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政變

五聲島紀年568年7月3日下午,河源城。

風雲突變,山雨欲來。

明樘負手站在書房的窗戶前靜靜看着外面沉沉的烏雲,內心如這天氣一般。老頭子的死在意料之中,喪事的流程在半年前就已經規劃好,只是老頭子的死還是比預想的早了些,導致有些事還來不及辦好。

戒嚴令已經發出去,就算背負罵名,他也要不擇手段把局面控制住。明森那小子未必會甘于承認他這個大哥的領主之位,明秀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姐弟若是聯手改變現狀,只怕河源鄭氏要流不少血。無論如何,都不能那那個女人的賤種掌握河源鄭氏的命運!

明樘眸子裏射出一絲淩厲的冷光,轉瞬恢複平靜。

鄭氏四子中唯有明榕不在河源,這是明樘的安排。明樘對于控制局面并沒有十成的把握,他得為河源鄭氏或者說為母親的血脈留一條後路。明榕的根基在許城,若是河源局勢失控,明榕到底能保全一脈。反之,明榕是不會跟作為他強大靠山的哥哥為敵的,就算權力交接過程中彼此沒有什麽好印象。

給家族的後路已經留好,給自己的後路卻沒有準備。作為河源鄭氏最有資格成為下一任領主的人,明樘要用生命捍衛自己的尊嚴。五聲島太小,容不下一個失了勢的少主。

“父親,是我。”

敲門的聲音響起,兒子那成熟穩重的聲音傳了進來,明樘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這是他最驕傲的兒子,這個兒子将繼承他的血脈和權力,繼承整個河源鄭氏的榮耀!作為河源鄭氏從字輩中最優秀的一員,從治有這個資格。

“進來。”

明樘的語氣溫和了許多。

“父親,按您的要求,靈堂已經布置好,警衛人員由丁将軍安排。”

連續數日每天只睡不到四個小時的從治臉上沒有一絲倦色,他是明樘的得力助手,具有河源鄭氏鮮明特色的五官像極了他的父親。

“好,我們去看看。”

明樘這才轉過身面對着兒子,他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随即準備往書房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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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從治在後面叫住了父親,欲言又止。

“什麽事?說吧。”

明樘背對着兒子,那威嚴的身影在兒子心中留下過不可磨滅的印象。

“真的要把一切希望都押在丁放身上?”

從治沒有說“丁将軍”,他直呼其名。

明樘突然感到煩躁,手心竟然有些濕潤,他調整了一下心緒,才嚴肅地開口:“記住,丁放是你爺爺推薦的的人,你那過世的爺爺告訴我,丁放對鄭氏是忠心的。”

說完這些後,明樘意猶未盡,又語重心長地教導兒子:“在這種時候,我們唯有選擇丁放這樣掌握軍權的人才能震住明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從治自知無法改變父親的做法,也不再說些什麽,便跟在明樘身後去了靈堂。

靈堂的布置是按着規矩來的。悲哀的氛圍被一層一層的白色帳幔不斷渲染、擴大,最後鑽進到達現場的每一個人心中。

明樘一只腳剛跨入靈堂的時候,就有一種錯覺,好像這靈堂是為他準備的。另一只腳跟着跨進去,錯覺變得模糊,心似乎被這靈堂的氛圍帶走了。

“從治,去把丁将軍找來。”

不知為何,明樘想要兒子離開這兒。他到不急着見丁放,這只是個借口。

“是,父親。”

從治轉身便出了靈堂。誰知道,這竟然成了父子之間最後的對話。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明樘初時以為是從治回來了,待他覺得不對的時候,轉過身來便看見丁放帶着幾個文官進了靈堂,其中有首相高義诠。自覺告訴他,情況不妙。

丁放向明樘敬了個軍禮,其餘人則如平時般鞠了個躬。明樘心下稍定,接下裏的事情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丁放給高義诠遞了個眼色,高義诠上前說:“少主,我們在處理老領主後事的時候發現,老領主留下遺囑,要把領主之位傳給第四子明森。現在,我們要征詢您的意見。”

明樘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明森想要領主之位,故而搞了這麽一出。什麽遺囑不遺囑,不過是使奪位之事變得更加堂皇的借口罷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明森不自己過來?丁放此刻站在這兒又是什麽意思?他內心還有一絲幻想。

“少主,發生這樣的事的确讓人為難。但是,我們商量之後還是希望執行老領主的遺囑。否則,我們都會無顏去九泉之下見老領主啊!”

