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陪跑

其實李南星什麽都沒幹，出于班長的責任，和對姚錦舒的那份關心，他跑過來助陣，給姚錦舒打氣。但是顯然姚錦舒也沒什麽緊張的，于是兩個人沒說什麽話，就不遠不近的站着。

姚錦舒的厚外套還在孟莎莎胳膊上挂着呢，涼風一過，她覺得更不舒服了。聽到裁判老師讓她們去起跑線，她深吸口氣，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顧熙平走得近了，便看清了姚錦舒略帶蒼白的唇色，真想拉着她回去，可是也知道不現實，便努力假裝輕松的笑着，朝她揮揮手：“我們一直在這兒，你随便跑跑就行。”

姚錦舒擡眼看他。今天的風不小，天氣卻晴朗，陽光下的少年神情疏朗，雖然不是十分歡樂，可笑容溫暖，讓她覺得踏實安穩，好像身體的不适也被安撫減少了許多。她不由綻出個笑來，點點頭。

李南星在一旁見了，就皺了眉頭，想要說什麽，随後看見正盯着自己的孟莎莎，就又轉開臉，到底什麽都沒說。

如果是平時，姚錦舒一定會發現那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可是這會兒，她集中精力聽着裁判老師的口令，分不出那個精神來。至于顧熙平，原本也是洞察各種小秘密的好手，可是有姚錦舒在呢，別人，誰管那個。

姚錦舒一開始跑就知道今天是真的體力不行了。她的爆發力不好，起步就沒在最前頭，這倒不要緊，關鍵是她一動，小腹就抽動得厲害，那種陌生的比往日洶湧得多的感覺更是讓她心中發慌。可是已經開始了，跑一米就少一米，得堅持。

孟莎莎早就隐約察覺了李南星對姚錦舒的好感。她雖然話多，也有小心眼兒，卻并不會嫉恨姚錦舒，單方面生分了幾天就又跟姚錦舒親親熱熱，因為她知道，姚錦舒對李南星沒有那個意思，而且她從來沒有對不起自己過。平複了一開始的情緒波動之後，孟莎莎幹脆走到場地內側，站在顧熙平旁邊，擔心的遙遙望着姚錦舒的身影。

第一圈很快就跑完了，姚錦舒排在第五，十個人正好是中間，可是她的臉色比一開始更難看了，額頭上挂着汗，顯得異常狼狽，至少孟莎莎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顧熙平也看見了，他只覺得心猛的一揪，疼得厲害。對孟莎莎說了句“在這等着她”，随手扒了校服外套，往地上一扔，就跟了上去。

他不能破壞比賽秩序，只是在運動場跑道內側跑着。他的體力當然比姚錦舒好些，壓着步子跟在姚錦舒身側，低聲跟她說着話：“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棄權，一定是要堅持下來的，不過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慢點兒，走着也行，名次不名次沒什麽關系。”

姚錦舒哪有力氣回他的話，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可是心中還是高興的，他陪着自己，大概會容易一些？

顧熙平一直盯着她的臉，見她确實是很不舒服的樣子，一貫挂着的笑臉也算是徹底沒了，到底還是忍不住說她：“我說沒說過你有點兒傻乎乎的？班裏那麽多女生呢，就你非要出頭！出頭就出頭吧，賽事日程表多久前就通知了，你也不看看日子，自己的事兒自己沒數嗎？正好趕上不能跑的時候你還跑，你不是傻是啥？”

完全不能适應這樣的顧熙平，那種溫和的、君子如玉的畫風忽然變成了她們家劉姨第二，姚錦舒有點兒想笑，又覺得呱噪，便沖他擺擺手，剛想說“你別說話了”，就聽見他還在說：“你疼不疼？你不疼，我都心疼了。”

姚錦舒咬緊了牙關，那句話就沒說出來，只是心跳得更快了。她扭頭看他一眼。

顧熙平馬上就發現了，也驚覺自己說了什麽，可是他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說就說了，便十分坦然的繼續盯着她的臉看，嘴裏還說：“好好看路，別看我，這不又一圈了，一多半了。”

聽見了孟莎莎的加油聲，又有幾個她們班裏的同學跑過來加油，當然，再一次經過看臺上她們班的方位的時候，路斐帶頭，大家的加油聲一下子沖破天際。

姚錦舒臉色蒼白，卻嘴角含笑，有那麽多人關心她、鼓勵她呢。

顧熙平才不管別人怎麽表現，他發覺姚錦舒的喘息越來越粗重，知道她開始覺得累了，便又對她說：“你怎麽樣，再堅持堅持啊，你看你這個排位，還不錯，後頭還有好幾個呢，你已經很快了。”

