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恨意

霍浔洲回來的時候,南晚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裏放着最近一期好笑的綜藝節目, 嘉賓和觀衆都笑得很大聲。

而電話外, 南晚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眼中一片空寂。

霍浔洲想了想, 今天偵探傳給他的照片, 南晚今天和以往都差不多。

怎麽現在看上去卻有些不太對勁。

他走進摸了摸她的頭發:“怎麽了?”

她身子輕輕一抖, 沉默倔強地把頭轉向一邊。

霍浔洲輕笑一聲:“還在生氣?”

她沒說話。

霍浔洲也不再開口。

她這幾天都是這樣的性子,冷戰中不和他說話。

事實上, 霍浔洲以為她今天這麽早回家, 不會出房門看他一眼的。

沒想到卻乖乖坐在沙發上,頭發柔順的披着,惹人憐愛得緊。

昨天通宵沒睡, 今天又在公司忙了一天。

雖然他體質很好,現在也不免覺得頭有些暈。

早上離開的時候還耿耿于懷她的冷淡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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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來看見她在家, 再大的氣性也都消了。

有她在的地方, 才算真正的家。

不說話也沒事,只要她還在就好。

他準備離開時, 南晚叫住了他。

這是這幾天來,她第一次主動喊他。

霍浔洲嘴角微微翹起:“怎麽了?”

“你有沒有什麽事想對我說?”

那一刻, 霍浔洲腦海中想過許多。

他看着南晚,而她的面容很平靜,一只眼被白紗布包住,而另一只眼卻無比清亮。

沉默片刻後,霍浔洲搖了搖頭:“沒有。”

南晚沒有絲毫的變化, 似乎猜測到了他會這麽說。

她又轉過身去了,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霍浔洲步履沉沉,他在思考着,南晚是發現什麽了嗎?

但是按照她的性格,不應該直接問出來嗎?

他心中也因此變得沉重。

樓上書房的門緊鎖,他按下指紋打開。

裏面散落一地的灰白短小的煙蒂和照片。

***

南晚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應該直接大聲吵鬧。

但那又能怎樣,無論霍浔洲以後是否還會讓人監視她。

她都不信了,那種恐懼刻在了骨子裏,她就像個透明人,什麽都被霍浔洲知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問霍浔洲。

其實她一開始想問他,霍浔洲,你有沒有還在騙我?

明明說了,沒有監視她。

她也信了,那些照片卻給她沉重一擊。

然後又想想,霍浔洲騙她的時候還少嗎?

恐怕這世界上再難找出她這樣傻的人了,被騙過這麽多次,還這麽蠢。

真是蠢得可憐。

她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很想笑。

但又找不到什麽合适的借口來笑。

往常很好笑的綜藝此時也看起來很尴尬。

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軀殼,在冷冷地看着她。

晚飯是叫的外賣。

正在吃飯的時候,霍浔洲問她,“我做的比較好吃還是外**較好吃。”

南晚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蠢,霍浔洲好像也和她一樣蠢了。

但她擡起頭,對他笑了笑,笑容很淡很甜:“你做的比較好吃。”

霍浔洲一愣,手上頓時沒了動作。

他想起她剛才的笑,心中不知怎麽就冒出一點甜。

其實他是很讨厭下廚的,但在那一刻,他覺得做菜這回事,其實也沒有那麽煩。

“明天不叫外賣了。”他說。

南晚聲音很低,吃着飯有些含糊,但仍然聽得清楚,她說的是好。

霍浔洲眉梢微微一揚。

心中說不出的順暢。

偌大的別墅裏只有他們兩人,南晚上樓的時候,還對他說:“晚安呀,霍浔洲。”

明亮的燈光下,她對他笑,眼睛彎彎的,像一泓清泉,明亮又好看。

霍浔洲暈乎乎的,也不曉得是昨晚通宵沒睡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麽。

“晚安。”

