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桢原本打算稍微歇幾天就帶季恒走,畢竟戰局有變,他惹出來的變數不能讓葉雲景一人擔着,可他想走卻走不了。

前線的據點物資不夠充沛,季恒夜裏名正言順的和他擠在一處,謝桢草草合衣睡下,他早就忘了自己先前沒有把傷口包紮好,子夜前後他起了低燒,輾轉反側之間驚動了季恒,季恒困兮兮的伸手往他額上一抹,結果被吓得立刻清醒了過來。

季恒是赤腳跑出去的,他和謝桢擠在一張床上,亵衣半敞褲腰下滑,急三火四的往軍醫那邊一闖,守夜的大夫還當他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差拿盛藥的小秤敲他。

謝桢把傷口紮得太緊,肩膀周圍血流不暢,再加上金水鎮這邊的天氣熱,他上藥清理的時候也馬馬虎虎,傷口因而有些發炎感染。

傷口需要重新清洗,以便擠出髒血和膿水,軍醫打開烈酒的封口傾倒半碗出來,再将幹淨的帕子用酒水打濕。

刺鼻的酒氣熏得季恒眼睛發澀,少年人緊張的蹲在床邊滿目赤紅,行醫數年的軍醫不動聲色的抽了抽眼角,總覺得就算自己給人接生的時候,孩子的父親都沒有現在的季恒緊張。

謝桢亵衣袖子挂在臂彎,整個人懶洋洋的倚在床頭,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即使被人掐着傷口往外擠血也只是懶洋洋的擡眼看了一下,相比之下急得再次眼圈發紅的季恒才像是真受傷的那個人。

謝桢不願意吃苦受罪,但這不代表他嬌生慣養,他再怎麽清秀單薄骨子裏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謝桢不怕疼,他本來能直接倒頭繼續睡下,但季恒那副緊張到快哭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玩了。

謝桢玩心一起,故作嚴重的悶哼了一聲,他軟綿綿的歪斜半邊身子,想看看季恒會是個什麽反應。

季恒是直接從地上彈起來的,澄明幹淨的眼睛裏血絲密布,緊繃的嘴角有清晰可見的咬緊,他應該是想吼又不敢,只能用極其憤怒的目光惡狠狠的控訴着軍醫,可當他轉頭看向謝桢時,就變成了豆大的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比白日裏趴在謝桢膝上哭得時候還厲害。

謝桢最後挨了軍醫一針,大概是想要懲治他這種故意吓人的舉動,謝桢低眉順目的乖乖認錯,一邊拉高亵衣把處理妥帖的傷口遮起,一邊哭笑不得的拿袖口給季恒蹭眼淚。

他不由得開口笑話季恒實在是太愛哭了,話音未落季恒就拼命咬緊嘴唇努力把低微的哭聲噎了回去。

犬齒毫不留情的咬着下唇,季恒心思實,一聽謝桢這麽說就非要把這陣啜泣忍下去,牙尖在唇瓣上磕出深深的血印,他當真是一點都不嘴軟,寧可把自己的嘴唇咬穿。

被軍醫點起的燭盞燈火昏黃,燈下的季恒俊朗英挺,如畫的眉目間是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間的那種模樣,有稚嫩,有英俊,滿目的赤誠與關切,即使是有丢人的眼淚和鼻涕,但也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看的。

謝桢真的是下腹發熱,他俯身吻上季恒紅彤彤的眼尾,一天哭過兩次的少年明天肯定是沒法出門見人了。

他是真真切切的動了邪念,他拉扯季恒上這一方窄窄的床榻,木質的床腳吱呀作響,他欺身壓去季恒身上,先用受了傷的手臂握着季恒的手壓去床頭,又以屈起的左腿去頂開了季恒的腿間。

謝桢不是徹頭徹尾的下位,他腰身窄瘦有力,尺寸上即使是跟葉雲景比起來也只是稍遜一點,他低頭一一舔去季恒面上那些鹹澀的淚漬,洶湧澎湃的感情急于在身體裏橫沖直撞尋出一條發洩的途徑。

謝桢篤定自己即使繼續下去季恒也絕不會抵抗,他的少年将軍是那麽深情真摯的看着他,挂着淚的眸子清澈明亮,他用另一只手去摸季恒的腿間,隔着薄薄的亵褲撫摸少年人精悍柔韌的身體。

他聽見少年人啞聲喚他先生,字字句句動心動情,謝桢咬牙切齒的收緊了自己的手指,他明明被情欲催使的難以把持,但他實在舍不得季恒遭那份罪。

此刻的謝桢還惦記着等季恒再長大一點,興許過了明年他就能對季恒為所欲為,此刻的他還遠遠預料不到以後。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唯一一個壓在季恒身上的機會,因為短短半年之後,歷經戰火淬煉的少年就又如同見風長的野草一樣竄了半個腦袋的個頭出來。

