁垂首喝茶:“我也有法子見彩桔。”
“我不是說穿牆進去,就算穿到彩桔面前,若惹了她生氣,說不定她就不願幫我們了。”
雲繁擡頭看我,輕笑:“不太厚道吧?”
“哪裏不厚道了?”
問完我想了想,好像這個法子哪裏都不厚道,不過很快雲繁就自己找了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從這兒到百獸谷至少要三天行程,而且我聽說衡舟仙君喜歡游歷四方,常年不在家,就算去了也很可能撲個空。宛州更遠,又不知彩芙嫁到了哪家,現在最好的辦法,只有求助于彩桔了。”
我問道:“那你見過索濤公子嗎?”
“兩年前見過,只要他沒有太大變化。”
我和雲繁商量好了,先由他變成索濤的樣子引誘彩桔說出烈焰島的位置,我們再厚着臉皮好好道歉。
晚上的菜肴很豐盛,我飽餐了一頓,便和雲繁各自回了客房。向侍女打聽了彩桔的寝殿,我們就假裝在龍宮裏到處走走散心,然後就一不小心都散到了錦華殿。我暗自慶幸這錦華殿獨處龍宮一角,幾乎沒什麽人,非常适合作案。
雲繁變成了索濤,我變成了索濤手上的折扇,大搖大擺地走向殿門。門口的兩個侍女看到雲繁,哦不,索濤,皆驚喜萬分,一個叫道:“二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另一個叫道:“我去告訴彩桔夫人!”轉身推門而入。
雲繁跟着第一個侍女走進錦華殿,殿內空空蕩蕩,異常冷清。
“索濤!”
我聞聲望去,一個綠衫女子正站在右前方不遠處。
雲繁停下腳步,女子便飛奔而來,一頭紮進他懷中,啜泣道:“筱如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雲繁有點不知所措,用指尖輕拍女子的背:“好了好了,我這不回來了嗎?”
女子揚起沾滿淚珠的臉,剛要開口,雲繁又輕輕推開她:“你先回房,我待會兒去找你。”
女子不敢相信地睜大眼:“你今晚要歇在彩桔那裏?”
雲繁皺眉:“我有點事要和彩桔說,你先回去吧。”
女子委屈地嘟着嘴,雲繁将手搭在她雙肩上,用有些嚴厲的口氣說道:“聽話,我有正事。”
女子這才點點頭,依依不舍,一步一回頭地走開了。
轉過三四個拐角,在一片珠簾前停下,正好第二個侍女從裏面出來,問道:“二公子可要清荷白果茶?”
雲繁道:“不必了。”一擡手,兩個侍女便弓着身退下了。
房間裏燭火通明,空氣裏還彌漫着淡淡的紫薰花香,彩桔正坐在梳妝臺前,細細梳着自己濃而黑的長發。我看到她映在古銅鏡裏的臉,蒙着一層面紗,只露出一雙暗無光彩的杏眼。
我還在想我和雲繁思量良久定出的第一句話:“彩桔。”雖然只有兩個字,但要求雲繁喚出一分倔強,二分自責,三分疼惜,四分期待。這個要求有點高,可我鼓勵他說:“我覺得望遙可以做到,你也應該能做到,加油!”雲繁表示前半句話就不可靠,更遑論後半句話了。
不及雲繁喚出彩桔的名字,彩桔就先說道:“你終于肯回來了?”
我原以為雲繁會順勢“嗯”一聲,誰知他竟臨危不亂地喚道:“彩桔。”
彩桔身子一震,我也微微一震,這根本不需要我鼓勵嘛,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雲繁走到彩桔身後,輕輕嘆了口氣:“是我不對,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
彩桔手上的動作停了,直直看着鏡子裏的“索濤”,道:“你有何不對?從始至終,都是我的錯,你若也願意,我便從錦華殿搬出去,住在這空蕩蕩的大殿裏,我孤單得很,你也可立筱如為正室,我不會有絲毫怨言。”
雲繁沉默良久,道:“我不會讓你從錦華殿搬出去的,我的正室夫人,從來只有你一個。彩桔,你是不是有點想家了?要不我陪你回趟烈焰島吧,見見母親,或許你的心情會好許多。”
彩桔回過頭站了起來:“你是誰?”
我一驚,不好,露餡了!
雲繁還試圖裝下去:“彩桔,你怎麽了?”
彩桔往後退了幾步:“你不是索濤,你是誰?我了解索濤的脾氣,他從不叫我的名字,更不會這樣軟言軟語寬慰我,你到底是誰?”說話間,已隐隐有了怒氣。
雲繁裝不了了,他走近彩桔:“其實我……”
一道銀光閃過,彩桔暈了過去。
雲繁将彩桔抱到沉香木的大床上,指尖輕觸她的太陽穴,點點紅光閃爍,我知道這是在删除彩桔的記憶。
我恢複原形,內疚地坐到床邊:“這下徹底不厚道了,不僅欺騙了人家,還把人家打暈了,我看還是等彩桔醒過來,我們實話實說吧,她若不肯幫忙,我們再去找彩薇、彩芙。”
雲繁坐在椅子上,望着彩桔的睡臉,悠悠道:“若是能進到她的夢裏就好了,在夢裏,索濤不再是真實的索濤,我們做什麽,說什麽,她也只會以為是自己的想象。”
夢?我一個想到的是夢魔,但這根本不可能,第二個想到……南瓜!
我取下玉镯放在桌子上,喊道:“南瓜!南瓜!”
玉镯變成了小白狐,揉揉眼睛不滿地瞪着我:“我正在睡覺啊笨蛋,幹嘛呀?”
我無視雲繁驚異的目光,對南瓜說:“你說一只镯子,睡不睡覺不都一個樣,我哪裏知道?好了對不住啊,要不是有正事請你幫忙我也不會打擾你。”
南瓜用爪子撓了撓自己的白毛,懶洋洋地問道:“好吧,什麽事?”
我指了指彩桔:“能不能讓我們進到她的夢裏?”
南瓜從桌子上跳下來,又跳到彩桔身旁,一只爪子搭在她手上,伸出另一只爪子:“握住我的手。”
我忙上前抓住它的爪子。
南瓜看向雲繁,竟恭敬地點了一下頭,道:“雲繁君,請握住這個笨蛋的手。”
雲繁在我旁邊坐下,伸出左手輕握着我的右手,淡淡的涼意立刻從他的手指傳到我的掌心。
我閉上眼,腦海裏閃過光怪陸離的剪影,一陣巨大的困意襲來……
我很快就醒了,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雪地裏,雪花飄落在臉頰上,卻是溫熱的。奇怪的是,雲繁竟然不在我身邊,我在茫茫雪地裏走着,放眼所及,滿目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