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性
“從獲,歡迎回來。”
電話是許甬打過來的,剛剛接通,那頭就傳來他那熟悉的聲音。
“謝謝。”
從獲就這麽冷冷地回了一句,這句話有多大的殺傷力,她一般後知後覺。
“喂,怎麽那麽冷淡啊?”
許甬倒沒有特別在意,他絮絮叨叨抱怨了一番後,提出要為接風洗塵。
“我很累,最近都不想出門。”
“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就不會感覺疲倦,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最後一句有明顯的暗示,從獲沒有因此動搖,但鑒于對方費了這麽多口舌,她有點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你請客?”
“什麽話?當然是我請客。”
“好,時間,地點。”
“明天早上9點,我去接你。”
就這樣,從獲答應了許甬的邀請。挂斷電話後,她把《領主論》放回原處,然後躺到床上,開始計劃着明天的事。
在前線的時候,從獲睡的很淺,作息基本處于無規律狀态。回到家,她得把整個作息時間調整一邊。所以,在第二天清晨,她起來看了五次時間後放棄了回籠覺,此時為早上6:45。洗漱完畢,從獲下樓去吃早餐。沒有看到爸媽,哥哥姐姐姐夫也都沒影兒。早餐依舊是那幾種,依舊是原來的味道。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從獲走到私邸的小花園裏散步。一個傭人牽着一條體型巨大的東城狼犬從她面前走過,那是哥哥的寵物,但它現在朝從獲狂吠起來。傭人一邊喝犬一邊向從獲致歉,從獲在心裏感嘆:才離開多久,連狗都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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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甬提前十分鐘到,見到了正向大門走來的從獲。打過招呼後,二人肩并肩離開了明榕私邸。到達目的地之前,誰也沒有再說話,居然沒有出現尴尬的氣氛。
目的地是一家名為“愛心之家”的流浪貓收容所,負責人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大爺。老大爺熱情地接待了來客,看來跟許甬很熟。
收容所裏漫天滿地的都是貓,肥的瘦的苗條的,白的黑的花的,長毛的短毛的卷毛的沒毛的,凡事島上應有的品種,凡事人間應有的貓樣,這兒統統都有。
一只肥碩的橘貓不知從哪兒繞到從獲腳邊,溫順地叫喚着,用它那光滑柔軟的毛去蹭從獲。本來從獲還有一絲警惕之心,待橘貓蹭了幾下後,整顆心都軟了。
老大爺解釋說:“愛心之家的貓都是外邊撿來的流浪貓,它們剛到的時候孤獨警惕又怕人,時間長了,就慢慢地喜歡親近人類。這只橘貓最熱情,有義工給它取名叫橘子。”
從獲看着橘子那暖暖的、軟軟的毛,忍不住蹲下去,伸手輕輕撫摸它的背。橘子像是很享受,過了一會兒就把更為柔軟的肚皮展現在從獲面前。
許甬看着從獲生硬冷漠的臉慢慢變得柔軟溫和起來,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
在“愛心之家”庭院裏的長倚上,從獲把一只圓滾滾、毛茸茸的灰白色大貓放在膝上撫弄。許甬在一旁跟她解釋有關“愛心之家”的事。
這時候,一只肥碩的黃毛老鼠從不遠處的草叢大搖大擺的跑到附近另一處草叢(老鼠的動作通常快的看不清,如果能明顯感覺到它的動作,那便是“大搖大擺”了),而從獲膝上的大貓很是驚慌失措地“喵”了一聲,便使勁往從獲懷裏縮。
從獲看看懷裏體型巨大的貓,又看看黃毛老鼠逃竄的放下,忽然覺得很失望。她把大貓輕輕放到地上,大貓似依依不舍不願離開,仍在從獲腳邊徘徊。從獲沒有再看它一眼。待大貓企圖爬上從獲膝上時,從獲把它推到一邊。
許甬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剛才發生的一切,說:“這裏的貓經過人類的馴化,已經習慣了當人寵物的生活,再也沒有它們祖先的野性了。”
從獲說:“喪失了天性的東西,養的再好,不過是寵物罷了。”
“可那些還有野性的動物,是沒法兒成為真正的寵物的。”
許甬忽然笑了起來,“剛才的話,可不像是乖乖女從獲會說的。”
從獲低頭一笑,不予回答。
許甬看着這樣的從獲,覺得非常新鮮,不由多盯了一會兒,以至于在從獲不經意擡起頭與他對視時莫名地心慌意亂,一顆心髒跳得不受控制。
許甬的反應同樣令從獲感到困惑,她未及詢問,許甬便提出到別的地方轉轉。他迅速轉過身帶路,行色匆匆,沒有解釋,也沒有給從獲開口詢問的機會。
