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醞釀
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河源發生的事情現在被定義為“以丁放為首的軍人發動的軍事政變”。
一大批忠于少主少孫或者不滿丁放發動軍事政變的人通過各種方式聚集在許城的明榕身邊,讓那個不大的私邸變得異常熱鬧異常緊張,一大批的警衛開始出現在私邸周圍,他們聲稱要保護明榕一家,決不讓少主一家的不幸再次發生。
當鄭氏第二子明枞和其子從洛也來到許城時,這些逃亡者們看到了新的希望。在他們的謀劃下,明枞以領袖的身份宣布,他絕不接受以丁放為首的軍政府的統治,他将以鄭氏存亡為己任,絕不向破壞鄭氏秩序的人低頭!他號召所有河源鄭氏的人民起來反抗強權的統治,讓正義的天空重新回到河源鄭氏的領地上。
經過輿論的不斷渲染,圍繞在明枞、明榕兄弟身邊的小政權、“流亡的正義組織”逐漸成型,這個得到五聲島人民普遍同情的小政權決定幹一番大事。
這段時間以來,從獲的耳邊充斥着兩種聲音,一種是丁放支持下的明森政權如何如何腐敗殘暴無能出賣鄭氏利益,另一種是以明枞伯父和她的父親為核心的小政權如何如何代表正義、如何如何具有無可辯駁的法理性。她也跟着覺得自己如何如何痛恨丁放和明森叔叔組成的新政權,連帶着厭惡明秀姑姑影響下的東城韋氏。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在跟着私邸中彌漫的正義在跳動,整個人精神亢奮。
“從洛哥——”
炎炎夏日,躲到私邸附近樹林裏避暑的從獲遇到了明枞伯父之子從洛。雖然是很小就被過繼給伯父做兒子,從獲仍覺得從洛很親切。
“是從獲小妹妹啊。”
從洛笑得很溫柔,完全不同從獲之前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那聲“從獲小妹妹”更是讓從獲薄薄的臉皮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你在這兒做什麽?”
本來該是從獲提出這個問題,被從洛搶先開口。
高高的古樹擁有茂密的枝葉,将毒辣的陽光隔絕在外面。行人踏出來的小道上有細碎的陽光,閃閃發光。
“我過來避暑。”
明明該理直氣壯說出來的話,從獲卻有那麽一絲心虛的感覺。她擡眼看着從洛,對方是一個人,沒有帶警衛。
“真巧,我也是。”
從洛笑着回答,頭微微上揚,似乎看了一眼頭頂茂密的枝葉。從獲覺得他沒有說實話,也沒在意。
Advertisement
“在這裏避暑雖好,還是要注意安全。外面有數不清的危險,這裏也有數不清的蟲子。”
他大概以為從獲會做出很激烈的反應,結果沒有看到。
突然,一條長長的通體漆黑的色拖着長長的身子從二人中間的空地上劃過,在堆積的枯枝敗葉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劃痕。從洛看見從獲小妹妹一臉平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卻追随着蛇蠕動的方向,直至那條黑色完全鑽入茂密的樹林裏不見蹤影,這才扭過臉來看着自己。他分明看到,從獲眼中有瞬間劃過的不甘。
“被吓壞了嗎?”
雖然這麽問,從洛完全不認為從獲有被吓到。
“沒……”
從獲有些尴尬,“我反應太慢,遇到危險也不知道躲避。”
從洛聽出了小妹妹的失落,正想安慰幾句,沒想到小妹妹接着又說:“哎,剛才那蛇跑太快了,沒看清它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次遇到的那條。”
從獲的餘光很自然地瞥向黑蛇消失的方向,只那輕輕一瞥,便又回來全神貫注地看着從洛。
從洛笑了,他現在知道了這個小妹妹不是那麽聽話的人,她的本質比現在表現出來的東西更能激起人的興趣。當然,從洛沒有研究別人本性的癖好,只是這個小妹妹給了他不同的感受罷了。
“這兒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
從獲本來想說自己走走,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趕緊改口說:“這一帶我熟,我可以自己回去,不耽誤從洛哥的時間。”
說完,從獲立刻轉身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跑。她知道最近有些傳言,那片樹林裏危險的恐怕不僅僅是蟲子。也許她差點兒就撞破了什麽秘密,也許再拖延一會兒就無法全身而退了。跑到外面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原始深林般的樹林,仍覺得後怕。
“從獲——”
“啊!”
