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鶴猶在
三日過得很快，林蓁內心歡呼着李太師這群讨人厭的終于要走了。那時正值午後，她吃着花茵剛從廚房拿來的芙蓉酥，一塊接一塊的，直到盤子裏還剩最後一塊的時候。林蓁剛拿起來，下一刻便任由花朵一般的點心掉在了地上。
林蓁怔怔的站在那裏，只一會兒便連鞋都來不及穿的奔了出去。
花茵剛剛說，老侯爺去了。哪家的老侯爺，我怎麽聽不懂呢？公爹走了，郎君他該有多傷心啊！
林蓁的內心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到郎君的身邊去，他需要她。
鎮北侯府，松風院。
林蓁就這麽沖了進去，玉明昭的一身白衣在這時顯得格外刺眼，郎君的身影如此悲傷寂寥。
林蓁還依稀記得大婚第二日給了她一個大紅包，笑呵呵的說希望她跟郎君早些添個大胖小子的和藹可親的玉老侯爺現在就這麽靜靜地躺在那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她的心卻在告訴她，他們逃不過命運。
因為，今日就是前世老侯爺去世的那一日。原來兜兜轉轉，到最後都是一樣的結局。
林蓁有些呆楞的上前拉着了玉明昭的手，郎君的手好涼，她索性就用自己的一雙小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她希望能夠溫暖他，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啊。
玉明昭沒有回頭，但他的手卻輕輕的回握了她。玉明昭纖長的小指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在林蓁的掌心撓了一下，林蓁心裏仿佛有個什麽東西劃過。她想，她好像知道了什麽。
可是，即使林蓁心裏明白，她也還是見不得他這樣悲傷的樣子。她的心在疼，很疼。她想，也許是她前世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今生便被罰只為他一人心疼。
林蓁一直陪着玉明昭在老侯爺的松風院，他們站了很久。林蓁知道，他的悲傷不是來自今日之事，而是前世老侯爺的離去給他帶來的傷痛。
前世，玉老侯爺離去之時，林蓁正沉浸在完顏鴻對她的真心實意之中，半點兒心思都沒有分給她的郎君。玉明昭最後一個親人的離開，父親對他的失望，妻子對他真心的踐踏和背叛，所有的事在同一時間一起壓在了他的身上。
即使，玉明昭無論何時何地都挺直的脊背，這時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林蓁無數次的後悔，那時自己的所作所為。她心酸又歡喜，這樣的她，他還是執着的不肯放棄，她該是有多麽好的運氣啊！
夜幕降臨，晚風很涼，老侯爺的屍身已經裝進了棺木。玉明昭和林蓁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
回到屋裏，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玉明昭褪去了那層冷漠悲傷，還是個溫暖柔和的郎君。他想告訴她，關于這件事，可是林蓁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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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趕去玉門峽救自家郎君之前，她就隐隐約約的感受到她的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這個人的存在很可能得知郎君曾經告訴她的事情。定北軍的軍防布兵圖就是一件鐵證。
林蓁知道就算她是瘋了，也不會在那般深惡痛絕，恨不得将完顏鴻千刀萬剮的情況下，違背公爹的命令放走完顏鴻還把布兵圖給他。
林蓁不知道在她到玉門峽之前是個什麽情況，也許是郎君重來一世，有心提防才能逃過一劫。可若是，郎君一時疏忽忘記了，林蓁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這一次，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可以傷害郎君，林蓁想到。
玉明昭拉起林蓁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他一雙深邃的眼專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緩緩訴說：“蓁兒，只要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其實，以玉明昭的性子他問出這番話，就是不想告訴林蓁的。前世今生，玉明昭不管做什麽都是為了留住林蓁。因為太過在乎，所以他有心謀劃小心謹慎，只怕一步錯，便要失去她。
