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關于偷靈蝶，銀霜的計劃很簡單。
先想方設法把靈蝶偷過來, 然後用自己的本體使勁往上一戳, 靈蝶碎了, 皆大歡喜。
聽起來就跟把大象裝進冰箱一樣簡單粗暴, 但實施起來的難度可比把大象裝進冰箱難多了。首先, 她根本就沒有接近秦珂的機會。
秦珂和賀與璇都是大忙人，每天要幹的事情太多了, 一周裏在家的時間不超過四十五小時，這還是包括了睡覺時間的情況下。
其實銀霜也可以選擇半夜偷襲, 但她沒那個膽子, 半夜溜進羅剎女的房間，試圖從她脖子上摘下靈蝶, 如果在她摘的過程中，羅剎女突然睜眼，銀霜覺得, 十有八/九，她當時就能被吓死。
所以, 還是智取吧。
……
苦等了好多天, 終于，智取的機會來了。
今天有時間, 賀與璇請傅芒和銀霜一起過去吃飯，傅芒本來還是不想去，但銀霜聽到以後，立刻就替她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 銀霜的眼神總往秦珂身上飄，她的這個動作引來了另外兩人的強烈不滿，尤其是賀與璇，她的眼神怎麽看怎麽不善。
銀霜毫無所覺，她還在琢磨着怎麽才能騙秦珂把靈蝶摘下來。
吃過飯，大家都沒有起身，還在餐桌邊上坐着聊閑天，她們說的都是如今外面的情況，銀霜對這種話題了解不多，于是，她只是坐在一邊聽她們聊。
過了大約五分鐘，賀與璇看了一眼時間，然後站起來，“你們先聊，我去送飯了。”
說着，賀與璇走向廚房，把原本就溫在鍋裏的飯菜拿出來，然後端到樓上，銀霜不明就裏的看着她，轉身問傅芒：“送飯？樓上有客人嗎？”
“賀與璇的姐姐賀與寧也住在這裏，不過她不出門，所以你才沒見過。”
銀霜從沒聽過賀與璇還有個姐姐，她眨了眨眼睛，乖乖點頭，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秦珂坐在對面，她看着這兩人溫馨平靜的相處模式，淡淡的笑了一下。
晚上，秦珂站在高大的落地窗邊上，她手裏端着一杯熱茶，氤氲的熱氣慢慢飄散出來，讓她的側臉變得有些朦胧。
現在是晚上八點，如果按照過去的情況，八點多正是夜生活的開始，華燈初上，男男女女相遇在靜谧又熱鬧的街頭，一場又一場奇妙的緣分慢慢拉開帷幕。
而現在，窗外的世界雖然還是明亮的，但那明亮中沒有一絲煙火氣，安靜的黑夜裏連鳥叫蟲鳴都沒有，人們不敢再上街，所以每一條街道都是空無一人，如果不是還有各家燈火亮起來，這個如今世界上最有秩序、最繁華的城市，就和鬼城差不多了。
銀霜走到她身邊，她小聲抱怨着，“賀與璇好像很不喜歡我，她每回看我的時候，都跟要揍我一頓一樣。”
銀霜說話一向誇張，賀與璇的确不喜歡她，但也沒到她說的那個地步，秦珂偏過眼睛，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銀霜看看遠處的賀與璇和傅芒，她倆不知道在說什麽，隔一會兒，兩人的目光就要往這裏巡視一圈，傅芒這麽做銀霜能理解，可賀與璇為什麽也總往這裏看？
後知後覺的，銀霜想通了某個關節，她震驚的瞪大雙眼，倏地扭頭，看向秦珂，“她不會是喜歡你吧？！”
這麽簡單的事情，也只有銀霜能直到現在才看出來了。
秦珂點頭，“從我救了她開始，她就喜歡我了。”
銀霜目瞪口呆的看着秦珂，此時此刻，她特別佩服她，“那你還能這麽淡定？”
秦珂不明白她的問題，“我為什麽不能淡定，她喜歡我不是很正常的嗎？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又一直都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再加上，我是單身，長得還不錯，如果她不喜歡我，那才是不正常了。”
秦珂說的很有道理，可銀霜還是不能理解秦珂的态度，“你……你不會覺得尴尬麽，她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可你卻不喜歡她，沒法給她想要的東西。”
秦珂微微歪頭，手中的熱茶也跟着傾斜了一些角度，“為什麽？”
銀霜愣住，“啊？”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我要覺得尴尬，她喜歡我是她的事，我不喜歡她是我的事。沒有哪條規矩說過，別人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回應，就一定要在意。”
話是這麽說……
銀霜知道秦珂說的沒錯，可她總覺得這些話不太對勁，她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想明白這話裏的不對勁在哪了。
喜歡不喜歡的确是自己的事，別人沒法強求。但如果無法回應別人對自己的喜歡，大多數人還是會有一些情緒的，比如懊惱、愧疚、心煩意亂。可秦珂完全沒有這些困擾，她太冷漠了，也太理所當然了。
秦珂的是非觀和愛情觀和別人不一樣，這一點她自己也清楚，見劍靈傻傻的看着自己，一副被驚到了的模樣，她輕笑一聲，伸手摸了摸銀霜的頭。
“活了這麽多年，我只有一條心得，要不要聽一聽？”
活得夠久了，就會出現一些人生感悟，很可惜，銀霜活得太沒心沒肺，到現在還沒悟出一條。秦珂的人生比她跌宕起伏多了，她的感悟一定很有價值。
這麽想着，銀霜快速點頭，“嗯嗯。”
“天地相對，陰陽相反，善惡相悖，善帶來愛，愛就如那天上的雲，飄忽不定，看得見，摸不着；惡帶來恨，恨就如地上的泥，髒污不堪，卻唾手可得，”秦珂望着銀霜的眼睛，粲然一笑，“愛是虛幻，不知道哪陣風吹過來，它就散了，我是一個很實際的人，對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從不感興趣，我想要的，是最腳踏實地的。”
秦珂的聲音又輕又慢，“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銀霜明白了。
可她不死心：“一定要報仇嗎？”
秦珂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銀霜張了張口，竭力思索能打動秦珂的理由，“如果你放下仇恨，心境就會變得開闊，以前你被人傷到了，可是，說不定以後還會有人用更多的愛修複你心裏的傷口呢。為了那種人……不值得啊。”