有個危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從獲輕輕尖叫一聲,立刻跳到十米開外,回頭一看,竟然是許甬。
“喂,怎麽那麽容易被吓到?”
許甬穿的甚是涼爽,頭頂還戴半舊草帽,腳着拖鞋,嘴裏叼着一根草,雙手叉腰,笑眯眯的望着從獲。
從獲嫌惡地白了他一眼,倒不是為了許甬今日的着裝,完全是因為他竟然吓唬她。不過,話又說回來,許甬今天這幅模樣倒是少見。
“怎麽樣?我這身還算英俊潇灑吧?”
從獲不理他,扭頭就走。
二人現在身處一片緩坡,往下走就是大片大片剛剛收割的稻田。從獲就走在稻田與稻田之間的小道上,任由許甬在後面大呼小叫。不過,許甬只是在開始的時候嚎了幾聲,後面就默默地不說話了。
走到廣闊的稻田中央位置,從獲在哪兒回頭看着父親的私邸,隐約可見往來的人群,她不由在心底發出一聲感嘆。
“把這個戴上。”
許甬不由分說把舊草帽扣到了從獲頭頂,“太陽毒着呢。”
“我沒那麽嬌貴。”
從獲随手把舊草帽摘下來,在成功扣回許甬頭頂的之前,她看到對方那被太陽曬的微眯的眼睛。許甬沒有勉強,他把那頂舊草帽旋轉了個方向,然後同樣往明榕私邸的方向看了看。
“門庭若市啊。”
聽着許甬的感嘆,從獲竟然想到了與之相反的成語——門可羅雀。
“不知道河源那邊會不會這個樣子。”
許甬看着從獲,說:“我聽小道消息說啊,你那小叔明森坐上領主的位置後,立刻被丁放扒了軍裝,現在不僅是禁衛軍,整個河源鄭氏的軍隊都在丁放掌握之中。明森成了槍杆子指揮下的傀儡,郁悶着呢。”
許甬自然不會拿所謂的小道消息來蒙從獲,從他的話裏面,從獲聽出了幾層意思。第一,這次政變的實際獲利者是軍人出身的丁放,明森不過是被人耍了。第二,明森和丁放有矛盾,有矛盾就總有一天會爆發,這對于躲在許城的流亡小政權而言是好消息。第三,丁放掌握了軍隊,這才是要命的。
“我聽說,你爸準備籌錢建立一支軍隊,連名字都起好了,叫讨逆軍。”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推翻一個政權,軍隊的支持是必需,從獲能夠理解父親的做法。只是,在別人的土地上憑空建立一支軍隊,其難度不比建立一個新的國家小。許氏、韋氏又将對此持何種态度呢?
“鄭家人要身先士卒,聽說你那個大哥有可能會成為鄭氏在讨逆軍中的代表。不過,我想那時讨逆軍的主要任務就會變成保護他了吧。”
許甬不無嘲諷地笑了笑,他說:“喂,看你聽的那麽認真,難不成半點消息都沒聽到?”
從獲白了他一眼,這家夥說話太傷人,卻是出奇的有道理。的确,從獲還不知道那些消息。父母視她為小孩子,不要說征求意見了,就算是一些普通的消息,也不會主動告訴她。這段時間從獲更是深刻體會到這個道理。
“哈哈——”
許甬仰天幹笑幾聲,突然說:“這兒太陽太毒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我請你吃西瓜。”
從獲立刻聞到了西瓜的清香,不假思索地點點頭,跟在許甬屁股後頭往稻田外走。這時候她真正感覺到毒辣太陽的可惡,忍不住在心中咒罵幾句,然後奇怪自己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曬魚幹了。
許甬步伐輕快,一邊走一邊哼着小曲兒,一邊抱怨夏天太陽的可惡,拖鞋并沒有影響他的速度,也沒有因此磕到某顆石子而摔個狗吃/屎。
走了一大段路,看到路邊有一塊瓜田,主人正在田裏收香瓜。從獲看着那白滾滾的香瓜十分心動,想要趁機買上幾個,許甬阻止她,說曬過大太陽的瓜得等涼透了才能吃,這時候吃人可是受不了。從獲只好作罷。
當從獲終于吹着涼涼的空調,吃着冰過的涼涼的甜香甜香的西瓜,并且沒有咬到半粒西瓜籽兒的時候,良好的心情也就随之到來。
“你說,你吃那麽多西瓜,腦袋裏會不會裝滿了西瓜汁啊?”
許甬翹起二郎腿沖對面的女孩笑着說。
對面的女孩擡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吃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