他的話忽然停住。

顧熙平發誓，他真的不是一個猥瑣的人，至少此時此刻，他心愛的姑娘正咬牙奔跑的時候，他真的沒想對她耍流氓，可是，他原本只是因為她喘粗氣才往她心口處看一眼的，誰讓他一不小心視線跑偏了呢？于是接下來的一百米裏，他一個字兒都沒說，甚至都沒敢再看姚錦舒。他目視前方，腦子裏都是剛才那一眼看見的，女孩兒的形狀挺拔、随着跑動微微顫動的前胸。

以前怎麽沒注意，她看着瘦，還挺有料的。不對，怎麽可能沒注意過，只是沒這次這麽動感。

這麽動感……

——她就在旁邊，那什麽，還晃着呢，再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她不舒服呢，你還有心思想這個？

顧熙平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是個戲精，腦子裏兩個小人争得天翻地覆。

又過了一百米，第三圈要跑下來了，姚錦舒好一會兒沒聽見顧熙平說話，也不知道他怎麽了，眼角餘光掃過，他還跟着呢，就放了心，大概他也有些累了吧。他不說話也沒關系，還在就好。其實一開始不知道他會在的時候，她也沒生出什麽期盼來，只想跑完交差，可是這會兒他陪在她身邊了，她就生了貪心，想讓他陪伴她跑完全程。

小腹抽了抽，一股開閘之水奔湧而出的感覺讓她皺了眉，顧不得想別的。

顧熙平腦子裏的兩個小人吵完了，決定還是得盯着姚錦舒，只盯着臉，萬一要是跑偏了呢，那也不賴他。做出了這樣愉快的決定之後，顧熙平立刻就捕捉到了姚錦舒的變化，他把耍流氓的心思瞬間抛開，緊張的問：“你怎麽了？”

姚錦舒搖頭，寄希望于孟莎莎的特別推薦産品真的能達到廣告上宣稱的效果，不然她可真是要展示一場血染的風采了。她已經知道，托孟莎莎的福，顧熙平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稍微有些窘迫。

她覺得尴尬得很，一咬牙又加了速，最後一圈居然後來居上的超過了兩個人。

“瘋了啊你。”顧熙平低呼，連忙加快速度跟上，“你說你怎麽這麽倔啊，較這個勁幹嘛，回頭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終點在望，姚錦舒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也終于分出精神來說了一句“你別說了”，然後再不理他，悶頭朝前跑去。

長跑看的是實力，逆襲什麽的，不大可能，但是姚錦舒的成績已經讓孟莎莎紅了眼眶：“第五啊，咱們十個班你拿了第五呢！”

這是比賽結束以後的情景。眼前過了終點線的姚錦舒，腳步并沒有立刻停下來，李南星站在終點處向她伸出手，大聲說：“慢慢跑一段，不要站住！”

顧熙平立刻蹿進跑道中，伸手攬着姚錦舒的腰，在她耳邊說：“來，慢慢跑，我陪你。”

李南星的手上什麽都沒有握住。

姚錦舒只想停下來，往後一倒，反正顧熙平會接住，可是他們說得對，馬上停下來非常不安全，需要緩一下。她慢慢減速，又跑了一百米的樣子，終于停下來。不用再咬牙堅持了，她什麽都不想幹，哪裏都不想去，只想躺下休息。

顧熙平看她想往地上坐，連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肘，發現她是徹底沒力氣了，就幹脆用力圈住她的腰，把人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說：“別坐下，地下涼，你忍一忍。”

姚錦舒是真的不舒服，可也是真的有些放任自己，反正有顧熙平在，他不會讓自己受着委屈，別管怎麽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孟莎莎背着小背包，左手抓着姚錦舒的大衣，右手抱着保溫水壺，右胳膊上還挂着顧熙平的校服外套，熱熱鬧鬧的趕上來，問：“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喝水？”

姚錦舒搖搖頭。顧熙平跑了三圈兒，身上正熱乎，他在身後圍着，姚錦舒也不覺得涼，只說：“我緩過來了，想回教室去。”

顧熙平沒明白，孟莎莎卻瞬間就懂了。她擡擡手臂，把顧熙平的衣服遞到他面前，說：“那我陪你去，讓老大先回去？”

姚錦舒回頭看顧熙平。

“這樣不大好吧，怎麽覺得有點兒過河拆橋呢。”顧熙平抱了一會兒，覺得姚錦舒能站住，就松了手，抓起自己的衣服套上，又恢複了平常那種淡定含笑的樣子，“你說呢，珍珍？”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很低，連兩步外的孟莎莎都沒聽清。

可是姚錦舒聽清了。她低下頭去，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