一個文官說着說着便掉了幾滴不知真假的眼淚,跪倒在明樘腳下,嚎啕大哭起來。

明樘內心經歷了強烈的震蕩之後,恢複了少主那威嚴從容的樣子,他盯着丁放,冷冷地問:“丁将軍,你也是這麽想的?”

丁放毫無畏懼地直視明樘,回答:“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已故領主的命令必須得到執行。行不行,少主給句明白話。”

他那洪亮的聲音在靈堂裏回蕩,明樘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就在這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到兒子從治還在外面!從治是正式冊封的少孫,只要他還活着,任何人都別想安心坐上河源鄭氏領主的位置!

“你們這是政變,我決不答應!”

明樘擲地有聲的話剛剛傳出去,“砰”的一聲,一顆子彈穿過他的腦門,就在那個時候,他看到兒子從治被全副武裝的士兵押了進來——

“媽的!你幹什麽呢!”

“父親——”

“少主啊!”

“槍走火了。”

……

各種聲音同時響起,又聽見“砰”的一聲,一個警衛倒在了血泊中,丁放罵罵咧咧地說:“混賬!連槍都拿不穩,幹什麽吃的!”

衆人紛紛看着丁放,高義诠臉色發白,聲音顫抖地問:“丁将軍,你這是做什麽?”

丁放狠狠地瞪了高義诠一眼,罵道:“沒看見嗎?這小子擦槍走火殺了少主,我給少主報仇呢。”

高義诠嘴唇一開一合,終究沒能發出聲音。

“你呢?少孫,要不要執行你爺爺的命令,把位子讓給你小叔明森?”

丁放手裏拿着槍,似笑非笑的看着從治。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丁将軍,動手吧。”

從治眼裏已經沒有了初時的慌張,那清亮透徹的眸子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砰”的一聲,槍聲再次響起,從治的身子一顫,緩緩倒下。這次,連擦槍走火都不需要了。

“去請新的領主過來,咱們執行已故領主的遺囑。”

丁放吹着槍口,朝在場的文官們吩咐道。

惡臭突然傳了出來,此刻卻沒人會在意這個問題。高義诠臉色蒼白,看着丁放的眼神無異于看着地獄裏的魔鬼。

下午四點,河源鄭氏首相高義诠宣布:根據已故領主的遺訓,領主之位由第四子明森繼承。少主明樘不肯接受命令,在混亂中為士兵誤殺,該士兵亦被丁放将軍槍斃。少孫從治無法接受現實,已經自殺身亡。他說,新的時代已經開始,所有河源鄭氏領地上的人民都應該遵從已故領主遺訓,忠于新任領主。

明森随即登臺講話,他表示了對兄長、侄兒的哀悼,表示将堅決捍衛已故領主的尊嚴,執行已故領主的命令,破除萬難繼承領主之位。他宣布,将在河源鄭氏的領地上實行軍事管制,要求所有領地上的人民支持這一關系國家長治久安的決定。

禁衛軍将領丁放宣布:他已經得到新任領主的任命,成為河源鄭氏最高軍事指揮官。

……

從獲看着新聞裏不斷切換的畫面,心裏陣陣後怕。她是不是該慶幸她們一家沒有去河源?現在出現在河源的鄭氏成員,應該都是明森叔叔監視的對象。她又想到明樘伯父一家的遭遇,據說連大伯這一支唯一活着的女兒從琴堂姐也被逼得自殺,如果換成是她們家,那會是多麽可怖的景象。

她有看到許氏和韋氏的表态,許氏的發言人稱這是赤/裸/裸的軍事政變,以最嚴厲的口氣譴責了丁放的所作所為,宣布将盡一切力量保護留在許氏領地上的鄭氏子弟。韋氏的态度暧昧得多,他的發言人稱以如此血腥的手段完成權力的交接令人遺憾,但執行已故領主遺訓的事情不該遭到太多非議。

從獲想把拖鞋拍到韋氏發言人的臉上,不,是拍到姑姑鄭明秀的臉上。她想質問那個姑姑:就因為明森叔叔跟她是一個媽生的,所以就可以縱容他胡作非為?

明榕在晚上發表聲明,嚴厲譴責了在河源發生的事情,稱傳位于明森的遺囑是不存在的,這是赤/裸/裸的軍事政變。他對兄長一家的慘死感到無比痛心,稱将以實際行動作為回應。

從獲覺得,父親要站到明森叔叔的對立面上了。她心中充斥了正義感,決心要站在父親這一邊,與一切邪惡勢力作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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