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巴巫山
小巴巫山不遠,也确實如追月所說,不大,也不危險。只是山中怪石嶙峋,草木叢生,別說走了,連飛着都有些費力。
我跟着小火苗,進山不久,便找到了那塊巨大的靈璧石。石頭形狀奇特,色澤豔麗,上面還刻着一首因日曬雨淋,已經字跡模糊的長詩。
我勉強辨出了幾句,大意是說不管是誰,都不要因為一點點的得失而大喜大悲,得到了不一定就是好,失去了也不一定就不好,因為得到了,不知哪一天也會失去,而失去了的,可能以後會被另一樣更好的事物替代。萬事萬物都是此消彼長,平衡互補的,只有保持一顆平常心,才能活得淡定從容。
我在這塊靈璧石前,準确的說,是這一首詩前,駐足了好一會兒,感觸頗深。身邊的小火苗噗地一下熄滅了,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趕緊在附近尋找禦洗泉。
走啊走,直到我覺得自己已經走出了“附近”,仍未看到追月口中的禦洗泉。
走得腿有些酸了,我便在一塊樹樁上坐下來。這一坐,卻被不知從哪傳來的一聲暴喝給驚得跳了起來。我環顧四周,卻一個人影也沒見着,不由地心裏發怵。
“看看看!左看右看看半天,不知道往下看嗎?”
我低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極其矮小的老者正氣呼呼地瞪視着我。其實說實話,要不是看見了一雙銳利的眼睛,我真以為腳邊的只是一截樹樁。這位已經和樹樁融為一體的老者,因為我剛才不小心坐到了他腦袋上的無禮而大為生氣,對我指手畫腳地說了好一通話。我唯一記下心的,就是他對自己的稱呼——“樹伯”。
我試圖打斷他的話:“樹,樹伯啊,真的不好意思,恕晚輩年少無知,擾了您的清修,晚輩還有要事,就不陪您了,先走一步了!哎呀——”
我剛邁出幾步,就被一根突然出現的藤蔓絆倒在地,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我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來,有些火大,又不好發作,只生硬地對樹伯說道:“晚輩已經跟您道過歉了,還請您寬宏大度,讓晚輩走吧。”
樹伯一邊摸着自己胡須樹根纏在一起的下巴,一邊繞着我走了一圈,然後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站定,點頭笑道:“小姑娘不錯,也挺有禮貌,老夫很喜歡。”
我松了口氣:“多謝前輩誇獎,晚輩可以走了嗎?”
樹伯依舊笑:“我很喜歡,留下來做我兒媳吧。”
我:“……”
樹伯用一根比自己長一半的樹杈敲了敲我的胳膊,笑呵呵道:“放心,犬子絕對配的上姑娘你。見過他的,沒有不誇贊他高大挺拔,玉樹臨風的。姑娘啊,跟我去見見他罷。”
我繃着身子,青着臉,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思量着找個什麽法子趕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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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伯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刻拉下臉,陰森森道:“姑娘還是別動什麽歪腦筋的好,整個小巴巫山都是我的地盤,沒有我的允許想逃出去?做夢!”
我暗自叫苦,現在看來,就算能逃得了一時,想順利取走禦洗泉的泉水也沒那麽容易,只好先順着對方的意,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過一座矮小茅屋,屋後是一片樹種繁多的樹林。樹伯帶我走到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下,我仰頭望去,覺得這樹足足有三丈多高,應該有近千年了。
樹伯摸着樹幹,對着白楊欣慰笑道:“兒子啊,這麽多年都是爹照顧你,可惜爹老了,也越來越力不從心了,還是換個人來照顧你吧。你瞧瞧——”
他一把将我拉到身邊,用慈父般的口氣接着說道:“爹給你物色了個姑娘,你看看,可還滿意?你不說話爹就當你同意了,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啊!”
“等等!”
樹伯眯着眼看我:“怎麽?”
既然這個樹伯有意讓我做他兒媳,自然不會對我怎地,我便試着大起膽子反抗道:“您也不問問我的意思,我……我已經成過親了,怎麽能再嫁給令郎呢?”
樹伯眯着的小眼睛突然睜大,似從眼中放出一支利箭,令我心中一悸。
“你成過親了?”
我“恩”了聲,樹伯重新眯起眼,笑道:“成過親的更好,更會照顧人,我更放心把兒子交給你了。”
我直覺自己大腦不夠用了:“可是,可是萬一我夫家找上門來,樹伯您的麻煩也會不小,畢竟您這種過于開放的思想一般人還是接受不了的,況且……”
“你是不是嫌棄犬子?覺得他配不上你?”
我再次仰頭望望,輕嘆道:“身為一棵白楊,令郎确實是高大挺拔,玉樹臨風。”
樹伯吹胡子瞪眼道:“那你還猶豫什麽!你要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就是嫌棄犬子,嫌棄犬子就是嫌棄老夫,膽敢嫌棄老夫,你可知有什麽後果?”