一直以來，林蓁看到的玉明昭只是他給她看見的，都是最好的他。除去最開始的一葉障目自欺欺人，林蓁只看得見他的真心。現在她也想真心相付。
“郎君，我不想知道。在我沒有告訴你一些事情的情況下，請你一定一定不要明确的告訴我那些重要的事。我不想因為我而害得郎君像那日一樣，蓁兒害怕。”林蓁縮回手，在玉明昭眼神變化之前，又緊緊的抱着他。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這時的她倒不像之前那般跳脫了。
其實，很多事林蓁都是可以猜到的，郎君曾經教過她的。
林蓁伸出手指戳了戳玉明昭的胸膛，她十分僵硬的轉移了話題，“郎君，下一步，你可安排好了？萬不能辜負公爹的一番心意啊！”
玉明昭懂林蓁的心思，倒也十分的配合她，此刻略帶笑意的摸了摸她柔軟的發，“若不然，為夫将此事交給蓁兒可好？”
林蓁心裏一動，可她又有些害怕身體的另一個人會出來搗亂，玉明昭看出了她的猶豫，故而故意調笑道：“怎麽，我家最最聰明的蓁兒也有怕的時候？那便算了，為夫自己來就是咯，指不定哪天就累死了。”
林蓁一下子擡起頭，捂住了玉明昭的嘴，很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說：“郎君，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誰怕了，你且看着我吧，保證你家蓁兒會把這件做得漂漂亮亮的。才不會讓我家郎君有累……累着的機會呢！”
林蓁不敢提及那個字，她不願意她的郎君離開她。林蓁還是選擇幫助玉明昭做些事情，郎君前世身體不好，多數也與太過勞心勞累所致。她若是能多幫他一些，那是不是他就能長久的陪伴她呢！
此時的林蓁看在玉明昭的眼裏比之往日更加美麗，更加讓他動心。玉明昭不由自主的親吻着那只捂着他嘴的小手，眼神更是比之醉酒不差分毫。
林蓁感受着手心濕潤溫熱的吻，感覺有些癢癢的。這樣想着，林蓁縮回了手，把頭埋進了玉明昭的衣襟內。兩個人相互擁抱，卻沒有人想要更進一步。此後三年，便是如前世一般好了。這以後，就将是新的開始了。
次日，定陽城中，因為玉家掀起了一股巨浪。
玉老侯爺死了。定陽城的百姓沒有一個人肯相信的，恍惚間玉老侯爺将敵國皇帝的首級斬于馬下好像就是昨日夫人事。一向康健，老當益壯的老侯爺竟然去了。
定陽城的百姓也是在鎮北侯府挂起了白幡之後，才算是真正的相信了那個消息。
但是，這事只是開始。
“聽聞，玉老侯爺是死于西域劇毒。無色無味，劇毒無比，中毒者不消一時三刻當場斃命。”
“這京城裏剛來過人，玉老侯爺便死了。光是想想，就讓人心有餘悸啊！”
“聽說是皇上聖旨玉侯被停職罰俸，定北軍現如今早已換了另一個統帥之人。”
“玉家統領定北軍這麽多年，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啊？這一回，可也是玉侯帶領我們的将士大退敵軍的啊！沒有嘉獎也就算了，怎麽還有懲罰啊？”
“聽說，這次定北軍的損失，朝廷竟然是一個子兒都不想掏。都是侯府掏的銀子，朝廷何時這般摳門了？”
“這定陽城吶，起風咯！“
定陽城的大街小巷，人人議論紛紛，就如同太師曾經擔心的那樣。定陽城的百姓确實只知玉侯聲名，不知皇帝何在。皇帝如此做法，是誰救他們于危難之中，又是誰給了他們這樣安定的生活，他們心裏清楚。
各路人馬在定陽城的探子也都紛紛開始，玉明昭手下的人将這座城的動向掌握的一清二楚。
此時的林蓁，坐在侯府的花園裏，品了杯茶。聽着玉明昭交給她的人手給她彙報的消息，林蓁悄悄掩住了翹起的嘴角。郎君，蓁兒這一次做的也不差呢！
黑暗幽深的空間裏，唯有幾顆夜明珠靜靜的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一點點的驅走黑暗。
“她這次倒是做的不錯，我倒是有些相信你的眼光了。”熟悉的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委屈您了，日後只得在暗處看着這一切了。”玉明昭沉聲道，即使如此，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玉老侯爺的眉眼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顯得有那麽一些悲傷蒼涼，但更多的是輕松和灑脫。他終于是卸下了多數的束縛和重擔，只是這一切日後都将由玉明昭來承擔。玉老侯爺心裏是擔心愧疚的，他幫不了他了。
玉明昭似乎總能一眼就輕易看穿一個人的心思，他雲淡風輕的說：“父親，不必多慮。兒子必然不會讓您失望的，只是，有些時候還是希望您能幫助我一二。”
玉明昭最後一句話似有深意，玉老侯爺眉頭輕皺，最後還是答應了。
“明昭，你要小心了。定陽城裏會有越來越多的小魚小蝦混進來，還有慕容方那老賊，也是不容小觑的。”
“父親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的。這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