像是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許甬恢複了一貫的狀态,又跟從獲說笑起來。誰都沒有提剛才的事,就像是兩人達成了某種奇特的默契。而事實是,許甬已經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他在思考如何說服從獲,從獲則是一如既往的遲鈍。
走進植物園,裏面游人不多。從獲看到一群肥肥的黑鳥在枝頭亂叫,心裏不自覺地想象着用槍瞄準它們,想看看它們在槍口下逃竄的樣子。
植物園裏有大片大片茂密的竹林,裏面光線陰暗,被砍掉的竹子留下大而銳利的竹根,長久無人清掃的地面積着厚厚的發黴發臭的落葉,在這些落葉之下還不知道隐藏着什麽樣的東西。這不像是游人回來的地方,也不像是會發生什麽正經事的地方,許甬就這麽帶着從獲進來了,從獲也就這麽不問一句就跟進來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無人的竹林裏,漸漸熟悉了竹林裏那種奇怪的味道。
現在,已經到了前後左右都是竹林的地方,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是一望無際的竹林,大大小小的竹子在微風中發出輕響。從獲有一種預感,她下意識摸出了防身的小刀。她沒有帶槍,這把小刀将就着用了。
許甬吹了一聲口哨,立刻有四個人從不同方向聚攏過來,把許甬和從獲圍在中間。這四個人都是年輕人,男性,普通的着裝,普通的樣貌,走到大街上也不會被人注意。
許甬向來人點頭致意,他向從獲解釋說:“我們都是‘拔釘子小組’的成員,這個組織裏的人無一不痛恨丁放的所作所為,所以我們團結起來,準備用一切手段将丁放從五聲島上抹去。”
他的語氣平緩,其中醞釀着太多的激情都被暫時壓制下來。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從獲提出問題。
“我沒有聽過這個組織,你們是秘密組織?”
一個目光陰沉的年輕人回答:“是。這片土地上沒有我們公開存在的土壤,我們只有像老鼠一樣躲在地下,等待着機會幹掉丁放。”
另一個年輕人說:“我們的名字不會被人們記住,但我們做了有功于整個五聲島的事,我們的事跡不會被人遺忘。”
“你們的主要手段是?”
“暗殺。軍隊在戰場上連丁放的毛都摸不着,要解決掉他,只有采取這種辦法。”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共進行了七次暗殺丁放的行動,只有一次能劃破了他的皮。為了進行這項偉大的事業,我們犧牲了很多人。”
被犧牲掉的人,除了滿懷偉大理想自願而死的,還應該有那些被無辜犧牲掉的人吧。從獲聽着這四個年輕人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一一回答她的問題,心裏湧起一絲不快。
“我們這個組織需要更多新鮮血液加入。”
這就點明主旨了,許甬今天把她帶過來,就是想要把她帶進這個組織。許甬想幹什麽?從獲思量着。無論這個組織的最終目的為何,成立這個組織都會使許甬掌握一支強大的力量。這個組織今天可以刺殺丁放,明天也可以刺殺別人。許甬是許城許氏的嫡系子孫,貴族之間的鬥争,自然需要力量的支持。許甬,絕對有這種野心。
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之後,許甬才緩緩開口:“從獲,我是這個組織的負責人,我想要代表‘拔釘子小組’歡迎你的加入。”
“來吧,加入我們,成為五聲島拯救者的一員!”
他用慷慨激昂的語調對從獲說,他看着從獲的眼裏充滿了期待。
其餘四個人一起低聲說:“加入我們吧。‘拔釘子小組’,歡迎你!”
從獲看着這些人,腦海裏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她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做出決斷,她忽然明白了許甬昨晚那通電話的真實含義。什麽喜歡的事?殺戮可不是她鄭從獲喜歡的事。可是不能不承認,許甬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打動了她。人活着,需要做點冒險的事,尤其是現在的她。
“我不會強迫你。”
許甬是這麽說的。可是,擺出這樣的架勢不是強迫又是什麽?如果從獲在此刻拒絕,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她還有拒絕的機會嗎?
從獲攥緊了防身的小刀,她相信這五個人都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她的手心冒出汗來。