見我不做聲,樹伯大概有點過意不去,語氣明顯柔和下來:“放心,老夫一定風風光光為你們辦這場婚事,這種曠世奇緣,老夫定要邀請整個小巴巫山所有的親朋好友……”
他還在絮絮叨叨說着,不知怎的,我耳中卻開始嗡嗡作響,很快,密密麻麻的不知一群什麽鳥兒從樹林裏飛過來,我指了指樹伯身後:“那些,是您的親朋好友?”
樹伯有些困惑地回過頭,卻驚得跳了起來:“他奶奶個熊,這幫兔崽子怎麽白日裏也飛出來了!”
他撒腿就跑,可還是晚了一步,那群不明來路的鳥兒——飛得近了我才看清是一群青色的蝙蝠,已經将他團團圍住,任他手腳并用掙紮打罵,還是一只跟着一只朝他撲過去。
樹伯擺脫不出,只好求救于我:“姑娘救救老夫啊!哎喲,快來幫幫我這個老人家!”
我陡見此景也十分害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樹伯的凄慘叫聲響在耳畔,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往後退着,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剛爬起來想跑,那群青色蝙蝠卻突然朝我飛來,我大驚,拔腿就逃。
青蝠在後緊追不舍,我只想着趕快逃出小巴巫山,可原本不大的小山在此刻卻好似變得綿延不斷。青蝠已經黑壓壓地飛到我頭頂,我剛決定放手一搏,手腕被人一握,就不知怎地跳出了重重青蝠築成的囚籠,左肩一痛,人卻已飛出十來丈遠……
烈炎再一次救了我一命,我感激涕零,可這感恩的話還沒說,就覺唇邊一涼,我用手一摸,食指上是一道黑色的血跡。除了肩頭隐隐作痛外,倒也沒覺得有什麽難受。
烈炎帶我躲進一個寬敞明亮的山洞,洞裏花草繁茂,還有泉水溪流。陽光透過烈炎設在洞口的結界,變得猶如月光般柔和。
我正想開口,卻覺喉嚨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烈炎示意我不要說話,他找了處幹淨的地方讓我坐下,然後自己坐到我身後。很快,我便感到有暖流自背部擴散開來。一股強大的靈力自烈炎掌心傳到我體內,可這靈力越強大,體內另一股相抗之力也越強大。兩氣相争,我就像坐在蒸籠之上,從頭到腳,無不冒着熱氣。
好在另一股邪力終是被壓了下去,我側過頭,眼見絲絲青煙自左肩騰起,想是青蝠之毒已被化解。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我順手一拉,扯住烈炎的衣角,覺得有些不妥,立刻又豪邁地去拉他胳膊:“我和你一起去。”
烈炎歪着頭似笑非笑:“勇氣可嘉!只是這群青蝠不是一般的蝙蝠,毒性強、攻擊迅速,且有極其強大的傷口愈合的能力,連我對付起來都有些棘手,何況是你?”
他轉身便走,我也跟着朝前走,他猛一轉身,我差點撞上去,還好及時站住腳。
我支支吾吾:“多……多一個幫手,也……也多一份力。”
烈炎正色道:“你跟着出去,不是多一個幫手,而是多一個累贅。”
我知道烈炎說話向來直接,可如此直接,倒讓我一時尴尬地不知該說什麽。可烈炎似乎沒空理會我的尴尬,他輕擡手臂,做了個“留步”的手勢,道:“好好待着。”
說完這句話,身形一晃,便出了山洞。
烈炎這結界設得甚為牢固,不僅看不見外面,也聽不到任何動靜。我在洞內來來回回走了不下百遍,烈炎方才從外面回來。
我見烈炎并未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問道:“那群青蝠怎麽樣了?”
“從哪兒來的,就送它們回哪兒。”
烈炎收了結界,和我并肩出了山洞,這才細問起我遭到青蝠攻擊的緣由。我将如何來找禦洗泉,如何碰到樹伯,如何被青蝠追趕的經過一一說了,只是有一事不明,“為什麽那群青蝠會突然放棄樹伯,轉而攻擊我呢?”
烈炎讓我翻開掌心,有一些擦傷的痕跡,道:“應該是你摔倒時不小心擦破了手掌,青蝠對血特別敏感,哪怕是一丁點的血腥味,也足以吸引它們。至于樹伯為何會招來青蝠,就要去問問他了。”
我“啊”了聲:“你不會還要回去找他吧?我好不容易擺脫了,可不敢再見他了。”
烈炎抿了嘴,憋住笑:“只要你不願意,他不敢拿你怎樣。”
其實烈炎說得不對,我願不願意根本沒用,樹伯這回之所以不敢再把我怎麽樣了,完全是因為我仗了烈炎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