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征
五聲島紀年569年4月,河源鄭氏領主鄭明森與首相高義诠合謀刺殺軍隊最高指揮官丁放,事洩,高義诠、鄭明森均成槍下亡魂。丁放借機處置了河源一批反對者,鞏固了自己的地位。随後,在丁放的扶持下,明森長子從淩戰戰兢兢地登上領主之位,這位新領主任命丁放為河源執政,凡事由執政做決斷,領主只負責簽字确認。之後,丁放在河源領地上大肆逮捕異己,羅織罪名,引起了普遍的恐慌。
因為這一次政變,許氏、韋氏的态度都發生了改變。許氏不承認現在的河源政權為合法,宣布要支持以明枞、明榕兄弟為首的讨逆軍光複河源,恢複秩序。韋氏改變了之前的暧昧态度,與許氏站到了一邊,以最嚴厲的語氣譴責了丁放,稱他是擾亂秩序的魔鬼。
這年5月,讨逆軍舉行了誓師大會,總司令明枞、副總司令明榕均在大會上發表了慷慨激昂的講話,許氏、韋氏的代表出席了大會以示支持。按照計劃,讨伐丁放的主力是鄭氏兄弟的讨逆軍,這只軍隊分別從許氏、韋氏的領地出發,沿海岸線推進,一步一步收服“淪陷”的河源鄭氏領地。
從獲現在是讨逆軍的一員了。第一次摸到槍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好像這殺人的武器本來就應該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拿起了槍,就不準備放下。靶場的練習成為打發時間的好幫手,從軍後的枯燥、訓練的艱辛、與朋友失去聯系的郁悶等等,都在一次次瞄準、一聲聲槍響之中得到了發洩。
讨逆軍誓死讨伐丁放那一天,是從獲十八歲生日,她興奮得忘記了這件事。倒是國滿突然打電話過來,開口就是一句“生日快樂”,把從獲從近日的麻木之中喚醒過來。激動的從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傻乎乎地問對方怎麽知道。電話那頭的國滿說,因為她們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記住了。聽了這話,從獲連忙對國滿說了一句“生日快樂”,結果引來國滿一陣不高興。
“你是十八歲,成年了,值得祝賀。我一個已經三十歲的女人,有什麽好祝賀的。等我活過了六十再說吧。”
從獲心下慶幸這是國滿,不然她還不知道怎麽得罪人呢。兩個人又聊了些別的,才挂斷電話。有了這次通話,從獲懸着的心放下不少。
五聲島是一個釘在大洋中的孤島,島上的先民到達這裏的時候,有選擇的帶來了原來世界的科技,并且使這些科技停留在最初登島的狀态,沒有太多改進。孤島之上,只需要維持島內的交通,所以有陸路交通的發展就足夠了,環島公交車的出現已經說明了這個世界不需要鐵路。不需要與島外交流,自然不需要海上航運業有任何發展,空運也是如此。
為了避免自身毀滅,島上能用來作戰的武器只有槍支、炮彈和少量的裝甲車。所以,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槍炮聲的島民得以目睹一場不倫不類的戰争。
誓死大會之後,從獲與一隊女兵作為預備隊被派往前線,目的地是五聲島西南部河源鄭氏與許城許氏的交界地帶。
一路上,女兵們坐在汽車裏興奮地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她們中大多數是因為對戰争感到好奇、對敵人感到新鮮、對丁放十分怨恨而應征入伍的,入伍之後并沒有受到嚴格的軍事訓練(事實上島民們已經無法理解何為“嚴格的軍事訓練”)。她們與大多數讨逆軍的士兵一樣,在所謂的幾個月訓練中只學會了站軍姿和如何開槍。
汽車在平整寬闊的道路上行進,那種感覺不像是在打仗,反而像是在度假。
突然,巨大的聲音在汽車附近響起,汽車猛烈搖晃,車內的女兵不知所措,紛紛大叫起來。等到車停穩的時候,外面傳來大聲的呵斥,有人命令車裏的人放下武器出來。驚慌失措的女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第一個人放下武器舉起手下車後,其他人紛紛效仿。
這便是讨逆軍誓死讨伐丁放後的第一次交火,只是交火地點不在敵人的土地上,而在許氏領地距離邊界線五公裏處。正在測試火炮的許氏士兵們不幸把炮彈打到讨逆軍的車隊裏,随後像是發現新世界般一擁而上,氣勢洶洶地繳了友軍的械。
後來,聽說在韋氏與鄭氏的邊界線上也發生了類似的烏龍事件。被戰争警報弄得神經兮兮的邊境軍隊到處發現“敵人”。
把從獲這些女兵領出去的人是從澈,他代表明榕到這邊向許氏的邊防軍人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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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
這是從澈見到從獲以後的第一句話,他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在從獲臉上唾一口。
“爸讓我告訴你,立刻回到戰場上去。河源鄭氏的嫡系,要麽勝利,要麽戰死!”