第二日季恒就給千島湖的養父寫了家信,板正的字跡力透紙背,謝桢盯着那張墨跡未幹的信紙看了一會,總覺得收到信的人可能會被季恒的忤逆氣個半死。

季恒在信裏言辭鑿鑿的寫着即使同養父一家恩斷義絕也必要逆勢而為,必要同謝桢長相厮守,千般天譴萬般唾棄,皆由自己一人背負。

謝桢阻攔再三最終把這封信攔下了,他雖然非常瞧不上楊書涵這種刻板正氣端着架子的名門正派,但季恒好歹受了人家的養育之恩,總不能這樣忘恩負義。

結果楊書涵是個比季恒還要倔的,楊清韶是女孩家,腳程慢,再加上季恒近一年來一直輾轉各地,謝桢攔下信件的第二天,季恒才收到了楊書涵半年前寄來的家信。

繞着沙盤走了大半圈的信件已經泛黃褶皺,季恒皺着鼻子打開信封,瞅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腦仁疼。

謝桢還抽空欣賞了一下楊書涵的筆跡,當真是大家風範落筆有神,不過字句的內容就有些過分了。

信件開頭先是斥責季恒棄明投暗不忠不義,再是罵他不從父母婚約是大不孝,最後才是說他們違背人倫,說季恒是被他這種恬不知恥的江湖敗類給蠱惑了。

楊書涵責令他即刻離開惡人谷迷途知返,不過按照信件落款的日期來看,季恒早就過了楊書涵定下的最後期限,現在恐怕已經被這個養父單方面的掃地出門了。

謝桢不在乎信中那些偏見,他甚至還感嘆了一下博學之人果然是罵人都條理清晰舉一反三,反倒是季恒怒氣沖沖的把信紙先撕再燒。

季恒将後槽牙磨得吱呀作響,他以一種上戰場的殺氣坐在桌前磨墨提筆,硬是要寫信回擊,幾個字剛寫完,謝桢就在他邊上俯身下來握住了他的右手,柔聲細語的教他該怎麽樣提筆落筆,怎樣起承轉合。

季恒幼時不願意練字,他長那麽大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寫字也可以變成一件好事,謝桢的長發垂在他身側,纖細柔軟的烏發比最好的錦緞還要柔順,他很快就心猿意馬的憋紅了耳尖,謝桢再時不時親親他的面頰誇他學得快,季恒最終徹底忘了自己想要做什麽。

他擁着謝桢在書桌前笨手笨腳的揩油,他拱亂了謝桢的衣襟,拱散了自己的發髻,恥于表露的欲望鼓鼓囊囊的藏在褲子裏。

外頭天光大亮,尚有鳥鳴雀啼,季恒越緊張就越沒有狀态,最後還是謝桢哭笑不得的引他去了床裏,放下幔帳擋下陽光,再親手替他纾解出來。

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季恒回過味了才明白謝桢的苦心,他看着謝桢精幹從容的背影,看着他用短短幾日就将戰後的據點城池打理妥帖,他打心眼裏鄙夷自己養父的偏見和清高,謝桢是他心心念念的神明,這世間沒有人能比謝桢更好,

半月後,謝桢的傷完全愈合,他與季恒一并啓程,季恒拿着調令去白龍口,他回先前的駐地繼續負責全局。

季恒堅持讓謝桢坐馬車,他負責駕車,謝桢負責窩在車裏的軟墊上補眠,他一路都将謝桢照顧的極好,當他得知謝桢不會與他同行到底的時候他也沒哭沒鬧,他知道他們之間只是剛剛開始,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需要再拼搏數年才能得到與謝桢真正比肩的資格。

季恒原本心态很好,他連那個古怪之極的譚征都抛去了腦後,沒有追問謝桢同那個人的關系,更沒有胡思亂想。

他打算先送謝桢回駐地再自己騎馬去赴任,他将他墨袍妥帖長身玉立的先生拎着行李送進城門,前腳沒等及地,就有一記銀亮的劍鋒沖着他面門而來。

謝桢随手凝了兩道氣勁将齊湛的長劍攔下,他牽着季恒的手繼續往自己的院落走,他想将葉雲景給他的那些稀奇玩意分給季恒一份,省得他江湖資歷太淺,再着了什麽下三濫的路數。

他就這樣漠然的忽略了齊湛,直接帶着季恒進了自己的房門,親昵又自然的動作成功的化解了季恒拔槍的沖動。

“謝先生——!謝先生,你去哪了?他又是誰!謝先生——!謝先生!!”