他低頭,晚晚兩個字在唇齒間萦繞,卻始終沒說出口,有另一種纏綿的溫柔。

南晚當然沒睡。

她睡不着,她摸了摸枕頭下的水果刀,手顫了顫。

早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心裏便有些這個念頭。

她這輩子是逃不掉了。

霍浔洲不肯放手,即使表面上讓她去上學了,但她卻無時無刻不處在霍浔洲的監控下。

這樣的生活和前世有什麽區別的,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的□□。

她真的受不了了。

她和霍浔洲現在的局面已經是不死不休了。

她偷偷藏起了這把水果刀,但她很怕。

如果霍浔洲知道她的壞心,就不會把她留在身邊了。

沒有這麽蠢的人,會把想對自己不利的人留在身邊。

半夜兩點,鬧鐘震動。

南晚怕自己起不來,特別定了鬧鐘。

但她多慮了,她睡不着,睜着眼睛,無神的樣子,讓人心疼。

她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這樣躺在床上,一只手緊緊攥住水果刀柄。

心中一片迷茫。

兩點半,鬧鐘再一次響起。

這似乎是在提醒着她這是最後的機會。

南晚蹑手蹑腳地爬起床,手顫抖得不像話。

她這兩世都沒做過什麽壞事啊,最大的壞事就是小時候偷偷扔了包子皮。

那是爸爸買回來的包子,她讨厭吃皮,只喜歡吃餡。

爸爸每次回來看見她乖乖吃完了包子,都摸摸她的腦袋誇她是個乖孩子。

她心虛地承認了乖孩子這個稱呼。

她真的沒做過什麽錯事了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報應這一說,也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

世界上有那麽多那麽多的壞人。

為什麽,偏偏是她遇上了霍浔洲,在最美好的年華,她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心中還有着淡淡好感的少年。

她的未來不應該是這樣啊,不應該是被霍浔洲軟禁,當他的情人。

她眼眶很酸澀,吸了吸鼻子。

沒關系了,從今晚起,一切都會被拉回正軌。

可能她會被霍浔洲打擊報複。

但沒關系,沒有比被他囚禁更慘痛的報複了。

小心拉開房門,她赤腳踩在地板上。

聲音很輕很輕。

霍家別墅的鎖都是指紋鎖。

霍浔洲的卧室門也儲存了她的指紋信息,其實這樣的事情是很私密的。

她不知道霍浔洲為什麽要這樣做。

但她從來沒主動來過霍浔洲的房間,這對她來說像是噩夢發生地。

門的質量很好,她打開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明亮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下一點亮光,南晚聽見霍浔洲淺淺的呼吸。

她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手抖個不停,她幾乎都聽到自己牙齒相撞發出的聲音。

那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猶如爆炸聲。

她真的好怕,但她沒有退卻。

她今天把眼上蒙着的白紗布取了,眼下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身上的傷也基本結疤了。

她臉上有片刻的茫然。

其實,她受傷這幾天,霍浔洲對她很好。

他們兩人都有意識地避開那些不堪的往事。

這樣看來還真算得上歲月靜好。

但南晚知道,這并不是事實。

事實是,霍浔洲表面上對她寬容,背地裏卻監視着她。

怎麽會有人,有這樣好的演技。

南晚站在他身旁良久。

霍浔洲睡得很安穩,他睡覺沒有什麽亂糟糟的習慣,從始至終都是那樣一個姿勢。

南晚不一樣,她睡覺習慣真的不太好。

不僅喜歡滾來滾去,還喜歡争被子。

也不知道霍浔洲怎麽忍受得了,還非自虐要和她一起睡。

站得太久,身體都在慢慢變冷,手中力氣慢慢減弱,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拿刀。

忽然——

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忽然響起。

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南晚心猛然一跳,她下意識地看了霍浔洲一眼。

他眉頭未皺,睡得很安穩。

南晚也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

她蹲下身撿水果刀。

這一瞬。

卧室內的燈忽然亮起。

眼睛受不了忽然起來的光明,她眯着眼。

霍浔洲半坐起身看着她:“你在這幹什麽?”

南晚手中緊緊握着水果刀。

這一刻,說不清是什麽感受,她甚至都不怕霍浔洲發現她的意圖。

霍浔洲仿若沒看見她手中的刀。

彎下身把她抱起來,她渾身冰涼,水果刀再次掉到了地上。

他又撿了起來,放在床頭櫃上。

霍浔洲掀開被子,把她給抱到了床上,緊緊擁住她。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像他這個人一樣霸道。

南晚從始至終都是低着頭的,一言不發,身子卻還在微微顫抖。

霍浔洲抱得很緊:“想殺我嗎?”

南晚不說話。

霍浔洲繼續道:“這真算得上一個好時機,家裏面只有我們兩個人,明天我不去公司,也不敢有人來問,你大可以跑去別的地方。”

“雖說現在國內的信息很發達,但也有偏僻的地方可以躲避。你又是個愛靜的性子,對你來說,應該不算難事。”

“對了,你還可以去找瑞源的負責人,他們知道你把我殺死了,應該會很樂意幫你逃脫。畢竟在這世上,權勢還是挺好用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依然抱着她。

頭就擱在她的肩膀上,很親密的樣子。

南晚身子抖得更厲害:“神經病!”

