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多事情都是想來容易，做起來難。這幾年馮秋一直宅在家裏，閑散慣了，突然要他立即去行動，他還是躊躇了，而且下定決心也遠非他想得那麽簡單。

馮秋自顧想着來日方長，于是對待找工作的事情，很快就被他擱置了，他更是選擇性地丢棄了找工作的念頭，每日只知道抱着手機躺在床上，不是看熱播綜藝就是和網友聊天。

看到又開始懶散起來的堂弟，馮誠不禁搖了搖頭，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輕易改變的，得慢慢來，急不得。

日子不鹹不淡地又過了幾天。

這日晚上，馮誠下班回家洗了個澡，換了件白色背心和黑色大褲衩，穿着拖鞋剛從衛生間出來，濕漉漉的短發正滴着水，滑過額頭流在臉頰上，他也沒在意，雙眼盯着站在不大的客廳裏來回徘徊的馮秋身上，關心地問道：“這麽晚了還不去睡覺，在這裏走來走去幹嘛呢？遇到啥事了？”

眼看着次日就是網友聚會的日子，此時身無分文的馮秋只能想到從本來就沒幾個閑錢的堂兄這裏借錢，但他又難以啓齒。思量再三，馮秋終是捶了下手鼓足勇氣，對着收拾起自己吃剩的空碗碟，正背對着自己走進廚房的堂兄說道：“哥……你……你能借我幾百塊錢嗎？等過些日子我就還給你了”

剛把碗放進水槽，準備放水洗碗的馮誠聽到後，微愣了一下，拿着抹布回身問道：“你要借錢？幹嘛用？”說着又轉過身，倒了點洗潔精滴在抹布上，調好了自來水的水量，就着這一條細細的水線開始洗碗。

剛走到馮誠身邊的馮秋瞧見了這場景，不由得呆立在一旁。他知道自家的堂兄向來很是節省，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堂兄會節省到這種地步。再看到堂兄正在清洗的碗碟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上羞臊得難受，更是覺得自己到堂兄家來根本就是個負擔。

對于傻站着不說話的堂弟，馮誠邊洗碗邊問道：“問你話呢？要錢幹嘛？”

馮秋很想說他不借錢了，可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心裏默默地自我安慰道：迫在眉睫的事情先解決了再說，錢反正是他借的，又不是說不還了，只是遲些日子還而已。這樣想着，馮秋的心裏這才好受些，遂開口說道：“明天早上有幾個朋友從外地過來，我準備做個東道主，請他們吃一頓飯。”

馮誠點了點頭，繼續洗碗，默然片刻後，說：“等我把碗洗了再拿給你。”

在馮誠沒說話的期間，一旁等回話的馮秋不确定堂兄的态度到底是什麽意思，心裏只能一陣陣的幹焦急，但他也沒再好意思開口，好在最後堂兄還是答應借錢給他了，他這才松松籲一口氣。

放下了一樁心事的馮秋笑着說：“不着急”

過了會兒，拿着幹毛巾擦了擦手的馮誠問道：“那你明天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好心情的馮秋跟在堂兄身後往卧室方向走去，笑了笑，說：“明天可能一整天都不回來，哥你就不用提前做飯了。”

馮誠沒說話，徑自走進卧室，馮秋呆在外面沒跟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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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馮誠就出來了，手裏拿着一疊錢，遞給馮秋，說：“這裏有三百塊錢，省着點花。”

看着由一張張十塊五塊湊起來的三百塊錢，馮誠抿着唇，最後還是沉默地接過了錢。以前他從爸媽要再多的錢從來都是理直氣壯的，可是這次，從堂兄這裏借錢，雖然才只這三百元，但錢裏像是有根刺，紮的他手疼。

見馮秋不說話，只低着頭看着手中握着的錢，馮誠以為是嫌自己錢給少了，遂解釋道：“你也知道你哥我一個月就二三千塊錢工資，每個月還房貸就要二千五，如果你覺得錢不夠的話，我再從朋友那幫你借點。”說着就拿起鑰匙準備開門出去。

馮秋趕忙叫住了他，咧着嘴說：“哥，不用了，這錢夠了，我本來只是想從你借兩百塊錢來着。”

馮誠聽後回過身走到馮秋跟前，擡手揉了揉他額前的頭發，也不疑他：“如果明天還有剩餘的錢就去剪個頭發，就當是哥請你的，你瞧瞧你的頭發都遮眼了。”

馮秋難得地乖乖點頭應是。

困意襲來，見時間也不早了，馮誠打着哈欠說道：“早點睡吧，記得睡覺前關燈”說完便轉身走進卧室。

炎夏的夜晚，躺在隔壁房間的馮誠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又一分鐘過去了，馮秋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借着窗外投射進來的昏淺燈光，兩眼盯着上方的牆頂，腦海中的思緒像線團一樣，從頭扯動。他先是想到堂兄搬來這裏住也有三年多了，這房子一直沒有裝潢，還是個毛坯房，他以前曾問過堂兄：“為什麽不簡單地裝修裝修，好歹把牆壁給粉刷一下。”

他清晰地記得那時的堂兄是笑着回答：“等到結婚的時候再好好裝修一番也不遲。”

當時的他覺得這話說得也沒錯，也就沒再多說什麽了。轉眼三年過去了，房子還是老樣子，也不知堂兄何時才能結婚。

前一天，馮秋又舊事重提，問道：“哥，你這屋裏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也太清靜了，你這樣過日子不覺得累嗎？”

堂兄同樣是笑着回答：“這樣的日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才相隔一天，此時此刻的馮秋細細想來，開始有些理解這話裏的意思了。

又翻了個身，看着床側正呼呼吹風的電扇，馮秋仍是燥熱難耐，突然他又想到堂兄家裏好像就只有這一個電扇，還被端來放在這間房裏……

直到深夜，窗外再無燈光，馮秋這才帶着自嘲疲乏地沉沉睡去。

次日，馮秋一大早就起床了，對着鏡子兀自梳理着發型，臨出門時拿起備用鑰匙，朝着堂兄的房間喊道：“哥，我出去了。”在喊了幾聲，沒有聽到應聲後，馮秋不由得打開堂兄的房門，見床上的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

馮秋以為自己看錯時間了，趕忙掏出手機仔細地瞅着，才六點三十五分。

他沒想到堂兄這麽早就去上班了。

出去後，馮秋經過一家小型煙酒商店，想到口袋裏的三百塊零錢，就掏出來，從商店老板那裏換了三張百元大鈔，又看見了櫃臺上販賣的香煙，便順手買了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