秦珂沒有問銀霜是什麽知道這些事的，她只反問了一句，“那你告訴我，如果你遇上這種事，你會怎麽做。”
銀霜怔住。
如果傅芒做了同樣的事，在她全心全意規劃屬于兩個人的幸福未來的時候，狠狠給她一刀，背叛她，傷害她，殺了她，甚至親眼看着她慢慢死去而無動于衷……
銀霜沉默片刻，偏過了頭。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秦珂也看向遠方的燈火，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悠遠，“我一直都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
銀霜沒有下手，她默默跟着傅芒回到住處，臨睡前，銀霜望着天花板，突然出聲：“你們人類好像挺喜歡做選擇題的。”
聞言，傅芒看向銀霜，這一晚上銀霜的糾結都快形成實質了，如果是以前，傅芒肯定很關切的去詢問，但現在傅芒摸清了銀霜的脾氣，也知道銀霜的很多難題對她來說都是超綱範圍，所以，不如等着銀霜主動來問她。
傅芒挑了挑眉，嗯了一聲。
瞬間，銀霜翻過身，認真的迎上傅芒的視線，“現在，假如你就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不過這條岔路口不是你的，是你朋友的，她馬上就要走過去了，而此時擺在她前面的有兩條路。第一條，走左邊，她可以做她最想做的事，可是，這條路的盡頭是懸崖；或者，走右邊，她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不過呢，這條路很平坦，沒有任何危險。”
銀霜伸出兩只手，把手掌伸直，遞到傅芒面前，“你可以推她一把，如果是你的話，你要把她推向哪條路？”
傅芒盯着銀霜的掌心看了一會兒，然後擡起眼睛，“你說的朋友是秦珂麽？”
銀霜：“……你就不要管是誰了，先告訴我，你會選哪條路。”
傅芒搖了搖頭，“我哪條都不選。”
銀霜皺眉，她收回手，無聲的看着傅芒。
後者慢慢解釋，“如果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出發，我又不是上帝，也不是誰的主宰，那我憑什麽去決定別人的命運。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生也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完的，別人無權幹涉，也不該幹涉。”
“即使她會走向懸崖峭壁？”
傅芒抿唇，如果是一般人，她不會這麽說，畢竟有些人就是會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比如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等等，像這樣的人生，身為朋友确實應該幹預一下。可銀霜說的主人公是她和秦珂，秦珂成熟且聰穎，還有着尋常人都沒有的閱歷和膽識，她要做的事是什麽，傅芒不清楚，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是笨蛋才會做的蠢事。
于是，傅芒點了點頭。
銀霜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
說完，銀霜蹭到傅芒身邊，默默閉上了眼。傅芒望了她一會兒，然後伸出手，關掉了房間裏的燈。
傅芒沒有說的是，銀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之所以這麽糾結，就是因為她也明白，什麽都不管、靜靜的看着才是對的，雖然她知道這樣是對的，可她心裏的責任感和愧疚感不允許她這麽做，所以她才會一直這麽糾結。
她那麽痛快的就聽了傅芒的話，并不是因為她覺得傅芒說得對，只是，她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外力，如果有人認同她，鼓勵她，她就會安心一些。
黑暗裏，不知道過了多久，銀霜聽見傅芒用很輕的聲音問自己，“秦珂……和你是一樣的嗎？”
銀霜和秦珂關系非同一般，而且她們兩個都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如果銀霜不是人，那秦珂大概率上也不是。
果不其然，銀霜悶悶的點了點頭，“你不能告訴別人。”
大是大非傅芒還是拎得清的，她應下來，然後又問：“你們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如果說銀霜來這裏是為了偷她身邊的古劍，那秦珂又是為了什麽，她比銀霜賣力多了，一直盡職盡責的幫助着賀與璇，難道，她來這裏是為了賀與璇？
銀霜抱着傅芒，她想了想，回答道：“我們都有各自的任務，現在還不能說，等你死了，去地府以後，我再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傅芒：“……”
人類對生死很忌諱，可銀霜完全不在意這些，因為她覺得人總是要死的，但死亡又不是終止，反而是一種新生活的開始。
傅芒默了默，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那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沒有啊。
真正的完成任務，是要得到三千星盤的認可。但銀霜一直都沒把本體融合進自己的丹田，劍靈和劍仍然是分離的，所以三千星盤還不承認，再加上銀霜的元氣沒了，于是，在取回元氣和融合本體之前，她都不算完成了任務。
之前是沒法取元氣，現在可以了，銀霜卻不着急了。
她搖了搖頭，“沒呢，而且，我也不管任務了。”
傅芒皺眉，在她的印象裏，她覺得任務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銀霜也用不着那麽拼，連換三張臉來接近她。說不管就不管了，真的沒關系嗎？
聽到傅芒的疑問，銀霜覺得她有點啰嗦，她把臉埋在傅芒懷裏，不耐煩道：“哎呀，任務有什麽重要的嘛，完不成就完不成了。我可是我們那最大的官二代，我完不成任務，誰也不敢抱怨。”
傅芒：“……”這麽嚣張跋扈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