她真是怕了霍浔洲,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在知道她的意圖後。

沒有用**,沒有苛責,甚至還告訴她怎樣逃脫。

霍浔洲笑了笑:“你看,我對你這麽好,你還說我是神經病。”

南晚身體抖個不停:“變/态!”

霍浔洲笑得不可遏制,但他仍然沒有松手,緊緊抱住她瘦弱的肩。

“能不能別罵我了。”

“晚晚,你對我說句好聽的話行不行?”

南晚緊緊閉着嘴。

他靠近她耳邊,雖然壓得很低,聲音依舊很清晰,

“晚晚,我……”

最後的話淹沒在一聲嘆息中。

“你發現了,對嗎?”霍浔洲說,“發現了你的照片,發現了我找人監視你。”

“你明明說了,沒有找人跟着我。”她聲音很輕,“你又騙了我。”

霍浔洲笑出了聲:“是啊,我又騙了你,我騙你的次數還少嗎?”

“晚晚,我做不到。你看,我多卑鄙的人,我非得把你掌控在自己手心才行。”

南晚咬着牙:“混蛋,你放開我!”

“放不開了,這輩子都放不開了。”

她的掙紮毫無用處,霍浔洲抱得很緊。

“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會放手。”

“霍浔洲你是瘋狗嗎?”

“你說是就是。”

他又笑了:“你終于學會個新詞了。”

南晚氣得要死:“放開我,我要回去!”

“你自己送上門的,我不會放開。”

新仇舊恨湧上腦袋,南晚低下頭,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她咬得很用力,牙齒嵌入皮肉,口中都嘗到了血腥味。

霍浔洲摸着她的頭發,反倒笑了:“我們這算不算,血水交融?”

南晚惡心得想吐了:“你腦子有毛病啊!”

他肩膀上一排牙印還在滲着血。

“怎麽辦呢,晚晚,我放不開你了。”他嘆息般說道,“你身上那麽多弱點,梁清河,林藍——”

“閉嘴!”

一聽到這幾個名字,南晚完全炸了,她憤怒得像只發狂的小獅子。

她最恨霍浔洲用她珍惜的人來威脅她。

“哦,還有最好用的,你爸爸。”

“你閉嘴啊,霍浔洲!”她太陽穴突突地跳,這一刻霍浔洲在她心中像是殺父仇人。

“你看你拿什麽和我抵抗,我沒有在乎的東西,你在乎的人卻有那麽多。你還想去上學,還想離開我。”

霍浔洲一字一頓道:“不可能的,統統不可能,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這些想法就永遠不可能實現。”

南晚拼了命打他。

“你個王八蛋,你為什麽非追着我。”

“我恨死你了!”

“我什麽都沒有了。”

手中不知何時被他塞進了那把水果刀。

霍浔洲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恨我,但你還是得待在我身邊。”

“霍浔洲,你去死!”

情緒極度失控中,水果刀插進了霍浔洲的胸膛。

血頓時冒了出來。

南晚一下愣住了。

霍浔洲的睡衣已經被血染紅了大片。

但他卻仿佛沒感覺到疼痛,把水果刀又抽了出來。

南晚身子一抖。

霍浔洲把刀遞到她面前:“還不夠,我還沒死。”

“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得待在我身邊。”

南晚看着那把紅色的刀,霍浔洲的傷口在不停流血。

她怕了,真的怕了。

身子往後縮着,一個勁躲避。

霍浔洲笑道:“剛才的勇氣去了?南晚,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要麽今晚殺死我你離開,要麽以後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

又恐懼又震驚,南晚沖他大吼出聲:“你神經病啊!”

