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三色花開

望遙從深潭地淵出來後,足足昏迷了七天七夜才醒來。我對他說到第一句話是:“好小子,都忘了你來魔界的目的了吧?”

望遙跟我裝傻:“什麽目的?”

我翻白眼:“你哥已經傻了,你也傻了嗎?”

望遙笑着一口氣喝下湯藥,這麽苦的藥,他竟然連眉毛都沒挑一下,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好苦啊!怎麽能這麽苦……”

我繼續翻白眼:“能不能不要用這麽歡快的表情說出如此哀怨的話?”

望遙差點将最後一口藥噴出來,笑得眼睛都完成了一道月牙:“我劫後餘生,當然要表現得歡快一點。”

我沒心情和他拌嘴,嚴肅認真地問道:“有沒有想到偷翡璧之心的辦法?”

望遙故作不滿地斜眼看我:“喂,我剛醒,頭腦還沒清楚,你就問我這麽一個高難度的問題,會不會太殘忍了?還有,什麽叫‘偷’,說‘取走’不行嗎?”

“管他‘偷’還是‘取走’,不都一個意思嗎?”我盡量學着秋槐擺出一張冷臉,“這可是關系到仙界成千上萬子民的頭等大事,你身為九重天的繼位者,就不能認真對待嗎?”

誰知望遙竟突然拉下臉,冷冷道:“九重天的繼位者不是大哥就是二哥,我絲毫不感興趣。”

我把藥碗從他手裏奪過來,道:“九重天的繼位者是誰我也絲毫不感興趣,可既然說了是來将翡璧之心帶回去的,你就真的沒想過可行的辦法嗎?我們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王城,這就是最好的機會,等秋槐回墨丘了,我們可就更難有機會了。”

“秋槐,她怎麽樣了?”

我突然決定回仙界後,好好挖掘一下望遙的故事。

“多虧有你,秋槐她沒事。只不過這次玄蜂的事真的惹怒黑曜了,說是暫時剝奪秋槐‘朱雀使’的名號,關押在深潭地淵面壁思過,由壑川暫代朱雀使之職,統領秋槐手下的妖将。”

“深潭地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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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雖是關在深潭地淵,但真的只是面壁思過而已。”

望遙籲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我安慰他道:“放寬心養傷吧。你就先好好休息着,躺在床上的這段時間呢,不要胡思亂想了,就想想怎麽能找到翡璧之心吧。”

望遙沒有看我,只是有些木然地點點頭。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次,是向來與黑曜井水不犯河水的螣蛇一族。

螣蛇一族當年擁護與前任魔尊烈無殇争□□/位的非離,後來因非離失利受到牽連,被烈無殇種下禁咒,白天時是醜陋無比的螣蛇,只有到了晚上,才會變成俊美無雙的少年。螣蛇一族本身并沒有強大的戰鬥力,但卻是三界唯一能控制住妖獸九嬰的一族。而九嬰兇狠殘暴、嗜血成性,令三界望而生畏。

螣蛇一族的首領荀奕此次親自前來王城,是為了尋找一個能令三色堇開花的女子。說來這個故事的起因,是一天前荀奕路過王城時,偶遇一個在河邊高歌的女子。這個女子的歌喉雖算不上天籁之音,卻令陪伴荀奕幾千年的三色堇開了花。

說到荀奕的這株三色堇,那是他剛出身時母親送他的禮物,三色堇裏寄居着一種神奇的靈蟲,已經沉睡萬年之久。當靈蟲沉睡時,三色堇只是花骨朵,當靈蟲蘇醒時,三色堇就會開花。而那個能用歌聲喚醒靈蟲的女子,就是荀奕宿命的伴侶。當時因為天色已晚,荀奕并未看清女子的樣貌,女子匆匆離開後,他也未能及時找到。所以荀奕只好帶着三色堇,請求魔尊黑曜的幫忙。

而黑曜想到的幫忙,就是召集現在在王城的所有女妖,讓她們一一在荀奕的三色堇面前高歌一曲,誰能再次催得花苞盛開,誰就是那晚荀奕在河邊遇到的女子。

當我得知自己也要去唱一曲時,唯一能說的一句話是:“我昨天壓根沒去過河邊,也不會唱歌啊。”

鳳凝的臉也是陰沉沉的,“魔尊的命令,誰敢違抗?”

