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釋親恩

林蓁匆匆準備出門，卻正巧在侯府的門前遇見了來替玉明昭複診的白大夫。林蓁說是鎮定，到底還是慌亂的。否則定是讓人将白大夫帶到府上才是，哪裏會自己着急出去呢，關心則亂，想來就是如此了。

林蓁遇見了白大夫，她尚未開口，白大夫就已經從林蓁慌亂的神情和那一日的親身經歷知道了她的想法。白大夫迫不及待的鄭重開口道：“夫人放心，老夫必定竭盡全力醫治君侯。君侯此番乃是因為虛耗過度加之聚元凝氣散的副作用而導致的昏迷不醒，只要好好休養，沒有變故的話，想來不出半個月便能醒了。只是醒了，也不能過度勞累，否則會落下病根兒的。”

白大夫的一番話總算是給林蓁吃了一顆定心丸，她将他的話牢牢記在心裏。若是郎君醒來後，還是這般勞心費力的，林蓁定會好好收拾他的。林蓁這般想着，心裏有些苦澀亦有些期待。

白大夫見過了，林蓁也不預備再出門了，事情在家裏也是可以做的。命人送白大夫去見玉明昭後，林蓁就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裏，林蓁喚來了言以及其他幾個得力的暗衛。既是打探好現下的各種情況，也是準備布下後手為她家郎君讨回公道。

林蓁端坐在書桌之後，面色平靜，目光犀利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人，沉聲問道：“樞，你負責郎君手下各種消息的收集彙總，你來說說，現如今各方動向如何？”

樞擡眼看着端坐的林蓁，此時的她給他一種面對君侯時才會出現的感覺。更何況還有玉明昭的命令在先，樞不敢怠慢，恭聲道：“回夫人，定北軍戰勝金軍的消息當日就傳回了京城，皇上那邊目前還并無什麽反應。至于金軍那邊，完顏鴻慕容方敗退回朝之後，蕭太後當即發難，如今已扶植起了完顏鹄的勢力。金國的內亂将起，想來一時半會兒之間，難以插手我國之事。”

“皇上那邊當真沒什麽反應，如今這局面該是讓他大失所望才是吧？”林蓁冷笑道，樞話裏有未盡之意。金國的消息都能知道的詳細，大宋國之內的消息會如此簡單？

樞心裏一凜，不敢再看林蓁犀利的眼神。他确實不太信任夫人，即使君侯有言在先，是以才沒有說全關于京城的消息。如今，既然被林蓁說穿了，樞的隐瞞便沒有意義，這不過是一個試探罷了。

“皇上那邊，下了問罪君侯的聖旨。說是要治君侯欺君叛國之罪，但這道聖旨在朝中無人知曉。”樞不得不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訴林蓁，這個消息但凡是知道的人，沒有一個不氣憤的。

林蓁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擦着手腕上銀絲镯子，那是玉明昭曾經送給她的武器，林蓁但凡是按捺不住想要動手之際，都會不自覺的摩擦這個镯子。這是前世就養成的習慣，今生亦然。

林蓁沉吟不語，突然開口道：“老侯爺知道這個消息嗎？”

樞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表現讓林蓁看出了自家公爹的想法，怎麽自家兒子就不當個好的，難不成那個狗皇帝才是他親生的？

“行了，我有事交代你們去做。”林蓁的手指還在摩擦着腕上的銀絲镯子，眼神陰沉冷厲，郎君受得這個委屈豈是就能這麽算了的？

言樞墨三人站成一列，靜候林蓁的命令。即使他們也對皇帝對朝廷不滿，但君侯沒有命令，他們便不能動手。如今夫人既然想做些什麽，他們自無不願意的。

“将上一回的加稅的事和這一次定北軍被自己人暗算之事一并傳出去，具體怎麽做，想來也不用我再說了，相信你們會讓我滿意的。那道聖旨的事，皇帝既然不想讓人知道，那便讓那些個朝臣們看看他的真面目。江南那邊，據說已經是因為加稅之事民不聊生了，也該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稅錢是喂了哪家的碩鼠了！”

林蓁的話說的似是而非的，但是他們三人心裏都清楚該怎麽做了，當下應下了。只是，樞向來是心思缜密的那一個，他又問道：“夫人如此命令，我們兄弟心裏沒有不從的，我們也早就這麽想了。只是，老侯爺那裏若是知道了，我們這些事怕是不好進行了。”

樞的話一下子說到了點上，玉明昭之前遲遲不願意對宋哀帝動手還不是因為老侯爺的緣故，林蓁心裏也清楚得很。只是，林蓁這一次已下定決心要替玉明昭讨回公道，玉老侯爺那裏也是遲早要解決的。