她伸出手狠狠打落水果刀,手心也碰上了刀上的鮮血。

南晚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心中的恐懼,霍浔洲的脅迫要把她逼入絕境了,她沒有辦法了。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殺死霍浔洲。

她只想讓霍浔洲受傷,讓霍浔洲知道,她對他很不利。

她想讓霍浔洲把她驅逐。

霍浔洲身上的血已經流到了床上,鮮紅的顏色讓人害怕。

他半靠着床背墊,看着她哭泣的樣子,嘴角慢慢上揚,到最後居然笑出了聲。

忽然,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裏。

他胸膛傷口處的血還在流。

南晚哭得很大聲,似乎要把兩世的委屈全部宣洩。

霍浔洲的血染到了她衣服上,鮮紅的色彩讓人害怕。

她想推開他,又不敢動手,怕他傷勢加重。

霍浔洲靠近她耳邊,聲音很輕:“晚晚,命我給你了,你自己不要的。”

她眼淚不停地流,落在霍浔洲脖子上,便像烙出了一個個印跡。

“霍浔洲,你放開我。”

胸膛處的傷不覺得疼,心中仿佛破了一條大口,冷冷地灌着風。

“放不開了。”他語氣很輕,“晚晚,放不開的。”

她是他兩輩子的執念。

南晚哭得更厲害了,眼淚不要錢的往外冒。

霍浔洲試探性的伸出手,手上是一片血跡。

他往幹淨的被子上擦了擦,才舉起手,替她擦掉眼淚。

不能弄髒了她的臉。

但血跡印在手心,經過淚水的暈濕,還是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霍浔洲目光微微黯淡,他仍然緊緊抱着她。

仿佛這樣,心上的傷口便能愈合得快一點。

南晚差不多已經絕望了,她抽抽噎噎的。

但同時,理智也回來不少。

她看着霍浔洲這副樣子,血染紅了被單,不知流了有多少。

霍浔洲卻還不管不顧依然抱着她。

她真的怕了,她覺得霍浔洲可能是瘋了。

“我去、去叫救護車,你放開、放開我好嗎?”她還有些抽泣,說話也不太連貫。

霍浔洲嘴角微微往上翹起,他沒松手。

“別打120,叫張醫生來。”他說,“去了醫院你怎麽解釋傷口來源?”

“不要為了我這種人,把自己弄髒。”

南晚抿着唇:“我打120,本來就是我做錯了,我應該承擔代價。”

“別去。”

他力氣很大,南晚掙不開。

他的血還是不停地流,南晚看一眼都覺得疼。

她閉了閉眼,終于退讓:“你別動,我打電話給張醫生。”

霍浔洲也終于松開手。

南晚兔子似的飛快跑下了床。

打完電話之後,她就坐在沙發上。

她還穿着睡衣,身體瑟瑟發抖着,自己抱緊膝蓋。

柔弱又可憐的樣子。

霍浔洲仍然是坐在床上依靠着床背墊,胸膛處在不停流着血,他輕輕閉着眼睛。

呼吸很淺很淺。

南晚擡起頭看他,心中又湧起一陣恐懼。

她怕霍浔洲死了,準确的說是,她怕霍浔洲死在她手裏。

自從她打電話之後,霍浔洲便一直保持着這個動作。

南晚慢慢走到他面前。

因為失血,他臉色有些蒼白。

一向強悍的男人在此刻露出些許軟弱。

南晚試探着伸出手輕輕放在了他鼻下。

呼吸很弱,但還有。

她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霍浔洲是徹底昏睡過去了,即使再強悍的男人在流了這麽多血之後,也難免虛弱。

張醫生很快來了,他是霍家的私人醫生。

即使是在半夜,是十分盡責。

張醫生連忙趕到霍浔洲的房間,一看到床上鮮血染紅的印跡,頓時驚了。

僵硬着回過頭看南晚,聲音都有些啞:“南、南小姐,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傷的。”南晚聲音很輕,“張醫生你給他看看。”

張醫生咽下喉嚨口的話,心中一片難以置信。

南小姐傷的?

這樣柔弱的女孩子能傷到武力值很高霍浔洲嗎?

但張醫生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即使雇主把他叫來了家裏,很明顯便是不想公開處理。

年輕人的感情/事啊,他真的搞不明白。

但是,再怎麽玩也不能下這麽重的手啊。

張醫生給霍浔洲處理傷口的時候,南晚便在一旁看着。

至始至終這個男人都沒有醒過來。

床上沾染了血跡,很髒,不能再睡了。

張醫生便把霍浔洲轉移到了南晚房間裏。

好不容易處理完傷口,張醫生給霍浔洲挂上輸液瓶。

南晚便說:“張醫生,您先去休息會,我來看着他。”

張醫生還有些不太放心。

南晚了然一笑:“您放心,我傷了他一次,不會再傷第二次了。”

張醫生讪笑,确實也有些累。

“那南小姐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你們都想虐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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