當我将這個消息告訴望遙時,他足足笑了一盞茶的時間,最後淡定下來勸慰我:“就唱兩三句嘛,只要證明那只臭蟲子醒不了就行了。再說了,螣蛇一族一族,聽說都是舉世無雙的英俊少年,你就算真的嫁過去,也不吃虧啊!”

我道:“你怎麽不說他們白天都是舉世無雙的醜陋螣蛇?”

望遙道:“白天有什麽打緊,晚上變回美少年就行了。”

我道:“那怎麽行?白天一個樣,晚上一個樣,天差地別,會被吓出病來的。”

南瓜突然冒出來:“你們有夠無聊的,既然那天晚上在河邊唱歌的不是你,還需要考慮這麽多?跟你有任何關系嗎?”

望遙:“……”

我:“……”

***

到了晚上,松霞殿外面已經擠滿了王城幾乎所有的女妖。我不僅看到了鬓影和玲珑,還看到了辛蘿和褚衣。辛蘿正與褚衣聊得興起,我走過時也沒有斜一下視線。

我正在到處找鳳凝,突然察覺到誰的目光一直跟着我。我猛地回過頭,竟在不遠處的姹紫嫣紅中看到了小蓮!小蓮看到我望向她,微微一愣,然後緊抿着嘴,将目光移開。我這一驚非同小可,萬一被小蓮認出來,她會揭發我嗎?會直接禀告給黑曜嗎?我緊緊盯着小蓮,發現她并未離開,而是和別的妖怪繼續笑着說話。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暫時撤退。正準備悄悄走開,手臂卻被鳳凝拉住。

“去哪?就在這待着!就快到你了。”

“我,我肚子有點疼,我想……

“啊呀,到你了!”

她一把将我推到殿前,微微笑着鼓勵我:“別怕,又不是要把你關進深潭地淵。”

我忍不住也笑了,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進殿內。

大殿中央放着一個白玉雕龍的四方案幾,案幾上的琉璃花盆裏,種着一株羸弱的三色堇。

案幾四周,東北角坐着一個俊朗挺拔的英俊少年,錦衣華服,顯貴雍容,臉上卻始終挂着淺淺的笑容,溫暖而舒心,想必定是這三色堇的主人荀奕。東南角坐着依舊看上去懶洋洋的壑川,西南角坐着烈炎,而西北角,竟坐着微微笑的夢魔!我想到尚在殿外的小蓮,不由緊張不已,想着被發現了該如何脫身,竟一時忘了來這裏的正事。

夢魔輕輕咳了一聲,壑川不滿地鎖眉:“你在做什麽?”

我定了定心神,開口唱了起來。唱到第三句我就唱不下去了,因為烈炎竟笑出了聲。我甚為窘迫。

好在那三色堇果真一點反應也沒有,壑川擺擺手:“下去吧。”

我正欲退下,看到一個小妖匆匆走到夢魔身邊,耳語了幾句。夢魔臉現驚異,又望向我。我三步并作兩步,趕緊出了殿門,心想完了完了,這下真被發現了!

出了松霞殿,我朝着與望遙所住玉竹軒相反的方向疾走,一路上經過的紫苑閣和紫荊殿都還有成群結隊、等待傳喚的女妖。穿過紫荊殿寬敞奢華的回廊時,幾個黑衣侍衛突然出現在路的盡頭,我忙轉身往回走。驀然看到迎面而來的烈炎,竟不知自己是喜是憂。

實際上,當烈炎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我既不是歡喜,也不是憂愁,而是震驚。

他道:“牡丹,你怎麽在這兒?”

我完全不知該怎麽接話,好在烈炎自己把話接上了,他道:“不是讓你乖乖在松霞殿等我嗎?跟我回去!”

夢魔的聲音及時在烈炎身後響起:“青龍使?”

烈炎突然伸手攬過我肩膀,我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他的手又順着背脊滑下勾住我腰身。力量之大,我想動都動彈不得,只好僵在那,任他摟着。

“孟先生?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

夢魔尴尬地默了一會兒,笑眯眯地看向我,問道:“這位姑娘是?”