林蓁沒有一絲猶豫的開口說：“你們只管照我說的去做，老侯爺那裏有我在。”

得了林蓁如此承諾，樞三人當即便出門部署行動去了。他們走後，書房裏只剩下林蓁一個人，她一直挺直的脊背此刻松垮了下來，公爹這個問題真的是太難解決了。

林蓁在書房裏待了很久，也沒有動身去找玉老侯爺，直到有人來禀報林蓁，說是老侯爺想見她家郎君。這一瞬間，林蓁的心定了下來，她吩咐人請玉老侯爺來書房一見。

玉老侯爺推開書房門的時候，林蓁正坐在窗邊烹茶，動作優雅如行雲流水一般，跟玉明昭烹茶時的動作像了八分。玉老侯爺初一見時，微一怔，随即回過神來，向着林蓁走了過去。

林蓁起身讓來玉老侯爺入座，又親手奉上了一盞剛剛泡好的茶，茶香氤氲，香氣袅袅。

“蓁兒，聽說你要見老夫，可有什麽事？前兩日傳來消息，說是你和明昭又有了孩子，看樣子你們比我要有子孫緣吶！”玉老侯爺端起茶盞品了一口茶，說了這麽一句話，話裏還有那麽些的不甘心。

提到孩子和玉明昭，林蓁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甜蜜溫柔的笑意，她随即裝作無意的開口道：“是啊，我和郎君已經有了小葉，第二個孩子也很快就要到我們的身邊了。公爹你，可只有郎君一個孩子啊！”

最後一句話才是林蓁要見玉老侯爺的真實目的，她想提醒玉老侯爺她家郎君的重要性，讓他莫要再因為那些個不相幹的人去傷害他的親人了。

玉老侯爺的臉色未變，茶盞被他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漫不經心的說：“你這話說的，明昭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何嘗不知呢？但是，這并沒有什麽相幹的啊！”

“公爹，你應當明白兒媳在說什麽，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今日我都要同你說說清楚。”林蓁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本就是假裝出來的又如何能夠長久呢？林蓁不想拐彎抹角的了，她要和公爹說清楚。

“哦？你且說說。”玉老侯爺此時與之前那樣的睿智和藹不同，他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看得林蓁心頭火起。

“公爹你之前為了替朝廷收拾爛攤子吃了多少暗虧，甚至還要假裝身死，至今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衆人的面前。我知道，公爹對于這樣的待遇心裏并無半點不樂意。你為了皇家，為了朝廷，吃暗虧，這些都是你的事。你如何能夠狠得下心去對待郎君，他可是你親生兒子，如今這世上和你最親近的人。”

林蓁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跟玉老侯爺講，她不指望玉老侯爺能改變主意，她只想她家公爹不要再坑自家兒子了。郎君他一直都在企圖兩全，可這世上的事哪裏都能兩全呢？郎君他夠苦的了，她心疼吶！

林蓁又道：“這一次，那狗皇帝能和金國合謀，以郎君的項上人頭和定陽城作為籌碼。公爹難道還看不清楚嗎？如今郎君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以他的心機謀算何至于此啊！公爹啊公爹，郎君他到底為的什麽，你難道真的要讓我這個兒媳掰開了講給你聽嗎？”

林蓁是真的不能理解玉老侯爺到底是怎麽一個想法，親生兒子不管，反倒是去管那些個七拐八繞的親人，人家也不知道啊！

林蓁說完了，玉老侯爺也停下了手上一直把玩着茶盞的動作，他嘆了口氣才對林蓁道：“蓁兒，你今日能對我說這番話，我就知道明昭的這一片真心沒有錯付。說真的，明昭這孩子我知道，你……我起初并不看好你們。明昭跟他娘一樣，一旦看中了某個人便是一味的付出，只盼着那人能回頭。他娘等到我回頭的時候，我已經徹底失去了她。而你們，還不遲。”

“當年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想來明昭也跟你提過一些。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這世上本是緣，可命運卻同我們開了個玩笑。我從小就被教育着要感恩戴德，不能有絲毫怨恨，可又有什麽人能真的不恨呢！”

“那一次，我見到了太上先皇和太皇太後，他們沒有忘記我。在皇宮裏的那段日子，縱使是短短數日，卻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就為了這麽一點點的溫暖，我搭上了自己，搭上了明昭他娘，如今就連明昭都搭上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得到了什麽，可一直沒有人同我這麽直接的說過。”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明昭亦是，這孩子到底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虧欠了他。只希望你們能留那個一條命，我實在是不想看到我兄弟那一脈就此血脈斷絕，行嗎？”

玉老侯爺最後這一句話可以算得上是懇求了，林蓁心裏五味雜陳，她點了點頭，複又說道：“這些事我會都告訴郎君的，就讓他來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