齊湛心思明澈,性子耿直,那股老實巴交的稚氣跟季恒還有幾分相似,他握緊劍柄躍步而上,季恒身上也有謝桢不該沾染的那種血氣,如此殺伐之人不該陪伴謝桢左右。

謝桢壓根不知道這個眉眼憔悴的小道士足足找了他月餘,他反手将院門狠狠叩上,震起的灰塵撲了齊湛一臉,這段時間有季恒陪着,他都忘了駐地裏還有這個麻煩。

他握了握季恒的手,成功的在少年人滿是委屈和控訴的狗狗眼成型之前将其碾死在搖籃裏,“純陽門下,譚征的人,是個麻煩,過幾天我就讓譚征來把他弄走。我和譚征的事與他無關,別的你想問就問,我不會隐瞞。”

謝桢坦蕩無畏,他早已與譚征斬斷恩怨,于心無愧,更何況他相信季恒不在意他的過往,他不在乎悉數奉告,因為知情是季恒的權力。

“我不問,都過去了。”

季恒往院門上多加了一道木栓,徹底将齊湛攔在門外,他與謝桢有年歲的差距,他無從幹擾謝桢的從前,所以他也不在乎,他擁有的是謝桢以後的未來的那些年歲。

“而且,而且,誰也比不過我,我肯定會比他們都好!”季恒耳尖有些發紅,他信心十足又臊得慌,一句話說完都不敢看向謝桢的眼睛。

還是謝桢伸手扯了扯他的領子,提醒他說完這種雄心壯志之後,應當低下頭來接一個甜膩膩的吻。

謝桢多留了季恒一夜,想讓他歇歇腳再啓程,謝桢讓掌事通知後廚晚上加菜之後就開始忙着打理這些天耽擱的事務,等覺得吵時才發現季恒已經去院裏的空地上和齊湛動起了手。

都是身手俊逸的少年英才,季恒實戰的經驗更多,齊湛的內功更為精妙,他們倒也打得棋逢對手。

銀槍對長劍,季恒吃虧在兵刃上,他那柄槍是上了年頭的老槍,他一向愛護,故而槍杆不敢跟劍鋒硬碰硬。

謝桢端詳了小一刻,旗鼓相當的對壘盡是年輕人特有的灑脫和淩厲,他在季恒将落下風的時候毫不臉紅的出手相助,謝桢單手撐過窗棂飛身而出,長袖掩去他指尖玄妙,白皙五指纖長,他鬼魅似的近身貼去齊湛身後,将一記鎖穴定身的芙蓉并蒂穩穩當當的戳了過去。

運着梯雲縱躍去半空的小道士原本飄逸如鶴,吃了他這一招便驟然內息郁結周身僵硬的狼狽落地。

季恒挽了個漂亮的槍花将長槍收起,嘴角得意的笑容還沒成型就見謝桢手上又是一記動作,而且這回瞄得是他。

內息具象成深綠幽暗的藤蔓纏上季恒腿腳四肢,謝桢潇潇灑灑的負手進屋,一式南風吐月将季恒按在原地動彈不得,權當是對他跟人切磋吵鬧的懲戒。

招式上的區別對待讓季恒暗自傻樂了許久,他歇足一日,并沒有再跟齊湛起任何争執,他抓緊時間黏在謝桢身側,臨行前他将謝桢的住處從裏到外收拾了一通。

季恒還特意把自己這幾個月攢下來的饷銀都塞給了謝桢院外的親衛,請他們多留心謝桢的起居,謝桢要是哪日操勞過度,要記得去找後廚或者掌事給加藥膳和補品。

謝桢的親衛都是葉雲景的人,季恒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事無巨細的報備給葉雲景,遠在龍門的葉少爺一邊嘬着牙花子一邊看密報,心裏算是五味雜陳。

他樂得看見季恒對謝桢這麽上心,也希望看見季恒這個牙還沒長齊的狼崽子能對得起謝桢給他鋪得這條路,他已經給白龍口的總将去了密令,季恒去白龍口不光要學武藝兵法,他還要那些歷經無數戰事的老江湖們教會季恒怎麽成為一個真正的駐地将領。

他會暗中掌控季恒的一切,倘若季恒一得了權勢成了第二個譚征,他寧可親手結果掉季恒的性命,也不會讓謝桢再心灰意冷一次。

謝桢送季恒啓程,往他随身的行李裏添了不少瓶瓶罐罐,他的醫術屬于中上,不如專修離經的同門精湛獨到,但也足以應對尋常的傷病,他同葉雲景的經歷特殊,謝桢對江湖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藥頗有一手,尤其是苗疆的蠱毒。頭

季恒一人一馬,雖有戀戀不舍的情緒,但還是知曉謝桢的苦心,他臨行前抱着謝桢膩乎了一會,淺嘗辄止的親吻透着些許膽怯和試探,謝桢踮腳擡手按住他的後腦殼使勁往下按了按,這才讓他放心大膽的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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