烈炎毫不猶豫地回道:“牡丹,是衛都随我過來的一名舞姬。”

我努力擺出一個無比輕松的笑容,向着夢魔微微颔首。

夢魔盯着我,我不敢與他對視太久,怕真的被認出來,便偏過頭,輕輕靠在烈炎胸口。

烈炎問道:“怎麽?孟先生有事?”刻意裝出來的不悅。

“哦,沒有沒有,只是牡丹姑娘看得眼生,有些好奇。”

烈炎不屑地輕笑道:“衛都的舞姬很多,怕先生看不過來。”

夢魔立刻笑道:“是我多管閑事了,青龍使不要在意才好。”

烈炎道:“有勞孟先生再回松霞殿陪着荀奕公子,我有些困,先回去了。”

說罷,他突然打橫抱起我,我将一聲驚呼死命卡在喉頭。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聽到開門後關門的聲音,我才敢睜開眼。

烈炎放下我,笑着調侃:“你比看起來重不少啊。”

我摘掉面紗,趕緊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壓驚,道:“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就不反駁了。哦……”我又倒了一杯推到烈炎面前,做了個“請”的動作,“喝茶!”

烈炎端起茶杯在手裏細細轉着,轉了三圈半才仰頭将茶一飲而盡。我噗嗤一笑,怎麽喝茶跟喝酒一樣?

“你笑什麽?”

我搖頭繼續笑:“沒什麽,再給你倒一杯。”

烈炎沒有笑,只是悶頭喝茶道:“我今日能保你,不代表他日也能。”他放下杯盞,擡頭看我,“更別說你的朋友了。”

朋友?難道烈炎已經知道望遙,甚至還有雲繁了?不對,不可能,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罰我們去種曼陀羅了……也不對,知道了也還是有可能罰我們去種曼陀羅的,難道是想把我們逼回仙界?

我正混亂地想着,烈炎卻忽然問道:“剛才看你走路時腳有點跛,怎麽,扭傷了?”

雖然腳底的傷已好了不少,但走得快了腳還是會很疼。此刻被烈炎問起,我雖有些氣悶,但又不好意思責怪他,只好勉強笑笑:“不礙事,快好了。”

可烈炎可能已經猜到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瞬痛苦的神色,但很快恢複如常。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打算的,但我奉勸一句,盡早離開王城,離開魔界。”

見我沒說話,烈炎又補了一句:“阿菱,待在你該待的地方。”

這近乎是一道命令了,一道為我考慮的命令。可事到如今,聽不聽這命令,已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了。

我只能笑着對烈炎道:“放心!”

烈炎望着我,我只好繼續保持微笑。最後,他極輕地嘆了口氣,突然蹲下身抓住我的腳踝。

我一愕,下意識地要将腳抽出來,可他卻抓得更緊,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心中大窘,慌忙道:“沒什麽大礙,不用看的。”可他已經脫掉我的鞋襪,看到了我纏着厚厚繃帶的腳。白色的繃帶上尚有絲絲血跡。

他将繃帶一圈圈解掉,牽扯到我的傷口,從腳底傳來陣陣疼痛。為了表現出我無畏的氣概,我只好拼命咬緊牙關,繃住臉。他不知使的什麽法術,我感到疼痛逐漸減輕,傷口也在很快愈合。

他将頭垂得很低,我難得能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看着他烏黑的發頂,我驀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那是還在不周山時,有一次我們去深山采草藥,我不小心被毒蛇咬傷了腳,那蛇毒甚是厲害,我當時就頭暈眼花、惡心想吐。烈炎查看我的傷勢,腳踝處起了瘀斑,腫脹得很高,他低頭湊上我的傷口,一口一口将毒血吸出來。

我再回過神時,烈炎已重新替我穿好了鞋襪。我試着走了幾步,已經完全恢複了。我又蹦跳了幾下,高興地問道:“對了,牡丹是怎麽回事?”

“啊?”

“牡丹!為什麽是牡丹?不能是薔薇嗎?我最喜歡薔薇了。”

烈炎漫不經心的一眼掃來,我改口問道:“那你為何會想到牡丹?”

“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在青樓遇到的第一個女子,就叫牡丹。”

“……”

敲門聲适時地響起,門外的褚衣看起來憂心忡忡。

“什麽事?”

“令三色堇開花的女子找到了,是辛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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