從獲問從澈要去哪兒,從澈信誓旦旦地說他要回許城保衛父親,這是讨逆軍的心髒所在,關乎戰争的勝敗,是必須豁出性命去做的事。
然後,從澈就回許城去了,與他同行的還有好幾個因為膽小被“開除”的女兵,從獲因此被編入別的隊伍中。
從獲帶着武器跟随隊伍到了許城許氏與河源鄭氏的交界處,那裏有一條不寬的河,水流很急。河的名字叫“大灣江”,從獲當然不會想到這條不知名的小小河流然後會成為這場戰争具有象征意義的戰場。
讨逆軍的士兵們隐藏在許氏一側茂密的叢林裏,這是大灣江上游一個絕好的渡口,周圍隐蔽的環境可以讓一支軍隊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對方的地界上。讨逆軍本來也打算這麽做的,但他們的偵察兵到達渡口時,發現丁放的軍隊已經占領了對岸,正準備渡河。根據這個情況,讨逆軍的指揮官決定在許氏一側的叢林裏埋伏起來,等敵人渡河到一半的時候就開槍。指揮官一再強調,聽到他的槍聲再開槍。
從獲貓在一堆灌木裏,她試圖瞄準那些“敵人”。她發現敵人也是跟自己這一邊長一樣的人,如果那些子彈穿透他們的身體,會發生什麽呢?她只開槍打過靶子,沒打過人,甚至連活物也沒有打過。她突然有些後悔,心撲通撲通地跳,手心在出汗。她倒是沒有想到後退,只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全無把握。
敵人已經上了渡船,在五聲島,能過河的除了橋梁就是這種堪稱原始的渡船。海運業被禁止,船舶也是不被允許制造的。
讨逆軍的士兵,每個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指揮官看着對岸的敵人,握槍的手在出汗。他計算着敵人的行程,生怕錯過了那個到達“一半”的時候。他還沒打過仗,這将是他作為指揮官在戰場上的第一槍。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靜靜地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有人卻耐不住了,只聽“砰”的一聲,槍聲已經在許氏領地一側的叢林中響起。指揮官愣了一秒,确定不是自己失手開的槍,他看見聽到槍聲的敵人迅速下了渡船往回跑,趕緊罵罵咧咧地命令讨逆軍開槍。一時間,槍聲大作。
從獲本來在灌木從裏,她瞄了瞄,發現前面全是己方士兵的身影,只好站起來,結果只立起半個身子,腳上忽然一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仆倒在灌木從裏。有子彈擦着她耳邊的灌木飛過,呼痛聲從不同的角落裏傳過來,血腥味毫無預兆地彌漫開來。
指揮官罵罵咧咧的聲音斷斷繼續地傳來,從獲可以明顯感到己方的熱情随着交火而迅速下降,而敵人氣焰高漲,漸漸壓制住了讨逆軍的火力。她抱住手裏的鋼槍,沒法兒在這開槍。她想往前,腳上的痛讓她失去前進的動力。她蜷縮成一團,用手摸了摸痛處,沒有血。還好,不是被子彈弄傷的。
槍聲由密密麻麻逐漸變得稀稀疏疏,從獲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你還好麽?”
她發不出聲音,只是睜眼看了看,看到一個年輕而模糊的面孔。然後,身子懸空起來,落到一個硬物上。硬物奔跑起來,叢林的景色在眼前迅速劃過,外面寬闊的水田出現了。從獲松了口氣,眼前的景色逐漸模糊,變成了沉沉的黑色。
這是讨逆軍與叛軍(不久以後,這個成為支持丁放的軍隊的通用代稱)的第一戰,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讨逆軍初戰失利,叛軍度過大灣江進入許氏領地,直接威脅讨逆軍西南前線指揮部。而此刻,許氏邊防軍近距離觀望着,他們沒有接到出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